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陈念被郝老师安排在这里做物理竞赛卷子,本来做的好好的,没想到齐妄和吴刚会在办公室里碰头,还说了那么多……不应该被外人听到的话。
办公室没有旁人,吴刚和齐妄说话也没有刻意压低声音,以至于他们说的每个字陈念差不多都听到了。她在里面的休息室里,尴尬的手足无措,只恨不能自己是个聋子。
有好几次,她都想突然闯出来,示意吴刚和齐妄别再说了,然后飞速的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可数次鼓足勇气后,她还是在起身的那一刻泄了气,终究没有敢走出去。
如果是普通的谈话,陈念根本不会放在心上,可偏偏是如此要命的谈话,这里面涉及到个人**,被她一个外人听去了算怎么一回事?要是她突然蹦出去,齐妄会不会很尴尬,他会不会生她的气。
虽然她不是故意偷听的,可是听见了就是听见了,再是无心的她也是知道齐妄的秘密。如果是她,被外人知道了自己如此**的秘密,她一定会很不知所措。
于是陈念决定“装死”装到底,既然齐妄不知道办公室里还有别人,那她就一直假装不存在好了,等一会儿齐妄离开办公室回去上课后,她就自由了。
现在她要做的就是老老实实的待在休息室呢,不发出一点声音,假装自己是空气。
世上总有一种意外叫事与愿违,陈念刚想好了对策,胳膊肘竟然意外的将放在桌子上的参考书扫落到了地上。
参考书掉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如果是在嘈杂的环境里根本不会有人听到,只可惜这里太安静了。
陈念被参考书落地的声音吓得那叫一个心惊胆战,险些没喊出声来,就在她祈祷齐妄没有听到的时候,外面传来了齐妄的脚步声。
“是谁在里面?”齐妄训着声音找到了这间休息室,不过他没有走进了,而是站在门口淡淡的问道。
语气相当的不悦。
也难怪,被人偷听谈话总不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若是这场谈话还涉及到自己的身世和父母,换谁都会不高兴。
怀疑里面的人是故意偷听也是情理之中,齐妄没有直接推开门冲进来兴师问罪,已经算是很有涵养了。
陈念硬着头皮打开了房门,站到了齐妄面前。她低着脑袋,根本不敢和齐妄对视,无比内疚的道歉道:“对不起,我在里面做卷子,我不知道……真的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偷听的。”
“陈念?”齐妄的声音顿时柔和了下去,他本就比陈念高了大半个头,这会儿陈念低着头,把一个圆乎乎的头顶对着他,看的他无比想伸手rua几下。
“对不起。”陈念鼓起勇气抬起头来,和齐妄对视,她急的脸蛋和眼睛都红了,声音里都带着哭腔,好似受了委屈的人是她一般。
陈念红红的脸颊和眼角就像是一只小兔子,又可爱又可怜,让人想安慰她又想要再欺负一下。齐妄的一颗心软软的,哪里还会生什么气,就连烦闷的心情都好了很多。
“没关系,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是我们不小心,也不确定办公室里是不是还有别人就谈话。”齐妄柔声道,似是害怕陈念再自责下去,他的语气更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陈念见齐妄没有生她的气,激动的顿时对他笑了笑,明媚的笑容看的齐妄眼前一阵恍惚,也忍不住跟着傻笑。
“你放心,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一个字都不会说。”陈念举了一个发誓的姿势,保证道,“就连林若若,我也绝对不会说。”
从小到大,她和林若若之间确实没有秘密可言,但那也仅限于自己的秘密。此事事关齐妄,是别人的**,她当然不能透露半个字。
“我相信你。”齐妄对陈念有一种莫名的信任,陈念说了不会说,那就一定不会。
他其实是无所谓这个秘密泄不泄露,他是回国来找爸爸的,又不是来寻仇的,有什么不能说?
也许是因为自小在国外长大,思想多少有些开放,他不觉得自己的身世有什么难堪的。对,他的父母是在没有婚姻事实的前提下生了他,他不是婚生子,但哪又如何?当年他的父母也是因为相爱才有了他,他依旧是他们爱情的结晶和见证。
在美国,像他一样的非婚生子女简直不要太多,他有很多同学和朋友,家里孩子都好几个了,父母还是男女朋友的关系。
齐妄相信陈念的人品,同时也不太在乎这个秘密会泄露;而陈念,则是暗自告诫自己,一定要帮齐妄守住这个秘密,一个字都不能说。
齐妄觉得自己的身世没有问题,可陈念就害怕他遭受到流言蜚语。毕竟在思想还有些保守的国人眼中,齐妄的出身说好听了是非婚生子女,说难听了就叫私生子。
观念的不同带来认知的不同,有人不在意的事,对别人来说,或许就是致命的打击。
陈念望着笑的一脸阳光的齐妄,突然间有些心疼这个大男孩。原来这世上真的没有十全十美的人生,在外人眼中,齐妄家境好长得帅,可是却从小都没有父亲的陪伴,还背负着这样的身世……
陈念是一个容易心软的姑娘,特别是对待自己在意的人,她害怕齐妄会难过,再三犹豫过后,鼓足勇气问道:“你还好吧,需不需要找人聊聊?”
齐妄实在是有些搞不懂陈念为什么要用那样的眼神看自己,他觉得自己好像一只被抛弃的小狗,对着陈念摇头晃脑的求安慰。
他本想说自己没事,但是话到了嘴边,突然心里一动,脑子前所未有的机灵了起来,于是嘴边的话就换了一句脱口而出。“心情有些不太好,你能陪我聊聊吗?”
