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商海逃走只是个计谋,因为如果他是真的怕,就不可能放着满是人来车往的大路不去,而选择往人少的小路跑。
那几个人倒也蠢,这么明显的钓鱼也不思考一下,还选择追了上来。
直到确定附近几乎没什么人经过,也没有装监控,聂商海才一个急刹停下,潇洒转身看向追上自己的那几个人。这群人里几乎只有自己和那个体育生没喘粗气,其他人明显跑得太急,喘的时候动作幅度很大。
体育生手里那瓶没来得及装进包的可乐都快要被甩炸了。他看着聂商海气不打一处来,猛地把纂了一路的可乐往地上摔,可乐瓶炸开盖子,里面的饮料瞬间喷到旁边墙上。
“我看你小子他妈的就是欠收拾!”他大声喝道。其实没看到聂商海的时候他也不觉得有多生气,毕竟七天假期都过完了,该忘的也快忘得差不多了。女朋友现在还在交往,体育老师也没因为他没拿到特意安排的两个项目的第一而埋怨他。但今天偏偏正面撞到这家伙,一肚子的火又一下莫名燃起来了。
“我看你才欠收拾吧?你到处传那个破谣言我都没打算跟你算账。本来是想着放你一马,结果今天你居然还敢追上来。”聂商海此时一改之前佯装憨傻又人畜无害的态度,微微抬头垂眼看着面前的几人,连说话的声音都低了不止一个度。
也还好他以前被父母压着,不然按照小时候的性格来算,直到现在不知道会多打多少次架,多惹多少次祸。他也是被父母狠狠打过无数次才慢慢学会把自己的野性隐藏起来,学会了隐忍和躲避。但他的躲避一般都是防止自己犯错误,而非是真的害怕对方。
就比如现在。
既然对方都已经追上来了,那还躲什么?更何况还是自己故意往这边小路上引的,人少,好动手,也不怕被其他人发现。而且这样的矛盾如果不打一架或是发生点冲突基本很难了结,那就打呗。
反正他以前还学过散打,再加上这一身腱子肉,面前这几个毫无格斗技巧的混混学生只有挨揍的份。
那几个人只有气势足,人数多。聂商海揍他们就跟揍狗一样,基本上一拳撂下一个,一脚踹翻一个。那群人里有一个是体育生怎么了?是体育队的,又不是少林寺的。就算他再有劲儿,用的方法不对,没有格斗技巧,打不到人,那也是个是废物。
看着一分钟不到就被揍趴的几个人,聂商海伸手从体育生裤兜里摸出烟盒熟练开盖,手指捏住一根抽出来叼在嘴里,再从对方兜里继续摸出个打火机点着烟深吸一口。
完全不像初次抽烟的样子,拿烟,点烟,吸烟的一系列动作都十分熟练。
聂商海根本不拿正眼看他们,站在一群人身边垂眼盯着,眼神里满是不屑和蔑视。烟雾从他嘴里吐出短暂模糊了他的脸,又快速被风吹散,露出那张棱角分明,不知何时布满了狼性的脸。
抽了半截的烟被捏在手里,他蹲下身,另外一只手向前钳住体育生的脖子强迫其抬头,将烟头对着脸向前试探,最终在毫厘之间错开绕过摁熄在旁边的地面。
最后一口烟被喷到对方脸上,烟散后是聂商海靠近的脸,俩人的脸近到鼻尖几乎快要抵在一起,对方眼里只能看到聂商海那双明亮的眼睛,满是凶狠与攻击**的眼睛,像一匹野狼盯着猎物时刻准备进攻时带有的兴奋。
“这事儿现在就算咱们了了,”聂商海略带威胁地说:“你以后要是还想找我麻烦,我就把烟头捅你眼睛里。”
从小路出来时聂商海还觉得自己背包上的土没拍干净,早知道就不潇洒地一把把包甩出去了,放在地上最起码只脏个表面,不至于蹭得里面都灰扑扑的全是细土。
