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对方如此豪爽,簌簌也变得大方起来。
“好,那我们就这么说定了。将来你需要什么物资,尽管找我,我会尽力帮你准备齐全。我叫周簌簌,来,我们握手,以示我们的口头协议已经达成。”
簌簌大方地伸出手,何棋棋犹豫了两秒后,还是握住了那只瘦弱的手。
她感觉这个女孩与众不同。在农村长大的女孩子,她见过不少,她们通常都羞涩地偷看陌生人。而簌簌不仅大胆地看着她,还主动提议握手。她一点都不怯场,好像她们已经是老朋友了。
这胆量,可不是一般的大。
简直是大得惊人。
输液完成后,簌簌觉得头痛减轻了不少,又吃了何棋棋从医院买来的红薯米饭,整个人精神了许多。
“何棋棋同志,谢谢你!我要回家了。”
“我送你回去。天色已晚,一个小姑娘要走多久才能到家呢?”
簌簌歪着头想了想,回答:“那你只能送我到村口外,我不想造成不必要的误会。我的奶奶……”
未说完的话,何棋棋也能猜到几分。
有些乡村老太太的固执和不讲理,她并不陌生。虽然年纪不小,但何棋棋还是理解她的顾虑。
“好吧,听你的。我送你到村口外。回去后尽快处理土豆的事情,别忘了承诺。”
“放心吧,我一定办妥。”
簌簌跟随何棋棋来到车旁,熟练地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这一小小的举动让何棋棋感到惊讶。
没想到小丫头会开车门?她还以为需要帮忙呢。
两人一路上几乎没怎么交谈,因为该说的话都已经说完了,找不到更多的话题,索性保持沉默。
接近村口时,夜幕已经降临。
簌簌下车后,礼貌地与何棋棋道了几句话,然后转身向村里走去。
何棋棋坐在车上等待了一会儿,直到簌簌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夜色中,才驾车离开。
“周簌簌!你去哪里了?为什么这么晚才回来?还从一个男人的车上下来?那个人是谁?”
簌簌突然被人质问,吓得一愣,迅速转头望向声音的来源。当那个人从阴影中显现出来时,她认出这是原主的哥哥——周何生,而现在,他也同样是她的哥哥了。
“哥!你是来接我的吗?”簌簌问道,尽管她不是一个容易感动到哭的人,但不知为何,这句话刚出口,声音便变得沙哑起来。她急忙用手捂住嘴,试图平复自己的情绪。过了一会儿,胸口那股酸涩的感觉才渐渐消散。
“傻丫头!我若不是来接你,还能是来接谁呢?”周何生望着妹妹瘦弱的身影,心中百感交集。“奶奶打你,你怎么不跑呢?为什么就站在那里挨打?下次再有人打你,你就学着点,跑得远远的,让她追不上,看她还能怎么嚣张。”
“嗯!我知道了。”簌簌回答道,心里暖洋洋的,感受到这位哥哥对原主的疼爱与关心。
周何生轻轻抚摸了一下簌簌后脑勺上的伤痕,沉重地叹了口气,声音也变得有些嘶哑。
“都是哥哥无能,没能赚到钱供你读书,不然哪会受这样的委屈?说什么比春花大一个月就是姐姐,就应该让着她,这些都是胡说八道。奶奶实在是太偏心了,连我当初读书时都不放过,初一读完就不让我继续了。我以为到了你会好一些,没想到还是同样的偏心。簌簌,我们不再求她了,跟哥回薛家,我会出去打工供你读书。”
听到这里,簌簌真的感到一丝感动,这个新获得的哥哥竟然愿意如此牺牲自己,只为供她读书。
为了这份心意,簌簌觉得有必要帮助这个哥哥变得更强,毕竟赚钱这事,她有不少主意。
“回薛家?哥哥,你和秋莲的事情定下来了吗?奶奶同意了吗?她不是一直嚷嚷着要薛家拿出三百块钱作为彩礼吗?”
薛秋莲是薛家唯一的女儿,与周何生感情深厚,希望他入赘以延续家族。虽然这对年轻人彼此相爱,但因为彩礼的问题,他们的婚事被拖延下来。
孙秀芳坚持要高额彩礼,甚至将价格从两百元涨到了三百元,这让薛父薛敬乾非常为难。最终,由于无法满足要求,事情陷入了僵局。
“这钱我不打算让薛叔拿了,我不入赘,我要娶秋莲。明天我就去找她谈彩礼的事。”周何生带着妹妹朝薛家走去,“等拿到彩礼钱,你的学业就有希望了。我和薛叔商量好了,先用这笔钱解决你的问题,之后我会想办法弥补这个缺口。”
簌簌的心猛地一紧,一股温暖的激流涌上心头。虽然哥哥的想法听起来不错,但她知道,要想从孙秀芳那里得到钱,并非易事。考虑到奶奶的性格,她几乎不可能轻易答应。
“哥,你的想法很好,但这可能行不通。奶奶就像是一只铁公鸡,一毛不拔,想从她那里拿钱,简直比登天还难。”
周何生露出一丝苦笑,“如果这招不行,我们再想其他办法,总会有解决之道的。先回家吧!”
