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念轻响 第19章 第 19 章

越接近十二月，过节氛围越浓。陈念决在梦里梦到的冬至时节，在看似千篇一律的日子里悄然而至。

时间在无知觉中又合上了一个圆满的圈。许清言在日记本上用钢笔画了一只小狗，一只羽毛。代表这本年的十一月。

他在车里画完羽毛轻飘飘的最后一笔，把本子塞进了包里。

傍晚17：57分，高峰期，司机直接选择上三环，高架桥上的轿车后灯连成一条光点浮动的河。许许多多赶回家的人往他们队前加塞，司机把车开得很晃。

许清言头磕着车窗玻璃，听车里的电台节目。从家里出来刚吃了几口晚饭，这会儿晕得不行。

今天是周六，为什么又能提前回学校呢？因为他明天要跟着院组织出校办事。

到目的地，看到学校大名的牌匾，许清言从后备箱取出来自己的行李箱，拖进学校。

这是看起来按部就班，毫无波澜的平凡日子。

许清言最近很少再去纠结过去的事情，想不清楚的事情就不再去想，让大脑处于一种平静期。

可能是因为生活也很有规律，所以从前呼吸困难、脑袋钝痛的情况也不多发了。他还算比较满意自己近期的状态。

十二月身边的人都忙起来，陈念决飞去北京参加了一场国内组织的全国高校模拟法庭竞赛。他们的主教练是大二教他们课程的老师，履历很深，带队打了好几次，成绩很漂亮。

他们班还有一个教课老师也跟着飞去了，担任了六场审判员，两场审判长，坐镇法庭。等到他们学院上场竞赛的时候，他就退至观众席优哉游哉嘬饮着龙井茶观摩。

赛制是积分赛接淘汰赛，初赛一个小组七支队伍对打，一共六轮，分别担任三轮原告、三轮被告。

茉城大学参赛队凭借积分排名第一、书状成绩出色顺利晋级的时候，周柏翔在群里放肆播报，说如果拿了优秀辩手回来要请吃饭。

陈念决估计有点忙，很晚的时候才回了一个必须的。

后来复赛也捷报传来，复赛是淘汰赛制，许清言听说，他们赢了实力很强的老牌政法类院校的代表队。

今天打冠军赛，许清言一早八点钟醒来就摸手机，找到那个小狗头像，点进去打字。

日出停机坪：比赛加油，相信你。（握拳）(抱抱)

陈念决不知道几点醒的，反正很快给他回了一个消息。

light：好，赢了回去请你吃饭。

许清言回了一个耶的拇指表情包。

下午冠军赛网上直播，观看人数破万，但不知道因为信号不好还是别的什么，直播老断。许清言出门前看了一半，再试图挤进去的时候，显示直播已结束。账号迟迟没有再播。估计彻底崩盘了。

从下午一直到这此时此刻都没传音信回来。许清言短短时间内打开了几十次手机，回回看眼消息栏又放下。

闲来无事，他去学校的摄影室上手试相机，掀起镜头盖和屏幕随便拍了几张照片，借了一个适手的单反，外配一个实用的变焦镜头。

近来大一新生办理好了志愿者证，不同学院去不同的地方做活动，李导接到通知，周天组织传媒学院志愿者去福利院，为冬至的到来包点饺子给孩子们吃。

消息发在班群里的时候，许清言第一时间主动发了条信息说自己要报名。

导员就派他组织一下，统计二十个人，先交近三个月的体检表。顺便通知新闻专业的学生带上学校设备，拍照返图作公众号。

许清言在新闻专供的摄影室里把相机装起来，在值班老师那里登记完自己的名字，背着相机包走出教楼的时候，接到了陈念决的电话。

他手机不知道何时关了静音，群里爆炸式的消息都没弄出一点动静。他还是因为怕相机和手机镜头撞在一起，才拿了出来。

屏幕上三个大字在发亮，许清言点下接通。陈念决应该在参加赛后晚宴，周围太热闹了。

年轻人们大笑碰杯，一边复盘答辩，一边后怕对方辩手提出的刁钻问题打得自己措手不及，有人说“我当时豆大的汗一瞬间就冒出来了。”

陈念决就在这样人声鼎沸的环境里，情绪很平静地叫了他一声：“许清言。”

“嗯。”许清言笑着问他：“怎么样？”

他说：“你猜一下。”

“我觉得有没有奖都无所谓，体验过就已经很好了。”许清言保守着说。

电话对面低低笑了几声，陈念决半开玩笑地说：“是不是太小瞧我了。”

“那你要这么说，我猜猜。”许清言思考一秒钟，“拿了一份证书？”

