眼下前去同盟会也没差几日的功夫了,至于离开之前需要准备的事项,差不多也是处理妥善,这段时日念酒也已然是在筹备离别,院中梨树的事情、纵然不舍担忧,念酒还是有寻人前来照料看顾,之后采买购置的事务,差不多这几日也就可以准备好了。
虽并未怎么提及,但是能够在这里待着的日子的确是一日少于一日,比起此前的更为靠近。
或许刀行策先前是有说过改变,但是到底是习惯已久,也难改变,念酒并未因为对方而觉得他会有何,更没有强求或是将自己的期望加在他的身上。
或许经历了上次那回,对他已经不报期望,更不会想着因为前几日那次的夜晚与他交心,能够从他那边得到什么理解或是施舍。
最好的的情况和最坏的打算已经做好了,如今无非是照常以往,往往都是争执后和解,但后面还是会起争论,毫无止休,使人厌倦。
记得刚刚的话,在刀行策到来,念酒也并不觉得有何。
大概念酒现在也是有种大彻大悟的感觉,所以反而觉得之前的矛盾有些小打小闹。
只是,刀行策的态度的确提醒了自己,也有在好好思考,玄轩与缘衣究竟有何不同呢?
无非是在何处,妖物与灵,似乎也并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差异。
倒也不能这么说,只能说是将二者都归类于这样的概念,但是他们所做的行径却也皆有不同。
尘缘的妖物大灵大部分都是小心翼翼隐姓埋名,便是在尘间游走,也不似烧杀掠夺般十恶不赦,甚至大部分都算是好的,服从于规则管束,有统领或是秩序,甚至也拥有自己的信仰与信奉,就似山暮大人那般的信徒,其实不单单是一人,更是那千山万水之中的生灵,是所庇护的鬼怪,是一些默默无闻的小妖,也是掌握一方土地的大灵,更是闯入灵界的受伤女侠。
或许所谓的信仰,所谓的信徒,仅仅只是那么一刹那间,对于神灵来说便意味着不同,即是供奉也是给予。
一方的天地神灵养育一方的土地,而土地之中的生灵则滋养着这片土地,逐渐生存下去也逐渐发展着,在此之前,念酒一直以为世间大多都是这种规矩。
而玄轩却截然不同,不知道是因为地域的原因,还是因为这里的人封建迷信,又排斥妖孽,对于这种非神非仙的东西,也都算到邪祟妖魔之类的。
倘若是最初的时候见到也是非打即骂。
只是后来逐渐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似乎一切也都有迹可循,甚至有那么一刹那,念酒觉得玄轩就是缘衣的后世,但是他心中知晓,这是不同的。
就算是一星半点的不同,那也都是不同的。
缘衣不迷信、也没有祭祀、没有荒谬到荒唐的男尊女卑、没有以活人祭奠换命、女嫁死婚,小鬼开路,缠全身,立人彘,更没有杀不尽的妖物,没有数不尽的道长与朝廷盟会的势力支持,更不会是朝堂不知皇室,往日传不出一丝消息,却反而相信皇室与仙人传闻有关。
念酒也是后面才发现,玄轩的确古怪,不只是因为所谓的异动影响,屏障隔海,更是因为这里的“人”,这里的妖物,根本就不像是人所居住的地方。
因为这个地方没有神灵、没有神明。
人们所信奉的究竟是什么?是自己满心欲念所供奉的妖魔,还是由鬼魅化神而成游荡人间十恶不赦的“妖物”呢。
究竟是谁最初定义了这些?究竟是妖魔把人定义,还是人定义了它。
念酒亲眼见到,这里不再是人间,不是凡间,人们皆是有欲念化身的“妖物”,影响周遭,就连道长也不可幸免于难,甚至比起自己身上的还要怪异荒诞。
但是他告诉自己不能着急,不能急着揭开这一切的真相,他得一步一步来、一步步走。
从妖族开始、从同盟会之后开始。
