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跑线挤了一堆人,聂商海身后的“拉拉队”一个个兴高采烈的混在里面到处跟人打招呼聊天,没一会儿就散的到处都是。
军心不齐,这还怎么打仗?
聂商海是二组,一组刚开始比的时候宁为豪还在他旁边窜来窜去跟他说把卫衣脱了,影响发挥。聂商海觉得不碍事,便没脱,只是老感觉有人看自己,四处瞧了一圈也没看出异常来。不过他一个脸盲都记不清别人长相,谁惹了谁没惹连自己都不知道,抬眼看一圈发现全不认识,连自己班同学都不知道哪个是。
等到上跑道准备比赛时只能听到人堆里的一句“聂商海加油”,听得出来是宁为豪喊的,转头看向声音源头在一堆人头里完全找不到宁为豪是哪个。分不清,真的分不清,就好像面前站了一堆神奇宝贝里面的护士小姐,让你选出哪个是小智第一个碰到的护士。
但他转头时却看到有人用助跑器,便抬手冲裁判表示自己也想要一个。
没给每个人都配主要还是因为有些人没用过,不习惯。但有人如果主动要求了,也会有人抬过来一个摆在跑道上。
宁为豪在人堆里默默看着这家伙装。
聂商海在中间起跑,枪响的瞬间便一飞冲天窜了出去,基本上运动员经过哪篇区域那片区域就会响起阵阵加油声。
没脱卫衣的选择也不知是对还是错,因为他跑的很快,还穿的看起来很厚,所以很容易被人注意到。
于是比赛路过那些班级时会有人小声议论那个跑的很快,穿着卫衣,留着寸头的男生好帅。
如果算一百米是一眨眼就跑完,那么四百米的第一名冲线时就应该算眨了四次半近五次眼。但聂商海穿着卫衣还排在第二名。
“牛啊!”聂商海刚下场就听到宁为豪激动大叫:“还真让你小子装到了啊!你要是再快点就能给他超了!”
聂商海赶紧抬手示意他低调,伸手在嘴上比了个“嘘”的手势,说:“不还有个决赛呢吗。”
回班级的路上聂商海身侧走过几个人,其中一个甚至转身给他比了个中指,脸上带着嘲讽的笑。
被嘲讽的本人还没急,宁为豪倒是急了,开口朝对方骂了一句:“你在那装你妈呢?”
这一句喊出来,对方立马停脚靠了过来:“你说啥?”对方开口道。
“耳朵不好使?不就预赛跑个第一吗?装什么孙子呢?”宁为豪吐槽。
“主人没叫狗先叫?老子可是破了学校纪录了,”他跟宁为豪说完,转移视线对聂商海说:“你小子识趣的就离老子对象远点儿。”
宁为豪刚要愤怒上头,聂商海忽然冷不丁来了一句:“你谁啊?”说完便绕过他拽着宁为豪带着其他人继续往前走,只留那几个人在原地暗自上火。
宁为豪之前就觉得不太对劲了,聂商海这小子这么长时间连课间操站自己身边那一圈人都记不住,还老叫错。以及坐他隔壁的那个,他直到现在都没叫过对方名字。
不对劲,十分不对劲。
再结合这家伙刚才忽然特憨的来了那么一句来思考,宁为豪问:“你不会是脸盲吧?”
聂商海听到他问,抬手挠挠头思考几秒才犹豫着应了句:“应该算是吧?”
“那你告诉我,你是怎么记人的,比如我,你是怎么记住我的,因为我长得帅还是……”
“因为你挺黑的。”聂商海打断他的话说:“基本上打眼一看就知道哪个是你。”
“……?”宁为豪听到这回答天都塌了,其他什么话都顾不上说,咆哮道:“我有那么黑吗!?”
“问题是其他人都比你白啊。”聂商海回答。
宁为豪几乎一口老血要喷出来了,他捂住心窝一字一句问聂商海:“所以你认我的时候,就是找你觉得最黑的那个?”
聂商海点点头。
宁为豪的心这下是彻底死透了。
回班路上正好路过男子跳远比赛现场,不知道是哪届,聂商海好奇,便留在旁边看了一会儿,宁为豪身为爱凑热闹第一名,而且还有人陪他一起凑热闹,便也留了下来。剩下几个人回了班级里。
他俩站在沙坑旁边的最佳观赏位置看人一个个从远处飞过来扑进沙坑里。
“哇!”聂商海看着这人从自己面前飞出去,再一听成绩,鼓掌赞赏道:“六米二,厉害啊,三个我那么长。”说完他还对宁为豪说:“四个你。”
“咱俩差不多高。”宁为豪无语道。
“最少也得三个半,”聂商海说:“你比我矮。”
“你也是三个半。”宁为豪回怼。
下一个跳的稍微近了些,聂商海在旁边碎嘴子道:“这个没刚才的远。”
下一个失误了,聂商海一脸惋惜,嘴上还“啧”了一声。
又下一个跳了六米五,聂商海“唔”了一声:“这个更牛啊!”
