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念轻响 第19章 第 19 章

中午许清言一直没等到信息。十二点多的时候，舍友都撤了。邱冉照常叫他：“走，吃饭去。”

他犹豫了一下，翻着题卷说：“今天不想吃，你去吧。”

“那行，我找周柏翔去了啊。“邱冉挠挠头发走了。

十二点半终于弹出来一条信息，许清言盖在卷子底下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没看就已经猜到是谁发来的。

陈念决给他发了条微信。

light：被叫到老师办公室这边谈话，你先和他们去吃吧，不用等我。

许清言浏览完，回了个“好”过去。

寝室门被打开，薛恒捷已经吃完饭回来，他把扔在地上的硕大的登山包拎起来，拿了一本书复习。

许清言坐在位置上，百无聊赖，书背完了、题也刷了，确实没胃口去食堂吃饭。他转了一会儿笔，把书包内胆夹层里的几张纸条又拿出来研究。

十一点多，校园墙负责人把帖子删了。

陈念决上完大课第二节课程，老师提前三分钟低头瞄了一眼手表，说：“那今天就先这样吧，提前下课免得你们挤食堂。”

大家惊呼：“老师我爱你！”然后乒呤乓啷收拾东西。

陈念决刚站起来想出门，一个女孩儿走进教室，跟老师沟通了两句，然后打开讲台上的麦克风说：“陈念决麻烦过来一下。”

剩下的人全都作鸟兽散，求饭心切，惦记着自己的外卖。

陈念决今天没什么耐心，他看了一眼表，单肩挎上背包，三步并作两步走到讲台，问：“怎么了？”

那位带话的女孩儿有点紧张，但尽职尽责地把话带到了：“导员叫你下课去办公室找她一下。”

墙上的时钟显示已经十二点多了，陈念决蹙眉：“现在？”

“对。”女儿点了点头，脸有些红但声音很镇定，“我看她还挺严肃的，你最好尽快去吧。”

“行，谢谢。”

校园太大了，陈念决风驰电掣十分钟到导员办公室所在的教务楼，乘电梯上五层，大步迈出去的时候不巧撞到了一个人。

方书瑞眼镜被撞歪了些，他狼狈地扶正。看清陈念决的冷若冰霜的脸时，刹那面色青绿。

陈念决敛眉逼视他，心里萌生出一股不好的感觉。

“你在这里做什么？”

方书瑞这个人呢，典型小人品行，趋炎附势。背后有撑腰的就敢呲牙咧嘴，没撑腰的在其实怂得不行。

这会儿方书瑞其实并不太敢跟陈念决说话，他看了一眼办公室，矮身走进电梯里，狂按了几遍数字1和关门键。

然后在门关至只剩一条缝隙的时候抓住机会怼了句：“你管我做什么？”

陈念决手指不自在地抖了一下，回过身的时候电梯已经紧紧闭上，鲜红的数字在往下跳。

他没动，先拿出手机发了条信息出去。

许清言的微信名赫然在手机联系界面置顶，他点进去，言简意赅告诉对方不要等自己。

然后才走到导员办公室，屈起指节扣了两下门，“老师。”

“进。”

带他们法学一班的导员是个中年女性，人一看就博览群书很有公信力，利落短发，面色圆润有气质。

相处一年来人不错，和学生能沟通得来，经常去女寝串门聊天，广受他们班女孩儿喜爱。

“说说吧，最近犯什么事儿了？”

吕导把一沓白纸材料整理起来，用各色三角夹子夹住，头也不抬地问他。

陈念决不吭声，站在那儿，手里还握着手机。

「日出停机坪」给他回了个好。他心里有些烦躁不安。

导员等了半天没听见响声，抬头看过去。

男生脸色很臭，就无端给人一种他现在很不爽的感觉。

趁着小办公室里没别人，吕导把资料摔在桌子上训他：“你这是啥态度？知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被叫来啊？”

“不知道。”陈念决诚实说。

她被堵得噎了一下。

吕导把手机打开，从相册里翻出一张截图，指着校园墙近一万的点赞说：“这事情发酵成这样了知道么？影响多不好？其一，扰乱学校周边治安无端引发恐慌，其二，要是给你转载到哪个短视频平台，你这张俊脸就要出名了！”

陈念决凉飕飕地瞟了一眼图片，“哦”了一声：“知道了。”

“哦？你还好意思哦。你出名就算了，别让学校也跟着你被推到风口浪尖。”

“……”

吕导平复了一下。

她看着男生心情不好有些疲惫的样子，先入为主的以为是那篇帖子给他带来了不好的影响。说不定这人已经私下哭过好几次了。

于是她语气柔和了一些：“咋回事儿啊？说说吧。”

陈念决简短道：“他们找茬儿的，我没想打架。”

吕导愣了：“没想？”

“突然碰到一帮人想讹我钱，我都不认识。不给钱就动手了，我出于防卫的本能防了几下……”