看到哥哥满脸忧愁,妹妹簌簌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角。
“哥!我有一个可以赚钱的方法,你敢尝试吗?保证稳赚不赔。”
“什么方法?”
一听到有赚钱的机会,周何生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
在八十年代初,农村劳动力过剩,即使有力气也找不到地方施展。
经商的知识他们不懂,想要卖力气打工,却没有去处。
没有门路,没有资金,只能在那片贫瘠的土地上辛勤耕耘以求温饱;若收获不佳,则需默默忍受饥饿。
“村里三天后会有人来收购一批土豆。她让我先登记下所有种植土豆的人家,到时候通知她们开始挖掘,那人会开车过来称重付款,然后装车运走。”
周何生挠了挠头,一脸困惑不解。
“簌簌!什么是土豆?咱们村有这种东西吗?”
“啊?”簌簌愣了一下,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赶紧更正,“就是洋芋。”
她差点忘了,在这个时代人们习惯称呼土豆为洋芋,这个通用名称是后来逐渐被接受的。
“哦!你说的是洋芋呀!”周何生用手指轻点妹妹的额头,“你这么突然一说,我还真吓了一跳。今年我们村确实有不少人种了洋芋,包括我们家和薛叔家都种了不少。吃完饭后,我带你去找村长,让他召集那些种得好的人家,你负责统计,等着收购商来就行了。”
周何生牵着妹妹的手,心中五味杂陈。理论上来说,一家四口分田到户,虽然生活拮据,但供养一个学生还是勉强可以负担得起的。可是父亲太过老实,不敢提议分开过日子。二叔、三叔自幼懒惰,常年在外游荡,从不过问田地里的事情,所谓的做生意或打零工,实际上并未带来多少收入。
整个大家庭的开销全靠父亲在田里辛苦劳作。奶奶孙秀芳一直偏心,视他们这一房如无物,却坚决反对父亲分家。无奈之下,周何生只好挺身而出,否则待在这个家庭中,恐怕一辈子都无法娶妻成家。
他自己找到了不需要花费的婚姻,而孙秀芳依然干涉他的事,真是难以理解奶奶的想法。听说妹妹被打,今天在外面做了一天的小工,没顾得上吃饭就跑回家看情况,结果又被奶奶骂了一顿,并威胁说如果簌簌离开家就不许回来,否则就要打断她的腿。
周何生在村口等了好一会儿才等到妹妹回来。尽管嘴上说着严厉的话,心里却是真心疼爱她。簌簌从小成绩优异,从小学到高中,奖状从未间断。如果不是因为奶奶不允许张贴,堂屋的墙上肯定布满了奖状。
如此优秀的学业表现,眼看高考仅剩一年,为何不让继续读书?周春花的成绩远不及妹妹,应该停止供读的应该是她才对。谁听说过让成绩差的继续读书,而放弃成绩好的?
显然这是偏心的结果。
孙秀芳就是这样偏心,他们对此无可奈何,毕竟她是长辈。
按照村里的规矩,无论长辈说得对不对,晚辈都必须遵从。
不服从就意味着大逆不道。
现在看来,听从孙秀芳的话几乎要把他们逼入绝境,这样的规矩还有意义吗?
兄妹两人边聊边走,不觉间已到了村子东端的薛敬乾家中。
一见到周簌簌,薛家的女儿秋莲便满心欢喜,连忙将她迎进屋里。
随后,秋莲的母亲从厨房端出一碗甜炒蛋,递给了簌簌。
“吃点补一补,孩子!”
簌簌接过鸡蛋,心中感动,微微弯腰表示感谢。
“谢谢婶婶,谢谢叔叔!”
薛敬乾年约四旬,由于长年的劳作,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老得多,仿佛已经五十余岁的人。
他的头发夹杂着银丝,脸上布满了岁月的痕迹。
秋莲继承了母亲的好皮肤和美貌,笑起来时眼角眯成一条线,显得非常友善,一看就知道是个容易相处的人。
“傻姑娘!”薛敬乾抽了一口旱烟,咳嗽了几声,喘着气说,“别这么客气,以后都是一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