他叫了辆商务滴滴,直奔市里的数码广场去,随便找了家店进去后在里面转悠半天却也没选到一款心仪的。一开始他本来想买个好手机,但转念一想太好了对方应该不会收,便想着暂时买个便宜的先送过去,保证对方能用来发发消息打打视频就行。他还有点害怕送完手机后影响到对方学习,但联系方便这个理由最终还是胜过了所有担忧。
聂商海暂时被新出的款式吸引住了视线,在广告牌前面站着想了半天要不要买这个,就算不给对方,自己这个手机也该换了吧?虽然才刚用了半年。他又走到柜台前在里面各式各样不同型号及款式的手机前一一查看。
柜员看他是个学生,便上来想要推荐新款,毕竟孩子们都偏爱用最新款的手机。
聂商海一边听着柜员跟自己介绍,另一边跟自己内心的种种思绪作斗争。他手机没看出来结果,倒是又注意到旁边的平板不错,便抬脚靠了过去。
柜员说了什么他也没听,只自己在心里想:那个平板平时就在家里放着,出来的时候根本不习惯带上,那就再买一个专门放在外边用也挺好。
选好平板后他的注意力又被耳机吸走,选好头戴耳机后又被平板保护套吸走。聂商海最后买了平板,耳机,平板保护套以及电容笔,就是没买手机。
直到最后准备结账时他才忽然想起来自己来这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又绕到后面去看手机,挑挑选选了半天才定下来一款便宜的,还顺手挑了个纯色防摔手机壳,充电宝和蓝牙耳机。
柜员的高兴简直溢于言表,谁能知道这穿着校服的学生能买这么多东西。但是她又害怕,这孩子买这么多东西家里人知道吗?聂商海买的越多,她就越慌。谁知道是因为未成年的不克制还是因为他父母同意了让他一次性买这么多电子产品。而且看着应该是自己来的,她得确定一下对方有没有成年,家里人知不知道。
“同学你,”柜员看着聂商海这张毫无攻击性,介于稚嫩与成熟之间的,只能由周身气场和装扮来决定年龄段的脸问:“成年了吗?你父母同意你一次性买这么多东西吗?”
聂商海的回答也诚恳,一点儿谎都不撒,回答:“二月份成年。”他只回答了前面的问题,至于后面的问题,他现在又没有父母了,咋让他们知道。总不能托梦吧?不过真托过去了估计是不同意。
“那你父母同意吗?一次性买这么多东西?”柜员继续问。她居然不好奇聂商海到底有没有能买下来这么多东西的钱,毕竟这家伙挑商品的时候,除手机外,其余那几个连价格都没瞟过一眼。
“父母去世了。”聂商海回答。
“那监护人呢?”柜员听到这句“去世了”后倒显得更慌张了。
聂商海本来以为说去世了对方就不会不依不饶地问了,没想到还是一直想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所以他被逼无奈只能给他哥打个电话过去,还特地开了扬声器给柜员让听得真切。
“喂?什么事?”聂明城接了电话率先开口问。
“哥,我要买点东西,就平板,耳机啊啥的,行不行?”聂商海问,他特意没说手机,而是用“啊”和“啥的”搭配起来将手机拢到了一个若有若无的位置。
“想买就买呗。”聂明城回答的很随意,还关心道:“没钱了是吗?用不用我转点儿给你?”
“有钱,就是他们说的未成年买东西需要监护人同意,所以打电话问问你。”
“买吧,我不管你这些。”聂明城回答,“用不用我跟他们说?”