念酒深吸了一口气,才缓缓将心中的异样恐慌与怪诞吐露出,稳定了心神,摈弃外物,好似这里的一切也都在影响着人的思绪、人的行径。
玄轩、玄轩这地方说来简单。
说起倒也不少,除去寻常的动植物外,妖物之类的,虽然念酒所见不多,也只是在这特定的范围内所见到的部分种类特点,且那些刚刚诞生还算纯粹的“妖灵鬼魅”根本意识不到自己的存在,有些事无法进行沟通,更难以开灵智,只是凭借着自己的本性而为。
剩下的一部分,除去所谓的妖、灵、凶、恶、鬼、魄之外,念酒几乎也没见到,只不过往日若是遇见在作恶行凶的,也常是动物或是少部分植物。
当然也有邪念之类的,但若是魂魄便更难些,因为期间也不乏是有生前是人,或是冤枉枉死的,但这种若是处理不当,很容易牵扯出很多的事情来,也讨不到什么好的。
这种情况,往往解决之后更是被别人视作麻烦,真正能够称得上是没有作恶,或是行过小善的,也只有那么屈指可数。
说起来、说起来,好人在玄轩终会活不下去的……他已经、见过了好多个了。
念酒就记得近日有个是为了报恩的人,好不容易打听寻来,然后跑到恩人家里面去帮忙制造财物,然后给了个生钱的法子,结果牵连着恩人入狱,自己也被抓去。
这种若是要判,的确不大好判,那施以援手的也是个小大夫,年纪轻轻,若是寻常贪欲之人也便罢了,只是可惜。
念酒不愿意将他们当做是“妖”,因为有时候真感觉人还不如妖有人性,所以每当看到比人还有“人性”的妖物,也不免难以心软。
偏偏说来,念酒到底也掩饰着不愿提及,更不大想要想起,因为这一路上他所见到的多了,就感觉道长也无济于事,大部分道长也是追名逐利的人士。
要是真的能够匹配道长一称,实际上也不算少。
毕竟如今入道的人那么多,你想找有心负责的好找,想找有能力的也好找,但是二者兼具的,那确实不好找,更何况还需要一点良心。
毕竟有心还有能力的本身就是万里挑一,能够顺利到如今的,也不知道又有多少,良心又如何、谈得上。
这小大夫却是行医救人的,最后的结局,念酒都不愿提起,但是却也不甘,究竟为何不甘,念酒也知晓这世上难有圆满之事,但是意难平的的确太多太多。
那小大夫一路上也救治过不少百姓和穷苦人家,生财后也只是为了给那些穷苦人家买药治病,或者是买些吃食,从未贪拿过那些财,却总是被误解,被倒打一耙恩将仇报,被举报诬陷无妄之灾。
若说律法,的确是犯了。
若是问起,那小大夫也只是认下自己的错处,却不愿意连累着那些百姓一同,便是一人担下一切的责任。
但是念酒见的多了,这世道之中的贪官一人便能够抵千万人,贪的财也不知是多少良心换的,也照样是活得好好的福寿延年,地府判官还要给他多加上几年呢,嘲讽却也可笑。
也算理解,毕竟人间及地狱,什么都有。
说起也是说、很多百姓以前饿得生病,要医治很简单,就是得吃食,不能去啃树皮吃土,这种久而久之的下去就会生病,很多都是这样病死的。
与其说是病死,倒不如说是吃坏东西,更有的是活生生饿死的。
念酒见过好不容易买了吃的去,但是偏偏就是晚了一步,甚至有的饿着没办法,又不愿意作恶去抢,求又不愿意丢了傲气骨头,活生生饿死的。
在那小大夫的视角之中去,也能够看到他心里真正的所想,看见玄轩真实的百姓视角。
玄轩平常丰年还好,若是闹饥荒,也照样的一路上都是饿死的人,都是穷苦人家,都是家破人亡四处流浪的流民,如今还算是风调雨顺,不至于像十几年前那样,饿死渴死的遍地都是尸首干骨,甚至是易子而食的现象,人吃狗、狗吃人,甚至饿的没办法,连黑猫都吃。
要知道黑猫是祥瑞之物,是辟邪除灾,他们连自己所信奉都食,其子也拾,活下来的又是什么?是恶鬼吗?