再下一个好像从他面前飞过去一样,都给聂商海跳闭麦了,惊讶的嘴都合不上,直到听到七米二的报数,他都觉得是自己耳朵出问题了。
宁为豪云淡风轻来了一句:“这次有四个你。”
“跳那么远?”聂商海转头看向刚从一边绕过去的人,“哎?这不袭雨威吗?”
“对啊,你难道没注……”宁为豪说一半忽然意识到什么,连忙问:“等下,你先跟我说你是怎么一下就认出来他的?”如果按照聂商海说的,他需要按照特点来记人的话,那袭雨威这个个子不是非常高,皮肤不是非常黑或非常白,发型不是很特殊,衣着不是很扎眼的人,他是怎么一眼认出来的?
“嗯……气质?”聂商海给他回了个最为抽象的答案。
宁为豪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刚说了个非常蹩脚的谎话的人,而且非常可笑。
“你们没感觉,他身上就是有那种和别人非常不一样的气质吗?”聂商海试图解释。
宁为豪一副你继续说我听听你还能怎么编的架势。
“就是那种……难以言喻的……”聂商海说着抿嘴,抬手在胸前比划半天,最终又说出来一个十分抽象的词:“有一种淡淡的死感。”
“什么淡淡的死感?”
聂商海和宁为豪中间忽然传出来这么一句,给俩人都吓一大跳。
“你……你比完了?”宁为豪偏头看过去问,“这么快吗?”
“对啊,我排前面,最后一跳完事了已经。”袭雨威回答。
“奥……,那核对完成绩了咱就走吧,回班级休息去,这家伙也刚跑完四百没多久。”宁为豪抬手揽住袭雨威,自然而然靠在他身上往班级方向走,聂商海跟在俩人后面又回头看了几个跳的。他快走几步上去问袭雨威:“你是不是那里头跳的最远的?”
袭雨威回答:“现在是第二。”
聂商海沉默着又回了次头,看到那边人数不少,便没再说什么,跟着回了班级。
刚到班级前几米,就能看到一堆人趴在看台座上奋笔疾书,初一双手掐着腰往中间一站四处巡视,发现谁没认真写就抬手给对方一掌,活像个新时代奴隶主。
有人看到他们三个人靠近,还给他们摆手示意快逃。
刘敛、沈岱和沈逍遥那几个跳得欢的此刻也只能乖乖趴看台上奋笔疾书,写了什么不知道,反正写的挺快。
还没等三个人转身开溜,初一刚好回头看到他们,一声“过来”雄浑有力,身为班长的气势瞬间具象化拎着他们几个人就进了班级的“奴隶”队伍里。
二班写加油稿的人很少,虽然不是必须要拿这些稿子给加的分,但是那些人在周围叽叽喳喳不出力就算了,还有几个在打闹的时候把大家写过的都给弄散了,飞了一地,正好还来一阵风给吹跑了,导致捡都没处可捡。于是初一彻底爆发了。
每个人憋也得憋五个出来,按照后面会有的运动项目来写,写不完的就别想玩!
底下的人给后来的这三个腾了地方,虽然有纸但笔不够,所以谁想出来就先拿手机记上,最后有笔了再抄下来。聂商海本来想用手机搜,结果找出来一个人家说写过,找出来一个人家说写过。他心想:怪不得都在这儿趴着呢。
袭雨威也用手机搜了,但是他把搜出来的再重新组织了下词语和排列,五个短小的加油稿不到三分钟就写完了。这就是学霸的实力吗,聂商海心里又想。
“帮我写几个,我刚刚才跑完四百现在太累了。”聂商海恳求道。
“写不了一点儿,刚跳完远,我也很累。”袭雨威回答他。
“求你了,认你做大哥。”聂商海继续说。
宁为豪在旁边也一个字没动,他也不说话,就默默看戏。
“认爹也没用。”袭雨威回答。
聂商海闭麦了,靠在看台上翻看手机,看了没一会儿,□□帅忽然从侧面跑过来跟他们通知趣味性运动会开始了,按照项目的要求人数选好人,去操场外面空地上比赛。
班里的人瞬间愤起反抗,反抗的方式就是去参加趣味运动会。
二班本来人就少,全去玩了就没几个人留下了。初一打开手册找到趣味运动会那页,随手递给□□帅,让他叫人去。
人都是带私心的,□□帅看面前这一群人像劳动市场努力推销自己的求职者一般,所以他先把跟自己玩得好的那几个“关系户”叫出来了,剩下的就按照能力选。
聂商海沾了宁为豪的光还有自己胸肌的光,成功打入“关系户”队列。宁为豪当然也在这一列里。
结果刚准备跟人走时,广播响起了高二男子二百米预赛选手准备检录。
欲哭无泪这个词最能提现宁为豪的心情,人家高高兴兴去吃国宴,他得去吃糟糠。