“不用了哥,我开的免提。你既然同意了那我就挂了奥。”聂商海说着点了挂断,将手机重新揣进兜里,歪头看向柜员。
柜员也有些尴尬,虽说这是理所应当需要确定的事,但确定后的场面居然会变得这么冷,好像自己是一个不信任别人的人一样。更何况这小孩的父母还去世了,让人不禁感觉有点可怜。
“所以一共多少钱?”聂商海率先开口问。
“我算一下。”柜员说。
“你们这儿能开手机卡吗?”聂商海问。
“楼下往左拐有个营业厅,可以去那开卡。”柜员回答。
“好,谢谢啊。”聂商海回应道。
他这次买手机主要是为了给金淼送去,不然老是发短信太费劲了,而且还不能发语音、图片和视频以及表情包,就干打字聊。从对方的回应里读不出来任何感情。而且有时候很久才会回一句话。虽然最后那个埋怨与对方用的是不是智能手机无关,但聂商海还是把它放进了那个大合集里,一并算作:因为对方用的不是智能手机,所以才会出现这样的问题。
现在好了,他给金淼买了个便宜点的手机,又买了充电宝,而且还附带个蓝牙耳机。只要对方能收。
想到这儿,他又犹豫了,如果对方不收怎么办?
算了,不收就不收,到时候不收再说。……要不买个盒假装一下送的是其他东西,然后把手机藏底下?……如果对方到时候把手机退回来怎么办?算了,先送吧,退回来再说退回来的事。
聂商海又在路上买了点不容易坏的面包零食塞进去,特意跟老板要了一个稍微大一点的袋子,以便把手机和充电宝藏在最下面。为了不引起钟云鹤的怀疑,他还给她也买了一大堆,虽然不知道对方喜不喜欢,但他知道给女生买东西,每个都来点让对方自己选就行了,反正剩下的自己也能吃。他又不挑,能进肚子里,能吃饱,或者说能塞进嘴里就行了,毕竟这东西肯定没毒,不然人家也不能卖。
回家后没等钟云鹤问,聂商海开门见山把一大兜又有蛋糕又有面包的甜品放到钟云鹤眼前,跟她说这是给她买的。
钟云鹤看到这一大袋东西都懵了,在聂商海和袋子中间来回看了好几眼,开口问:“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儿啊?”
“没,看见了顺手给你买的。”他把手上准备用来藏手机的袋子也晃了晃,“给你带东西了非但不高兴?还要怀疑别人有事儿?这就是你作为老师后学会的品质是吗?”
“你说的都哪儿跟哪儿啊,没什么事儿就行。”钟云鹤从沙发上坐起来伸手撩开袋子看里面的东西,还顺口说了句:“那就谢谢弟弟了。”
聂商海钻进屋里把准备藏手机的袋子从包里掏出来。还好他的包里不放什么东西,纯是个空挂件,作业也因为在自习课奋笔疾书全部搞完,不需要带回家来做。所以这简直就是一个完美的藏匿道具。
把手机从盒里拿出来,装好卡,充好电,充电宝也把电充满。最重要的就是存号码,他用自己新办的这个手机号注册了个社交帐号,让自己成为里面的第一个联系人。
话费流量这种事金淼不需要担心,聂商海一口气往里面充了五百来参与活动,活动也送了很多流量,所以这些算在一起最起码能连续用半年以上。
一切准备完毕后,聂商海甚至在憧憬以后和金淼聊天时的场景。
他不喜欢金淼。但又在听说她的情况的那一刻对她有了不一样的感情,并非是喜欢,而是对“同类”的同情。自己虽然还没完全从过去的生活中走出来,但已经在向好的方面发展了,他最起码脱离了给他带来负面影响的源头。而金淼就像曾经的他,还在挣扎,不知何时能脱离,亦或是这一生都要被困住永远无法脱身。
他对金淼的感情,就像断掉的藕,虽然已经成为了两个独立的个体,但其中微弱却坚韧不断的丝又微妙地搭建起了俩人的联系,不容易被旁观者注意到,却又无法让当局者忽视的联系。聂商海看金淼就像看以前的自己,他想拉以前的自己一把,帮他更快从那一潭淤泥中脱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