陈念决补了句：“我可以走了吗？”

“等等。你这会儿急什么？”吕导有点想扶额。

“你需要帮助为什么不及时求助老师和正规途径？打架万一受伤怎么办？你解释清楚一点，我好想办法帮你正名。”

“十二点了，我想吃饭。”陈念决说，“无所谓正不正名。”

“不耽误你二十分钟。”

吕导察觉出面前这位好学生的难搞之处了。

她敲敲桌子说：“我姑且相信你的说词。对于他们的威胁，如果需要，我跟上级领导报备，让保卫处对你提供帮助。这几天你就待在学校不要出去了，门卫也会加派人手。后续可以深入调查。”

“不用了，没必要大动干戈。”陈念决说：“再碰见一次，我会报警。”

吕导：“。”听到这两个字脑仁都麻了。

男生看起来本是一副很有主见的模样，再加之意气风发的年纪，什么都不太放在心上。

她明白对这样的学生劝不动，认真地跟他强调：“我先跟你说好，如果你是这种态度，哪天在校外出事，你自己得把责任背起来。明白吗？”

该说的也说了，吕导看见男生点了头，仍然有些不放心地交代：“总之不要再发生这种事了。这次帖子是我发现的早，事态也没闹到要上报上去的程度。如果在校外被抓、或入校打架，绝对要严肃处分的。”

“还有啊……”吕导苦口婆心，“对于那些评论区的造谣和揭露**的行为，你不要担心。别关注也别被影响心情。我已经联系学院墙负责人删除了。也会尽力帮你找到造谣生事的同学，让他们向你道歉的。”

陈念决提了一下书包肩带：“好的，谢谢导员，麻烦了。”

吕导瞧着男生嘴上道谢，却一副并不太在意的模样。

“行了，去吧。”

这种学生看似听话实则最难管，讲多了自己都口干舌燥要长出胡须了，对方还听不进去一丁点。

她半开玩笑促狭他：“是不是约了人啊？这么着急。”

男生倒也不避讳地承认道：“嗯。”

都走到门口了，陈念决停了一下看向电梯的位置，继而又破天荒问了一句：“导员，刚刚有人来找过你吗？”

“找我？”吕导莫名，“没有啊。今天就你，还有去叫你的那个小姑娘，怎么了？”

“没事。”陈念决敛目说。

他出教务楼、再到常去的那个食堂时，手表上短的指针居然已经接近一点了。

在办公室的时候明明还挺站不住的，到了这里却已经兴致缺缺。

他都没下车，看完表后，拧了把油门准备撤。

彼时邱冉和周柏翔刚好从旁边小卖铺买完凉茶出来。

周柏翔嘴皮叨叨对邱冉说：“你知道吗？周围朋友都开始挣钱了，做啥的都有，导购、直播。陈念决跟着家里人炒股。”

邱冉锐评：“禁止虐狗，禁止带起内卷的妖风邪气。”

“有的都月入近两万了，我还瘫成一片面饼——这谁啊！”

周柏翔大喊了一声陈念决的名字，然后飞毛腿一般从便利店门口的几层台阶一跨而下。

“导员跟你说啥了？怎么讲这么久呢。”周柏翔拍他肩膀。

“没什么。”陈念决看了一下邱冉，礼貌点头，“许清言没跟你一起吃饭？”

“他说今天不想吃，就没来。”邱冉晃着手里的凉茶说道。

“……”

许清言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在吹发梢。

半小时前薛恒捷问他能不能参考一下专业课的论文，许清言从书架上捞出彩印完的稿子，结果宽松毛衣碰倒了桌上没盖盖子的咖啡杯，咖啡洒了满桌、滴了满身。

他唯一拯救的是那两张旧纸条，幸好只湿了边角。

许清言先把那份订好的论文抽出来递给薛恒捷，然后镇定地用布擦掉了桌子上的水。

薛恒捷连连抱歉，忧心看着他桌子，站在旁边举着自己的紫色抹布想帮忙。“对不起啊。”

许清言：“没事，跟你没关系，是我不小心。”

他把纸条放在书架上晾，拿着浴巾进了浴室。

等他接上吹风机把头发吹到半干的时候，感觉桌子有震动感，这才看到陈念决给他打了两个电话。

他换了件干净的衣服，坐在位置上回拨了过去。

“嘟——”

一声，对面就接起来了。

“喂？”

“喂。”许清言说：“怎么了？”

陈念决那边还挺喧嚷，他貌似是把话筒贴近了一些：“听说你中午没吃饭？”

“啊，”许清言捋了一把落在额头两边的碎发，脸被水汽蒸得热，“刚好不饿。”

“那现在饿了么？”陈念决问他。

许清言没懂他意思。

“我在食堂，你过来吗？”

许清言看了眼时间：“……行，马上到。”

