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商海进屋门时刚好撞见一位看起来比较年轻的女人,因为对方脸上没什么皱纹,但她又和袭雨威长的很像。所以聂商海猜,她一定是袭雨威的妈妈。
“阿姨好。”进门看到第一眼时,问候就出口了,边扫屋内边打招呼,主打的就是一个“两头兼顾”。
“雨威的同学是吧,快进来,别干在门口杵着啊。”女人看到聂商海时愣了几秒后才反应过来此时手上还有些湿,便准备走两步上前拿毛巾擦手,此时袭雨威忽然从卧室出来把人拽进自己房间,还随手关了门。
他这举动给自己妈都整蒙了,走到门前敲敲门提醒一句:“饭马上就好了啊。”
“知道了。”袭雨威的声音在门对面传过来。
而卧室里,聂商海把自己书包放在靠着墙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摆的小桌上,又靠近墙边的暖气管,伸手在旁边烤烤,赞叹道:“这暖气可真烫啊,屋里也怪热乎的。”说着。他还打算把外套也顺手脱了。但被拦住了。
“手机呢?”袭雨威对他伸手说:“不说好了吗,给完就走。”
“呃……咱们不能通融一下,让我留下吃个饭再走吗?”聂商海恳求道。
袭雨威依旧伸着手不回应他的恳求。
“行吧。”聂商海无奈点点头,走到书包旁从里面掏出来金淼的手机递给袭雨威。
“摔坏之后被返厂维修了,刷过机,不知道云盘里有没有备份用来恢复,我已经试过好几次云盘的账户密码,都不对,你知道她的密码吗?你输入再试试,如果还不行的话我就得找专业的来弄了。”聂商海趁袭雨威看手机的时候偷偷把外套脱了,还快速叠好端正地放在小房间的单人床头。
袭雨威本想问这家伙试了哪些密码,结果一抬头看到对方连校服外套都脱了,就剩下里面的一件套头卫衣,还惬意地坐在自己的床上。
“你走吧,我应该能登录上。”袭雨威说。
“你试,我等你,万一不成功我就直接拿走了。”聂商海抬手在床上拍拍,“你这床有床垫吗?这么硬,直接睡木板上了?”
袭雨威没理他这茬,按他一开始说的在手机上输了密码,结果密码不对,想再输另一个,结果看到上面显示错误了五次,需要三十分钟后再尝试登录。
他抬头看向那个坐在自己床上的人,对方还掀开他的床单看看里面铺了什么,又在床铺上拍了拍感受一下硬度。
聂商海是真心觉得睡这床上跟直接躺地上没任何区别。
“你故意的是不是,你到底试了多少次?”袭雨威问。
聂商海闻言将注意力从床板挪到问话的人身上,思考几秒,语气轻松地回答:“没试几次啊,也就十几二十来次吧。”
袭雨威感觉中套了,但不清楚到底是什么套。
过了几分钟,袭雨威的妈妈又敲了敲门叫里面的两个孩子出来吃饭。
袭雨威出门前瞪了一眼聂商海,仿佛在用眼神告诉他:不准吃。
结果聂商海也跟着出来一屁股精准坐在袭雨威常做的位置等饭,而袭雨威此时正端着碗面对着电饭锅盛饭,还不知道自己的位置已经让人抢占先机了。
袭雨威盛完自己和妈妈的饭,习惯性走到自己常坐的那个椅子旁,结果上面已经坐好了一个,还伸手等着自己把饭给他。
“起来,谁让你坐这儿的?”袭雨威两手端着饭往后收手臂,哪个碗都不让聂商海够到,但自己又不往后退,就要盯着对面让他站起来。
这小子给自己骗了还想吃自己家的饭?想的是真美啊。
结果一只手上忽然一轻,碗被自己妈妈拿起来伸手递给这家伙,还顺手给他递了双筷子。
“你怎么对同学怎么这种态度?还不让人吃饭了。”他听到自己妈妈数落道,还亲切地对聂商海说:“多吃点,尝尝阿姨的手艺,饭肯定够。”
只能说袭雨威的妈妈低估了现在这个年龄段的年轻人的饭量,袭雨威平时得吃三碗,差不多是家里的小电饭锅的三分之一的量。但现在袭雨威也只吃了两碗就停了,因为锅里没饭了。
聂商海那家伙简直跟刚逃难来的一样,吃得又猛又急,袭雨威现在的位置刚好跟电饭锅是同桌,每次都是刚吃半碗就得再给聂商海盛一大碗,眼睁睁看着锅里面的饭从有到无,最后只剩下漆黑的锅底,他甚至还给锅边的饭粒也刮了刮全都盛进去。
他靠在椅背上看着聂商海往嘴里塞饭菜,一大碗炖菜愣是让他一个人就干下去大半碗。以前只听过饿死鬼投胎,今天也是终于见到真的了。袭雨威甚至考虑过这货是不是牛啊,有四个胃?