聂商海不跟他去,刘敛等人也不跟他去,宁为豪就像个留守儿童一样和另一个队友俩人可怜巴巴“独自”去检录准备比赛。
趣味运动会有好几个项目,聂商海别的没看上,就看上那个引体向上,在一旁看着别人玩了半天,自己还在队友练习“八字跳绳”的时候觉得简单进去试了一下,结果因为跳太高加个儿太高,最高点的麻绳一下砸到头上,便立马放弃了这个项目,一心盯住了引体向上。
直到这个项目快开始,聂商海才从沈岱嘴里听到了学校的最高纪录——四十七个。
“啥人啊?做四十七个?”聂商海深表震惊。
“没时间限制的,能做多少就做多少,加油!”沈岱不参与,他在旁边给聂商海当拉拉队。
“你要不要跟我堵一把?”聂商海忽然问沈岱。
“赌什么?”沈岱好奇。
“就赌我破纪录,赌吗?”聂商海说,“我要是能破记录,一会儿你去女生堆里跟他们一起做一分钟仰卧起坐。”
沈岱犹豫了。
“我跟你赌。”袭雨威忽然在旁边开口,“但是听你的语气感觉你破纪录会很简单,这样,你要是能做六十个以上,我今天一天都听你的。”
“真的?”聂商海一听到这种大赌,眼睛都亮了。
“真的。”袭雨威肯定道:“六十五个。”
“你刚才不说的六十个?”聂商海感觉自己好像被摆了一道。
引体向上一共有两个杆,人数也不多,聂商海位置靠后,看最前面那些人最多也才做了近三十个。对于一个从小就注重强身健体的人——当然也稍稍有一些被迫的原因在里面——来说,五十个引体向上对他来说并不算难。聂商海初中接受过一段时间正规训练,着重训练过力量和技巧,那时候的他就已经能做到五十个引体向上,现在应该也不会太差。
轮到他和另一个人时,他直接将卫衣脱下来塞给袭雨威,现在的气温已经上升,比早上要暖和很多。
聂商海脱了外套上前活动几下肩膀,拍拍胳膊,转身对袭雨威比了个六的手势,便起跳上杆开始发力。起初的三十个在外人看起来很顺利,频率一直不变,另一个人只做了十几个,双手已经发颤,又坚持几下后松手跳了下来。而聂商海还在继续。
五十个对他来说确实不难,学校的记录肯定可以被自己打破,问题是六十五个。六十个他咬咬牙也能做到,但一旦超负荷,他首先该考虑的不是还有没有力气,而是应该防止过度发力导致肌肉拉伤。
破纪录后几乎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他,数他还能继续做多少个,数字一个一个从大家嘴里异口同声说出来,既是给单杠上的人鼓励,也是在变相给他施压。
直到第六十个,聂商海感觉自己貌似要到极限了,手虽然还能抓稳,向上发力也可以,但是两侧肌肉有点酸麻,用力的时候还有点刺痛感。他深呼吸调整状态,忍着这股刺痛感又慢慢做了四个。
做第六十五个时就像有人在天上向下用力按住他的头,想要强行让他认输。但他不可能认输,因为他在迄今为止所参与过的所有赌局中从没输过,他靠的也不是运气,而是实力。
直到下巴过杆后,第六十五个也完美做到。这时压在聂商海身上的那只手也凭空消失了,让他重新感受到了些许轻松,于是他又多做了两个才从杆上跳下,虽然累,但还是在转身时酝酿了一副势在必得,轻松拿下的表情给袭雨威。
单杠前的人群散去后,聂商海晃了晃脖子,开口对袭雨威说:“给我捏捏肩。”他此刻开始享受自己的获胜奖励。
袭雨威把衣服递给身边的沈岱,凑过去给比自己高一些的聂商海捏肩膀,但因为对方高,所以需要略微抬手的姿势让两个人都不舒服,最后便只好草草作罢。
聂商海从沈岱手里接过衣服套上,看到远处女生在准备做仰卧起坐,抬脚过去凑热闹。看她们一个个躺在垫子上,他也没忍住屈腿躺了上去,还让袭雨威给自己压住脚。
“你刚做完引体向上,又要做仰卧起坐?”袭雨威嘴上关心,身上已经做了动作,一屁股坐在聂商海脚尖,压得死死的。
“顺手的事。”聂商海说:“当额外锻炼了。”
说完。他想了想今天一天要做的所有事:四百八百还有个五千,再加上引体向上和现在这个仰卧起坐,又补了一句:“但是感觉今天一天的额外运动量超太多了。”
“所以,不做了?”袭雨威问。
“做,肯定做。”
“还赌……”聂商海话刚出口,袭雨威就接上下一句:“要做就赶紧做。”
聂商海一瞬间感觉刚才赌赢的好像不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