偏偏是这样,朝堂首先做的就是、就连朝廷也是先发布律法要求不能吃人,更不能买卖之类的,其余的事情却一概不谈。
粮食也不够,就算是朝廷下派了,也难保不被一路上抢着吞掉些,或是被山贼贪官藏起来,不要命的死里抢,大家都想要活命,谁又能够算得上是错呢?只是如今的世道不似曾经。
这是其一,念酒收回视角后,也是从自己的旁观者所见,姑且将那人说是妖物吧,这样也通俗易懂。
但是那小大夫自顾不暇,那妖物却也不知晓似是湖妖,又傻乎乎的跑去求情,直接被抓拿了去,最后也没有见到恩人,自己就被拿去炼化了。
关押牢狱一日为,炼化半日即可。
那湖妖少说也有几百年的修炼,逃肯定是逃的掉的,只是与那小大夫待在一同时间久了,也认了人间的理,定了人间的情,见那些污蔑诽谤,也是硬生生忍下来,在牢狱当中受尽折磨,也不知是多委屈愤恨。
她只在乎小大夫的委屈,却丝毫忘了自己的性命,更未曾想逃,选择逃,因为她知道她一旦走,那小大夫就肯定会枉死,被说偷放妖物。
外面百姓纵然替那小大夫哀求,倒也不会怜惜她一介湖妖。
只可惜,后来遇到个贪官,有人给了些利益,便让那小大夫枉死,活生生的用刑法致死,便是百姓哀求也无济于事。
官位三等人哪里会管这些寻常人家的死活,六等也无非唏嘘几分,毕竟律法就是律法,错就是错,玄轩对于妖可是没有网开一面的说法,要么就是条件极为苛刻。
念酒当时特地寻了卿逸道长,帮忙从衙门当中借了几卷关于“妖物”的律法法典出来,案例也屈指可数,皆歪曲登记在册,要求也如此。
第一、就是从未害过人、伤过人。
第二、就是没有做过人族律法所认为的恶事,无论是有意无意,也都算是错。
第三、就是得没有吃过肉,无论是人、牛、马、或者是吃过同类也都不行,吃过鸡、鸭,也要赔偿财产,且必须是靠自己得到的财产,完全属于自己才行。
第四、就是不问世事,鬼点子不能太多,以免将来犯错。
第五、就是从来没有伤害过任何生灵,但凡是活的会动的都不行。
便是这区区几条,也就断了几乎大部分妖的活路。
在世道中,凡是看见,也都一律认为是恶妖,结果不是被炼化就是被抓拿。
毕竟这律法也是皇室定下的规矩,就算是有些慈悲仁义之心的父母官见了,也救不得,更不能触犯这律法。
毕竟曾有过先例,那位父母官之后也被判刑入狱了,出来之后更是流落到连饭都吃不起的地步,还要上街乞讨,后来更是疯了,举着牌子到街上宣言诉告着妖与人一同平等!之类的措辞,后来也不知晓忽然消失了。
也就是这种情形,也断绝了大多数的情形,更使得心软之人更为无法解之。
这也就是刀行策为何在当初念酒那般对待其的情形才会呵斥严苛,似乎一切也都有迹可循,念酒才知觉。
毕竟救妖,说到底也是有犯律法的,到底还是道长救妖,更是严重,若不是卿逸与刀行策闭口不谈,在外人面前从未表露,想必念酒也不知此后会如何情形。
但为何有些背景的妖,却能够放回归处,这个却暂且不谈,大概就是只需官兵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刀行策也算是权势在上,没人敢告他,几次任由去罢。
刀行策说是再坏,到底也没有将念酒给举报了去,毕竟要是凭借他的声名远扬,大伙肯定是会更相信的,其实也算是好。
但、念酒还是选择守住自己的理念与初心,不是谁好就帮谁,也不是谁说得对就认对错,要自己明辨是非,稳住心绪。
毕竟念酒就算是抓妖,但有时候私下也救妖,这二者之间,念酒也只能将自己称之为是不好不坏,毕竟评断起来的确是难。
更何况念酒也发觉,刀行策到底也不会是律法那般严苛,还是少许宽容些的。
算不上好,也算不上不好,但是如今和刀行策的关系而言,倒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毕竟说开点,终究也没有什么关系。
不过是片面之缘,倘若将来有些什么,倒也不是不能当断则断。
毕竟他们已然知晓自己的目的,那此后的事情,想必也是清楚自己究竟会作何,该干涉的也好,不应该的也罢,到底也都是个人的选择,总归而言,并没有什么对于错之分,不过是看今夕往日之后的定论而定。
对于自己先前的所作所为、念酒倒也算不上不知晓,无非是实在话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旁人信也好,不信也罢。
总归而言,念酒如今虽是内里不如先前,到底底子也还是在这里的,不至于说除去这些就不去了,再不至于也有酒之在,况且频繁的动用能力,的确是会有些影响,对此念酒心里也有个准数,心底道还是少用些不该用的,也并非是什么关键时刻。