就在聂商海再次让袭雨威盛饭时,袭雨威没接,反倒回了一句:“没饭了,都让你吃没了。”
袭雨威的妈妈听后,转头看向身边的孩子,开口问:“要不,阿姨再给你煮碗面条?家里还有挂面。”
“还吃啊?妈,你还给他煮面条?”袭雨威本来无语到抬手捂着眼睛试图不让自己看到面前这场狂风骤雨,结果听到自己妈这话忍不住吐槽:“啥人啊,这么能吃?这辈子没吃过饭是不是?”
“怎么说话呢雨威,不许人家胃口大?”袭雨威妈妈回怼道。
“不是没吃过,是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阿姨做的菜可真香,比大厨做的都香。”聂商海夸赞道,还比了个大拇指,“吃不够,根本吃不够,要不您再给我煮碗面吧。”
这还是袭雨威第一次彻底没话可说,只能坐在椅子上叹气。他提醒道:“小心撑出肠胃炎。”
“没事儿,我平时就这么大饭量。”聂商海回答。
“你晚上在学校能吃饱?”袭雨威问。
“学校做的那么难吃,我都是吃点垫肚子,就当减重了。”聂商海说。
“你确实该减重了。”袭雨威小声补了句。
一顿饭,聂商海自己就吃了半锅饭外加大半盆菜,还额外开了小灶,袭雨威趁此机会也吃了碗面,毕竟他也没吃饱。
吃完饭,收拾完饭桌,俩人又进了卧室,袭雨威的妈妈却穿着厚外套走了出去。
“你妈这是干嘛去?”聂商海顺窗户看到人走,开口问。
“干活去。”袭雨威回答,看着手机上显示的还剩几分钟的解锁时间,他忽然看到下面的一行小字——手机号验证登录。
“……”他点了一下,上面显示输入手机号,他一边看自己手机显示的号码,一边输了手机号,下一秒屏幕上就弹出了验证码,自动输入后,就这么轻而易举地登上去了。甚至不需要人脸识别。
账户登上的同时拳头也硬了。一开始没注意手机号验证是因为这小子上来就问自己知不知道密码,自己也顺着他说的,就没多看,顺手试了一次密码,结果锁上了,那之后就开饭了。现在想想,还是太大意了,甚至越想越觉得像个套。
“登上去了,你走吧。”袭雨威把手机翻个面给聂商海看,“赶紧走。”
“我……我也想看看手机里有啥,云备份里有没有东西?”聂商海撅嘴说。
袭雨威给他一记冷眼,意思是:滚。
聂商海偏偏不信这个邪,这家伙明明是那种同情心很强的类型,怎么说的话和表现出的态度非要这么刺呢?他要是真不想让自己在这吃饭,何必还伸手接过自己递过去的碗一遍遍给自己盛饭?每次都还给盛满。
他要看看袭雨威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情况。
“我走不了了,”聂商海说:“司机突然有事,已经开车走了,我也不认路,回不去啊。而且你看外面天都黑了。”
袭雨威听了这些,也不说话,就看着他。
聂商海继续说:“让我住一晚上,行不行?就一晚上,明天我就走。”
袭雨威收回视线,又深深叹了一口气。
聂商海貌似找到了什么不得了的规律。
手机的云备份里确实有东西,但也只是那些很日常的信息和图片,袭雨威在手机里翻了一遍,聂商海又拿过去翻了一遍,但俩人什么都没翻出来。而且最让人觉得可惜的就是聊天记录没恢复。
“我们这算不算两个变态偷窥别人**?”袭雨威坐在椅子上问身边站着的人。
聂商海听了这句话,立马把手机塞回袭雨威手里对他说:“那你自己看吧,你算是她半个男朋友,你看的话就不能叫偷窥了,可以算查岗。”
“神经。”袭雨威白他一眼继续看手机。