他为什么要说自己没事?为什么要拒绝陈念的好意?他又不傻。
陈念误以为齐妄真的不开心,怀着对偷听到他秘密的愧疚,她二话不说的就答应道:“可以。”
齐妄得到了回应,心里简直乐开了花,但是面上却还是装出愁眉苦脸的表情来,他环顾了一下四周,道:“这里不太适合聊天,待会儿下课会有老师来,我们换个地方?”
“好啊。”陈念傻乎乎的答应道,一副被卖了还要帮忙数钱的模样。
“走,跟我来。”齐妄低声说道,率先向外走去。
陈念好奇的跟上,怎么想怎么觉得怪。现在是齐妄要带着她去安静无人的地方吗?可是齐妄今天可是第一天来上学,居然要给她一个在本校念了两年书的“老人”带路,还真是活久见。
不过陈念没有提出异议,乖巧的跟在齐妄身后,她倒是要看看他会带她去哪里。
很快,陈念就知道齐妄的目的地是哪儿了——天台,他们今天吃晚饭的时候刚刚去过的。
仔细想想也很合理,齐妄还能认识别的地方吗?
两人很快来到了天台的入口处,齐妄在地上找到一根生了锈的铁丝,按照郑一鸣之前教的,对着大门上的锁捅了几下,竟然很快就开了。两人推开天台的门,小心翼翼的走了上去。
夜晚的天台风有些大,不过因为现在的气温还是很高,所以这里不仅不会冷,反而十分的舒适。
齐妄来到天台边缘的栏杆前,双手撑着栏杆,向下眺望。
这个时间学生们都在上晚自习,偌大的操场几乎空无一人,在路灯下昏暗而幽静。
陈念走到齐妄身边,和他一起俯瞰整个校园,微风吹起她的长发,发丝轻轻的扫在齐妄的胳膊上,那种痒痒的麻麻的感觉游走于全身,他觉得自己的心像是在被什么东西轻扫着。
“这里真舒服啊。”齐妄张开双臂,欢呼道,“我听郑一鸣说学校的天台上锁是为了防止有人跳楼自杀,可是这么舒服的地方,为什么会有人想要在这里寻死呢?”
陈念也学着齐妄的样子张开了双臂,解释道:“如果学校这么做了,那就说明悲剧已经发生过了,我猜可能在很多年前,真的有人从这里跳下去过。对于真的绝望的人来说,没有一处的风景是美的,他们只想快点结束自己的人生。”
“真是想不开,活着多好啊,活着才能遇到美好的事啊。”齐妄笑着说道,然后在心里补充了一句——还能遇到美好的人。
陈念双手撑着栏杆,侧过头去望着齐妄,天台没有光亮,只有操场上的路灯覆盖过来,朦朦胧胧、昏昏暗暗的,他的脸在昏暗的光里出奇的柔和。
齐妄长着一张深受老天厚爱的脸,脸部线条棱角分明,偏偏五官又生的柔和,两种反差在他的那张脸上融合的恰到好处,让他的脸有八分的男性化外加两分的女性化。
都说真正的美人都有种雌雄莫辨的美,今天陈念总算是感受到了。
“你很乐观啊。”陈念迅速收回视线,告诉自己不能再沉沦下去,刚刚她竟然看他看的发呆。为了转移注意力,陈念开始没话找话,“我听说国外长大的孩子性格都很乐观开朗,至少不像国内的孩子那样动不动就抑郁,是不是真的啊?”
齐妄嗤笑了一下,也侧过头去和陈念聊天,“那是因为国内的孩子都太乖了,而国外的那些孩子都太不乖了。”
“不懂。”陈念歪着头嘀咕道,样子可爱到齐妄心神不住的荡漾。
“咱们国内的孩子学业辛苦,在家要做好孩子,在校要做好学生,不能出格不能不听话,他们被父母和老师长期的管教着,就算有什么不满也只能拼命的压抑。一旦那些情绪达到了顶点再也压制不住了,他们往往会抑郁,会选择自杀这种极端的方式。这其实还是他们太过善良,就算是痛苦,也不敢做那些老师和家长明令禁止的事,也只会伤害自己来得到解脱。”
“可是你知道在美国,很多像我们这个年纪的孩子是怎么成长起来的吗?那边处处都讲人权讲自由,孩子不听父母的话,学生不听老师的话,他们只会按照自己的意愿活着。为了排解压力或者让自己活的更开心,他们会嗑药、会**、会打架斗殴、会离家出走……他们把自己的痛苦外放,发泄到别人身上,然后换来自己的轻松自在,你说这样的人还会抑郁吗?他们根本来不及抑郁,就通过做坏事的方式发泄完情绪了,当人的心中只剩下肆无忌惮的开心,很少会抑郁吧。”
齐妄平静的说道,听他的这个语气,仿佛对于那些烂事早就见怪不怪了。
陈念惊讶的望着他,似是被他话里的描述吓到了。
齐妄怕陈念误以为他也是那种问题青年,赶忙解释道:“不是所有的美国青年都这样啊,至少我就不是。我不嗑药、不**,没打架斗殴过也没离家出走过,我再正常不过了。”
陈念见齐妄慌张解释的样子真是有够可爱,抿嘴轻笑道:“我知道啊,所以我才说你很乐观,嗯,你很棒。”
齐妄长这么大,听过无数人说出口的无数句夸奖,但是对他来说,那些所有的夸家加起来,都比不上陈念的这句“你很棒”。
他顿时体会到了什么叫心花怒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