“两份。”陈念决看着面前杯盘狼藉的餐桌，听着耳机里的人夸赞个不停，转了一圈杯沿又抿了口酒，遏制自己翘起来的神经末梢。

不知道啥时候又端上一盘手撕烧鸡，卖相极佳，香喷喷冒热气。但他们人一桌都吃饱了，在餐桌上开始划拳游戏，简直无视老师们的存在。不过今天老师们兴致也很高。

“——团体奖冠军，个人最佳辩手。”陈念决说，“总之，摊下来奖金有一万块钱呢，给你......们买点特产回去？想要什么？”

“恭喜啊，你太棒了！”许清言先问他：“明天就回来吗？”

“对。明天有空吗？等你回校了把东西带给你。”

许清言想了一下，还是如实道：“我今天就回学校了。但明天我有事儿呢，估计白天都不在学校里。”

陈念决确实小酌了几口，但自觉一点都没醉。他抬着眼，“哦”了一声提醒道：“今天冬至，明天周天。”

许清言说：“对。我得去做志愿者服务。”

“好吧。”他决定揭过此话题不谈，“那说吧，要什么特产。”

“我想想，北京有什么特产......北京烤鸭？驴打滚儿？”

就因为这一句，陈念决给他带了一垒堆成小山的驴打滚儿，各种口味的。他在北京现买了一个26寸行李箱，专门装各种特产。为此交了托运超重费，不过在奖金映衬下都是小数目了。

他在竞赛地从未用过学校给的用餐卷，领队要求他们不许乱吃东西，带着他们一行人吃食堂。陈念决总能偷偷逛出去吃全国各地特色菜，山西人开的、新疆人开的、福建人开的，被领队抓住结结实实训了一顿。再后来，食堂真没想吃的，老师们就带头出去混大餐，回省后每个人都长秤。

许清言回宿舍的时候，邱冉和纪宣都在看群，薛恒捷好学生一如既往开着台灯在刷六级英语题，带着头戴式耳机与世隔绝。

七人群里最近每天都消息爆炸，周小雨狂刷“陈念决太棒啦”外带几行几行的夸张感叹号。

周柏翔联系不上陈念决的时候，就通过老师上课实时播报赛事进程，再到群里转述。

陈念决今晚跟许清言打完电话才在群里发的信息。周柏翔问他几点落地，许清言看到陈念决说不用接，然后拍了一张行李箱照片，满满一箱子吃的。群里更沸腾了。

周柏翔：我想喝豆汁。

陈念决：想着吧。带一瓶整个行李箱都得窜味，过安检还要我拿出来喝一口。

许清言：所以豆汁什么味道？

纪宣：不要轻易尝试。

陈念决：馊味。

邱冉：臭袜子味、路边勾史味（毫无夸张版）。

纪宣：段停淮上次闻了一下就全程臭脸，连喝都没敢喝。

段停淮：？

周柏翔：@日出停机坪 别信，好喝。（馋）

然后甩出他自己和周小雨曾经在北京捧着豆汁喝的古早照片。

周小雨：别爆我照。

纪宣：（震惊脸）

邱冉：（震惊脸）

许清言洗漱完上床休息的时候，这群人还没消停，周柏翔不知道在哪找来的两个手录视频，都接近一个半小时时长。

一个是复赛视频，一个是决赛视频。

复赛，敲完法槌休庭核议回来后，三位评委老师当场给了陈念决很高的评价，对他的赞许可贵的一致，正如他们所说，陈念决这几天的表现浓缩成四个字就是——“后生可畏”。

决赛时候陈念决作最后陈词的那短短五分钟。在某社交网站上已经转爆了。

他整个人气场很足，吐字清晰有力，讲话有条不紊，又带点极具个人特质的彬彬有礼的儒雅感。但说话字句犀利，又极其善于抓住对方的思路弱点和漏洞，像伺机而动的豹子。再配上那张脸，整个人在气势上就锋芒难掩。这种人穿着法袍，就像天生是为法庭而生的。

他的队友和对面辩护人说起话来习惯有手部动作，这些生理性的肢体动作显然可以缓解人们内心隐隐的不安感和焦躁感，但同时也暴露着内心防线的状态。

不同于其他人，他从初赛开始每场赛事，不管坐在哪个位置担当代理人，动作幅度始终都很小，看起来很沉着，也给人种很难攻破的威压。

初赛他队友还会拿起笔在铺开的资料上圈东西，决赛两人更是除了看向合议庭和原告代理人，没有多余的动作。总能把对面的思维短处钻得清清楚楚，提问到对面全部面露尴尬。无知觉中精神上也矮了一头。

决赛现场，书记员宣布休庭核议时，台下带他们课的教授领头鼓起掌。

许清言也在群里跟随大家发了三个大拇指。刷了一大堆表情包。

许清言又是在悄然中睡过去的一天，摘了耳机，手机还在播放视频忘了关，他睫毛已经压下来，沉沉阖上眼皮。

由于皮肤薄且白，他的眼皮上能看见淡青色的血管。睡着了卷着棉被蜷在一起，下巴压在被子上，一个睡梦中都很防备又脆弱的样子。

但是今夜好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