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们三三两两结伴去往分饭的营帐,林栖则带着莫云乐向一排排房子走去。
刚踏进门,莫云乐就看见一个长得人高马大、一身横肉、皮肤黝黑、满脸络腮胡的壮汉系着围裙绕着饭桌摆盘,嘴里哼着不成调子的歌,头上还戴着个红色的头花,像是小孩子的式样。
这场景,说不出来的滑稽。
“刘德虎。”林栖无语扶额,“你能不能把你那头花摘了,每次看见都是对我眼睛的折磨。”
张秀一早就坐在旁边,闻言狠狠点头。
“不!”壮汉护着头上的头花,“这是俺闺女自己做来送给俺的,不摘。”
刘德虎放下手里的餐盘,抬头看见跟在林栖身后的莫云乐:“这是......”
“莫云乐莫夫人,就是她参与的商会给我们送的粮草。”
两米多高的汉子眼睛登时就亮了,蹬蹬蹬几步迈到莫云乐面前,“扑通”一声竟然跪下了。
“多亏了您啊,不然今年冬天这儿又不知道要死多少人!”说着,刘德虎抹起泪来,“整个北境的百姓都很感谢您啊!”
“这......你先起来。”莫云乐慌张地想给人扶起来。
老实说,她当时想加入商会,不过是想着能有条自己挣钱的路子,想能不用那么受莫湛阳的约束,而这结果是她从没想到的。
反而是楼雪洲,确实是十分积极地向边境运输粮草。这样一想,该站在这儿接受感谢的应该是楼雪洲才对。
她自认不算什么品德高尚的人。
“我只是在商会里做些小事,真正在粮草上出了大力的另有其人......”
“快起来吧,丢人现眼的。”张秀看不下去了,起身猛踹刘德虎一脚,又对莫云乐笑道。
“莫夫人不必谦虚,来送粮草的人都跟我们说了。您只是在京城里不方便行动而已,实际出的力可一点儿都不少。再说,退一万步讲,您为我们出了力,我们都是应该感激您的。”
“嗯,无论如何,您都是应该感谢的,不用觉得受之有愧。”林栖拿来筷子,顺手把刘德虎拽起来,“行了,先来吃饭。”
结果吃饭吃到一半,赵锦城才撞开门跑进来,一脸委屈愤恨:“你们来吃饭不叫我?!”
几人面面相觑:“......”
下午,赵锦城带着莫云乐走上城墙,这里可以俯瞰整个营地。
中午吃饭的时候莫云乐已经给赵锦城说了自己跟着林栖练武的想法,赵锦城当即表示自己全力支持。
“嗯......这样的话......林栖确实是最适合带你的了。下午我会集合所有士兵演练,不如你先跟着去看看?”
林栖、张秀、刘德虎三人早已带领所有士兵集结在城墙下。见赵锦城已经到位,林栖抽出剑,身后的人随之举起枪。
莫云乐高站在城墙上,望着眼前浩荡如黑云压城的将士们。他们手中的枪映射出朔朔寒光,杀气浓重堆积似翻涌不破的云层。
直击灵魂的叫阵声让人感受到来自灵魂深处的战栗,浑身的血都滚了起来,恨不得也能即刻提上剑上阵杀个痛快!
这才是真正在战场上搏杀了千次万次的将士!
一招一式,莫云乐站在城墙上似乎都能感觉到枪扫过的风。
这场演练大概持续了一个时辰。直到入睡前,她眼前仍是一个个挥枪的动作。
但等到第二天,双腿被绑上沙袋,左右胳膊各系上两公斤的石头,被要求平举着胳膊蹲半个时辰马步的莫云乐就完全没有昨日激情澎湃的感觉了。
林栖搬了把椅子坐在她对面,掏出干瓜子磕起来:“莫夫人可别说我不重视,带兵的事儿我可都扔给赵锦城和张秀那俩了。”她一笑,“现在专门看您一个。”
莫云乐一脸生无可恋:“......”
“马步要蹲下去,双脚外开,不要耸肩,身体中正。”
林栖还摆了张桌子,点上根香来计时。
莫云乐死死盯住香上正在燃烧的红点。这香似乎刚被点上,但她的腿已经酸了。
林栖惋惜道:“您的基础真的很差。”她站起身来拍拍瓜子壳的屑,“那便先蹲一刻钟吧,今日总共蹲上一个时辰便可。”
莫云乐的声音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不是说半个时辰?”
“不不不,原本是想着一次蹲半个时辰,如此蹲两次即可。但您先前没打过基础,只能再拆得细一些,一次蹲一刻钟。”
莫云乐听罢,两眼一黑差点晕过去。
终于熬过了一下午,蹲够了一个时辰,莫云乐毫无形象地瘫在榻上,四肢酸痛到已经不受控制了。
期间林栖来过一次,看着她的惨样幸灾乐祸:“您还起得来吗?真可惜,还想着带您去城里玩呢。”
莫云乐气若游丝,连挥手的力气也没有了。
“行了。”赵锦城扶额,“谁第一次练还不是这样?”