两点半有课。所以许清言打算吃完饭从食堂直接去教室，他背了个包出门。这个点食堂倒是没什么人了。

日出停机坪：你在哪？

light：靠窗皮质长椅这边。

邱冉和周柏翔也在那儿。

他端着餐盘走到四角桌的时候，邱冉傻呆呆瞪着他：“呦。”

许清言合理解释：“这会儿饿了。”

“行吧。”邱·好心宝宝·冉很善良。

“但我没说这个事儿，”邱冉神经有一寸粗，“你喷香水儿了？”

“没有啊。”许清言放下盘子，奇怪地低头闻了闻袖子，“我刚换了套衣服，有味道？”

“你刚刚从我旁边走过，散发出一股淡淡的香，”邱冉老神在在地评价，用手指从上而下比划，“不愧是咱家系草，不对，院草。”

许清言无奈，懒得跟他扯，坐到了陈念决身边。

陈念决从邱冉处撇开视线，抬眼看着许清言。

周柏翔揶揄道：“你狗鼻子啊你？”

转头又催促陈念决：“你继续说，老师找你了解校园墙的事儿，然后呢？”

“没然后。”陈念决拌了一下饭，半天没吃一口，索性把筷子置桌上，“我说的很清楚，敲诈。”

“我也是奇了怪了，”周柏翔纳闷道，“为啥那群人就死死纠缠上你了呢？跟狗皮膏药似的甩都甩不掉。”

许清言不动声色抬眸扫了过去，周柏翔和邱冉脸上充斥着清澈的疑惑。

这么看来，陈念决没对他们解释过那些事。

自己或许是因为那天挽救了一场斗殴恶**件的发生，所以得到了解释。

“那导员咋回的你？”周柏翔问。

“问我需不需要帮助，我说下次再遇见会报警。”

周柏翔叹了口气：“真的是，无妄之灾。不过校园墙帖子删了好，那涨赞速度吓人得很。”

邱冉说：“是啊。其实我高中同学都有在讨论，还来问我了不了解。”

“不会吧……”周柏翔震惊脸面对着他：“你怎么说？”

“我就实说不清楚。”邱冉干笑了一声：“还有女孩儿要微信的。”

周柏翔立马抄起凉茶罐子横在邱冉脖子上，“说你没给。”

邱冉一掌把他拍开，“我肯定不能给啊。我又不是中介。”

许清言静静在旁边吃了顿饭，没吃几勺子，用纸擦干净嘴巴。

他轻声和陈念决说：“我跟你说个事。”

无视对面两个互掐的人，陈念决偏了点耳朵，示意在听了。

许清言在组织措辞，他想了一会儿，直到陈念决垂眼看他。

“方书瑞加我好友了，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前车之鉴，我想问问你，你觉得要加么？”

陈念决滞了一下，又毫不掩饰流露出厌恶的表情，他皱起眉峰说：“别加。”

许清言看着他，点了一下头。

邱冉插嘴道：“说什么呢窃窃私语的？”

许清言只好随便编个理由：“没什么，说约饭的事。”

“哦，”凑巧有人闲得没事儿干，“啥时候约？”

许清言自己挖坑自己跳，他盯着桌面，在桌子底下用手指戳了一下陈念决的腿，表示快救场。

陈念决瞄了一眼他，“还没定，最近都凑不出来时间。”

“好的吧。”邱冉说罢起身，“那我回寝室一趟，我得拿个充电宝。小许记得帮我占座。”还附赠一个飞吻。

许清言闭眼不想看。

周柏翔也伸了个懒腰站起来，他们系下午的课晚，准备回去午休补个觉。

两人一走，这方天地就寂静下来，独属于他们之间奇怪的磁场和氛围又潮涌般包裹而来。

许清言直白吐露道：“是这样的。我其实有种直觉，他找我可能是要跟我说些什么。或许他知道一些我尚且还没记起来的、重要的事情。我今天中午犹豫没拒绝，就是想要不找机会试探看看。”

陈念决皱眉：“不行。”

许清言歪头看着他，面露疑惑。

“不行。”陈念决重复道：“这人太狡猾了，嘴里没两句真话，被他骗了都不知道。”

“你想问什么？”陈念决说，“我上回也跟你讲了对么？想知道什么你可以问我。”

“况且，你的事他怎么会知道？我们一班，他在八班，都不在一栋楼里，隔着很长的楼道。”陈念决凝眉，斩钉截铁又嘱咐一遍：“别理他。”

许清言静静看着他，眸深似潭水。斟酌他所说的话。

“好。我知道了。”

时候不早，再不去教室估计得迟到。许清言在大学里没有买电动车，因为事故后遗症，电动车上手总有种心慌的感觉。他每天都提前半小时走路去教室。

掀开食堂挡风帘子，陈念决问：“下午在哪栋上？”

“行稳楼2。”

“距离这里还挺远的。”陈念决看向远方，又收回目光，朝自己刚刚停电动车的位置看了一眼。

“对。不过现在走的话按时能到。”许清言晃晃手，“那我先走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