念酒清楚,他们自然也是清楚不过的,到底究竟是各为何等目的,自个也估量着明白,也不必再眼下兜圈子。
既然卿逸说明说自己会帮忙,念酒也不必忧心他中途倒打一耙反将一军,至于刀行策,总归不要妨碍自己便是,平常小打小闹也没何,就当做是平日的添加剂得了,左耳朵进右耳多出,也耐不了何。
这番满打满算起来,念酒在最后的倒计时几日里,也是稍许认真了不少。
在无人知晓之刻,也是天天去锻炼或是做些不同于平日的行径,看起来大不想让人知晓,也常常是避着旁人。
毕竟在这时,到底最后念酒还是会有些不明之事,在心中困惑了不少时日。
左右眼下也没有什么人知晓,这一来二去还真让念酒摸透了些这里的妖物之分。
毕竟常人眼中肉眼凡胎,不一定能够分辨的出来,也都是一网打尽,哪管哪个是灵哪个是鬼,大多都是按照妖来分,若是厉害些的,便认为是魔,久而久之也在百姓当中形成了那般的念头,下意识以为。
但是区分是一回事,如何看待又是另外一回事。
念酒认为,在这玄轩如若真的是按照律法的缘故来区分妖魔邪祟,也太过不讲理了些,毕竟这样一来也不知晓多少无辜或是弱小的妖物也受到牵连,况且有些妖物并不是从妖族而来,而是隶属于人族之中所诞生的妖物,这种妖物也给他赶回妖族自然是不适应的,或是抓起来也是可怜的很,有相当一部分妖物是习惯人族的习性,与妖族那些强大妖怪本质还是不同的。
既是不同,也不必同等看待。
念酒看得出,其中也有些灵物,好不容易开了灵智,结果被人族当做是妖物对待。
常常灵物基本上都是植物,要么便是些物件有了灵,也都需要经过漫长的一段时日,其中的灵气不污秽,更不强大,已然实属不易,并且玄轩没有灵界,因此大部分都是放养的状况,这些灵族对人族基本上没有恶意,更不会有什么恩将仇报
或许有时候就连人都没有意识到自己所对待的物件植物是灵,因此往往都是一方想要报恩,另外一方误以为其是妖怪,害怕的连连后退,结果八卦镜对其根本就没有多大用处。
大抵灵太少了,玄轩针对妖族那般苛刻,却好似没有这么提及过灵物,就算是有律法,也是少之又少的各不相干。
大抵还是因为作恶的灵太少了,而且绝大多数还有意无意的帮助过人。
不过玄轩的灵也是有些奇怪的,看到人被妖族追赶,还会自己把妖物引开来,这样间接救下人们的也不在少数。
只不过大多数人都不知晓是灵物帮忙,还以为是他们信奉的什么菩萨佛祖保佑,说起来也是有些莫名好笑,回去拜佛供奉倒是殷勤的很,只可惜不知晓那灵物究竟知不知是供奉给你的,若是少了些什么果子等,想必也是免不了一阵乌龙。
因此念酒这段时日也不仅是在周围逛着,有一部分原因还是想看看那灵物究竟有多少种类。
虽少但是物种想来是不少的。
有铜镜灵,也有那路边上的石头灵,或者是被视为珍宝的玉灵,而且那玉灵还闹出过不少笑话来,是在拍卖场上边忽然开了灵智,原因还是因为太喧闹了,把它给吵醒了,结果别人看到他又爆发出一阵惊呼声,给那自闭胆小的玉灵不晓得吓得躲起来了去,结果没被人找到,就悄悄溜了出去,自己身上打几个滚,沾上点黄土。
那个泥巴模样的玉石也是顺着那条路一点一点的前进,直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在看到那些在街道上巡逻的人离开后才悄悄的跑快了些,中途也险些被不知晓哪里来的孩童捡起来,是要玩打水漂还是养石头,给别的养宠造家也不一定。
还好玉石跑的快了些,也趁着白天的时候被别人踢来踢去,也顺便踢了些距离。
但也有些晕头转向,不知晓是被踢到哪里去了,也只能凭着感觉溜。
直到后来遇上了一个石头兄弟,告诉他们做石头的寿命可长着呢,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就算是见到妖怪也只需要装作是个石头就好,但是遇到人就麻烦了些,免不得被捡起来,没被捡起来过还好,要是被捡起来了,估计之后也是难逃的麻烦了。
玉石觉得石头兄弟说的有道理,于是也按照石头兄弟的修炼方法来修炼,久而久之也就成为了一个隐姓埋名的玉石兄弟,就藏在城墙旁边的草根处,平常也没有什么人注意到,若不是那次夜里被念酒发现了,估计也不晓得是要藏多久,但是石头习惯了那种环境,觉得舒服,念酒也无非是打了一声招呼,也没有妨碍它们继续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