后面再说什么莫云乐已经听不清了,几年以来难得睡了个踏实的觉,也分不清到底是睡过去还是晕过去了。
再醒过来,全身酸痛得像是被锤了一顿,稍稍一动便是撕拉般的痛感。但莫云乐还是没能逃过被拉起来魔鬼训练的命运。
林栖原话说:“打基础讲究得就是要坚持,不论雨雪风霜的坚持。要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累了就歇的,您这基础可就别想练好了。”
于是顶着风雪跑步、扎马步就成了莫云乐的日常。好在林栖特意挑了个僻静的地方训练,就算累到直接趴在地上也没人看见。
不过指定是有好处的。期间显而易见的,她的睡眠质量直线上涨,每日练完倒头就睡,一直睡到第二日被叫醒,一夜无梦。
春分,林栖大发慈悲地给莫云乐放了天假。正巧开市,林栖带着莫云乐去市集上玩了,赵锦城和张秀要守着营地走不开,至于刘德虎那个十里八乡著名的女儿奴,早早跑回家看女儿去了。
“差不多,今日先歇息一天,往后该教您些基本的招式了。”
今年第一次市集,北境人民仿佛要把积蓄了一整个寒冬的热情全都释放出来。街上人来人往,小贩挤满了道路两侧,还有人挑着担子边走边吆喝。
林栖拿起临近摊位上摆着的一只刺绣小老虎。旁边一位大妈正跟卖菜的砍价,讲得唾沫星子横飞。
刘德虎他女儿应当喜欢。
“这只多少钱?”
\"哎哟您好眼光啊,这都是自家一针一针绣出来的,您给我五文钱就行了。\"卖家哈着腰,热情地介绍。
林栖装模作样地摸摸袖袋,恍然大悟般冲莫云乐眨眨眼:“呀,不好意思啊莫夫人,忘了带钱出来了,帮个忙呗~”
莫云乐:“......”
你就是故意的吧。
但想归想,还是老老实实走上前去给林栖付了钱,总归她在商会得的收入还多着呢。
“每年初春、秋末的时候都是打仗最频繁的时候。初春的时候经过一整个冬天,粮食都消耗得差不多了,胡族人就要南侵来抢吃的。”
“但这时候毕竟刚过冬天,人和马状态都不算好。最难挨的是秋末,夏秋两季水草丰美,又赶上收获,人和马都养得膘肥体壮,南下来抢夺过冬的资源。这时候往往胡族士气高涨,两边对起来免不了苦战。”
“最轻松的应该在夏天和冬天,这时段胡族一般不会主动发起攻击。”
林栖一边讲解,一边顺着两旁的摊位走,瞧见什么想要的就拿。
莫云乐就跟在身后,默默地听,然后轻车熟路地去付钱。
等把整条街顺了一遍,林栖挤出人群:“莫夫人,您可还有什么想要的?”
“......”莫云乐忍住抽动的嘴角,“没有。”
“那就好。”林栖抱着怀中大大小小的物件,“我们走吧。”
莫云乐:“去哪儿?”
“天机不可泄露。”
跟着林栖左拐右拐,最后拐进一家打铁铺子。
铺子里烧着两个火炉,使得外界春寒料峭,里面却像个蒸笼。打铁师傅穿一件发黄的白色薄衫,举着把小锤捶锻,站在对面的学徒打着赤膊抡起大锤乒乓地捶打。
“原本武器应当是由军器所统一管理的,但你现在......情况特殊,走不了军器所,只能带你来这儿了。”
眼见得铁料由红变暗,重新被扔进炉里,师傅才抽出空站到柜台后,撩起眼皮轻描淡写扫过两人一眼。
最终,他的视线定格在林栖身上:“哟,又是你,这次又是坏了哪吧兵器?”
“???”莫云乐疑惑地看向她。
林栖摸了摸鼻子:“这也不能怪我,那些兵器一个比一个脆,用不了多久就卷刃了,还有直接断了的。”冲老师傅抬抬下巴,“先别管这个,给我打把峨眉刺。”
“峨眉刺?”老师傅瞅见一旁的莫云乐,了然地点点头,“还是精铁,五百两银子,一个月之后来取。”
“不行!”林栖皱眉,“急用,最多五天。”
“一千两。”
“你抢钱呢!”林栖惊道。
“废话。”老师傅也不含糊,“掉脑袋的事儿,钱不够谁给你干。”
“......”林栖望向莫云乐,一脸真诚,“莫夫人,这一千两我是真没有,全部家当当了也拿不出来一千两啊。”
“没事。”莫云乐掏出张银票,“本来就该我的。”
“师傅,这是一千两的银票,去任意钱庄取都可。”
瞧见银票,老师傅的面相明显和蔼了许多,客客气气地给两人送走。
\"五日之后,东西我会让人送过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