“我忽然想到一件事。”聂商海坐在床上开口说。
“什么?”袭雨威问。
“死人是没有**的。”聂商海回答。
他本以为袭雨威会沉默或生气,结果对方只是点点头,回了句:“对哦。”
像是已经疏解开了心中的结,所以是不在意的模样。
看吧,其实一个人的死亡对周围人的影响都只是短暂的,过了一天两天、一周两周后,他们依旧会像往常一样正常生活,只不过那些生活中没了死者的踪迹而已,对他们自己又没有任何影响。毕竟生存还得继续,死亡毫无意义。
忽然,袭雨威想起了什么,点开了那两个自己直到现在都从没用过的软件——备忘录和录音。
分别点进去,果然在里面发现了很多东西,十几条录音和数百条备忘录笔记。
备忘录里的笔记他一个一个看过去,花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里面没有任何有关金淼自己私生活的事,几乎全部都是自我审视和乱七八糟的想法。有希望,有苦难,有自励,有堕落。
语音也被金淼全部备注了名字,所说不理解那名字是什么意思,但袭雨威还是一条条点进去放在耳边听。只有一些金淼唱的歌。
袭雨威平时也不听歌,不知道金淼唱的那些歌是什么名,便用自己手机照着上面的名字或是歌词挨个搜了一遍,结果发现有几个片段的歌词完全搜不到,上面的备注也并非是歌名。中间甚至还有一首听起来最接近完整的歌,因为没有伴奏,全部唱完便只花了一分多钟,中间仅仅有一部分停顿了几秒。
聂商海躺在袭雨威的床上也偷偷听,他没主动开口要手机来看,也没有因为没听清而好奇,就是静静地躺在那,枕在袭雨威的枕头上。让他觉得惊奇的是,这个枕头上盖着的枕巾居然也是一股淡淡的玫瑰味。居然莫名觉得非常香,超脱□□本能感受的,直冲入精神的,似乎能让灵魂飞升片刻的香。
“看看这个。”袭雨威忽然走到床边把手机扔到他胸口。实话说他差点就躺在那睡着,大脑与视线都已经开始模糊了,手机砸在胸口才将他重新唤醒,解除了身体的待机模式。
聂商海拿过手机,从床上支着手臂做起来,低头看一眼手机上的显示,倒是摁了开关键熄屏。
他说:“我不看了,刚才逗你的。把手机拿过来其实就是为了给你看的,让你看看金淼死之前,有没有在手机里留下什么东西。”
“有,你看这个。”袭雨威又给聂商海塞了一张纸,是他反复听了几遍录音记下来的歌词。
聂商海语文本来就不好,根本看不懂这写的都是什么,更何况整体类似古文,看上去杂乱无章,有些词好像还带着隐喻?
“看不懂。”他又说。
“手机上的那个小短文的开头是‘如果我死了’,是三十号写的,这首歌的歌词,”袭雨威伸手在歌词上点了点说:“最后一句是‘爱人莫怪我猖狂’,录音时间也是三十号,我猜她那个时候应该就有自杀的想法了。”
聂商海听到这儿,赶紧开口解释:“我先声明一下,这个手机是她那个闺蜜前几天才给我的,不是她死之前自己给我的。而且是准备给我当证物用的,所以我开庭之前一直没给你,但是在那也没用上,所以我就又带回来了。”
“所以你们在庭上都说什么了?”袭雨威问。
“……你……,你真的想听吗?”聂商海反问。
“现在其实也没那么想听,”袭雨威从聂商海手里夺过手机用拇指搓搓屏幕说:“看过了这个暂时就够了。等我过一阵整理好心情你再告诉我吧。”
“你现在是有点儿想哭吗?”聂商海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