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念无响 第5章 便利店与消失的7天

斯念的易拉罐"咔"地凹下去一块："切除？"

"左心室部分心肌。"他的指尖在空气中划出残忍的弧线，"像修剪...坏死的玫瑰枝条。"这句话让他突然呛咳起来，指节抵着嘴唇的样子像是要把内脏都咳出来。

窗外闪电劈过，照亮他脖颈处埋着的输液港。那个钛合金接口在皮肤下泛着冷光，像一枚嵌在血肉里的子弹。

咳嗽越来越剧烈，沈俊言弓起的脊背在卫衣下显出椎骨的形状。血滴从指缝漏到纸巾上，绽开成小小的红梅。实习护士冲过来要打电话，被他一个眼神钉在原地。

"药。"他朝斯念伸手，声音像是砂纸摩擦气管内壁。

斯念翻找他的书包，指尖先触到冰冷的药瓶——然后是藏在夹层里的褐色皮面日记。内页摊开的瞬间，她看见密密麻麻的心电图贴纸，每张旁边都标注着日期和一行小字：

「3.12 斯念午睡时心率48，睫毛在脸上投下的阴影像心电图上的P波。」「4.8 她躲开体育课长跑，聪明得让我想哭。」「5.21 如果必须有人先死，我希望是我。这样她就不用学会怎么在墓碑前摆放蓝铃花。」

最后一页夹着加拿大皇家医院的预约单，手术日期被红笔反复圈画，边缘已经破损。旁边是沈俊言工整的字迹：「不要让她知道。不要让她哭。不要让她看见术后引流管里的血。」

暴雨停歇时已是深夜十一点四十七分。沈俊言坚持送她到小区门口，他的影子被路灯拉得很长，像一根即将燃尽的蜡烛投映在潮湿的柏油路上。

"明天见。"他说。转身时忘记带走那本摊开的日记，也忘记自己右耳后的脑电监测电极片还闪着微弱的蓝光。

斯念在凌晨三点十七分翻开日记的扉页，发现那里粘着一张对折的基因比对报告。她和沈俊言的名字并列在「COL5A1基因匹配度99.8%」下方，日期显示这是他转学前一周做的检测。边缘处有行褪色的小字：「供体匹配度极高，建议亲属间**移植评估。」

手机突然震动，徐莹发来的照片模糊得像是透过泪眼拍摄：救护车的蓝光刺破雨夜，担架上垂落的手腕还戴着他们昨天在便利店挑的蓝色编织绳。附言只有五个字：「沈家出事了。」

第七天的黄昏，斯念终于在医院走廊截住了沈俊言的主治医师。白大褂口袋里露出半截转运单，「终末期姑息治疗」的字样像刀片般刺眼。

"他醒过吗？"

医生推眼镜的动作和沈俊言如出一辙："今早清醒了37分钟。"病历本翻动的沙沙声里，她听见令人窒息的数据："左心室射血分数21%，主动脉根部扩张至5.3cm..."

后面的话被突然打开的病房门切断。沈母手中的同意书飘落在地，「器官捐献」栏下方，斯念的身份证号码工整得像是精心誊抄的情书。

病床上，沈俊言正在镇静剂的作用下沉睡。心电监护仪的波形像他曾经画过的那些心电图一样平稳，只是这次旁边没有人写下"今天心跳像熟睡的鸽子"。

护士换药时掀开被单，斯念看见他腹部的J型手术疤痕——那是取器官的典型切口，新鲜缝合线在无影灯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

第八天清晨，斯念在ICU外的长椅上醒来，怀里紧抱着那本日记。护士递来的纸巾盒上印着"蒙特利尔心脏病研究中心"的标志，里面夹着张字迹潦草的便签：

「如果醒来时世界没有你，我会把心跳调到和你一样的频率。——7:15」

窗外，今年的第一场雪轻轻覆盖了救护车留下的轮胎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