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今天干嘛呀?我感觉我头还有点晕。”沈望舒揉了揉眉心,半靠在床头,微微皱着眉,似乎在试图理清自己还有些混乱的思绪。
许诺低头看着他那一脸无辜的模样,忍不住伸手替他把散落在眉心的几缕刘海捋到一边,温声说道:“你还是先再睡一会儿吧,我去帮你泡杯醒酒茶。”
沈望舒乖巧地点点头,眼神依依不舍地看着她,趁她还没来得及转身离开,突然凑过去在她的脸颊边偷亲了一下,嘴角弯起,带着几分俏皮的笑意:“好,快去吧,我等你回来。”
说罢,他顺势躺了回去,蜷缩在被窝里,闭上眼睛,嘴角仍噙着一抹浅笑,仿佛已经沉入某种舒适的梦境。而许诺站在床边,怔怔地看着他那安然的模样,心中的柔软如潮水般一点点漫开。她轻轻叹了口气,终究还是无法抵挡他的撒娇。
她低声嘟囔道:“真是拿你没办法。”随后转身,朝着厨房走去,准备为他泡一杯醒酒茶,仿佛想要借这细微的举动,将这份无法言喻的柔情继续维系下去。
沈望舒差不多到中午的时候,才算真的缓过来了。他走出房间,伸了个懒腰,余光扫到客厅,见到许诺正趴在桌前,手里拿着一本菜谱,眉头紧锁,专注得仿佛在攻克一道艰难的数学题。
听到动静,许诺抬起头,眼睛亮了一下,立刻放下菜谱迎上前来,关切地问道:“你头不晕了吧?”
沈望舒点了点头,伸手夺过她手上的菜谱,扫了一眼后忍不住皱眉:“大年初一你看这个干嘛?”
“大年初一,大多数饭店都不开门的嘛。我早上去菜场买菜,感觉菜都涨了好几倍。”许诺指了指桌上的一堆菜,语气里带着些许无奈。
沈望舒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看到那一桌子五颜六色的蔬菜原材料,顿时感到一阵无力。他揉了揉额角,仿佛那股晕眩感又回来了。
“这些……”他犹豫了一下,看着那堆还未处理的菜,“你打算怎么弄?”
“我已经淘好米了!”许诺一脸认真,仿佛这已经是一项了不起的成就。她把一碗淘好的米端到他面前,小心翼翼地问:“可是……我不知道要加多少水才合适。”
沈望舒怔了一下,震惊地看向许诺。这些年她什么都做得好,就是在厨房里彻底变了个人似的。
“这个菜谱,只教怎么做菜,没有教怎么用电饭煲。”许诺有些心虚地补充道。
沈望舒叹了口气,忍住笑意,把水加到合适的位置,然后顺手将饭煲放进电饭锅,按下开关,认命地说道:“你要不先去休息一下吧,早上去买菜也挺累的。”
许诺站在旁边不服气地摇摇头:“其实我刚才研究了一下,我发现做菜是有规律的。你看,我也能试着做一次吧?就给我个机会实践一下?”她眨巴着眼睛,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沈望舒看着她的样子,心里涌上一丝无奈和一丝宠溺,他最终妥协地叹了口气:“也行吧,那你把土豆去皮吧。”他转身把桌上的一袋土豆递给她。
许诺看着土豆,犹豫了一下,又看了一眼厨房里的刀具架,仿佛在进行一场艰难的选择。终于,她鼓起勇气问道:“所以,用哪一把刀比较合适?”
沈望舒顿时感到有些头疼,他无奈地转过身,从工具栏里找出一把土豆刨子,冲了冲递给她:“用这个吧。”
许诺接过刨子,露出一副豁出去的表情,转身蹲到垃圾桶前,开始小心翼翼地刮土豆皮。她低头专注地去皮,偶尔不小心把土豆刨得坑坑洼洼,她咬紧嘴唇,眉头微皱,手里的动作却异常小心,仿佛在对待什么珍贵的物件。
沈望舒看着许诺那副模样,心里有些好笑,又有些柔软。他一直的梦想是吃一顿爱妻亲手做的便当,然而看着许诺蹲在垃圾桶前认真去皮的样子,他觉得,大概这个梦想离他还很遥远。不过,看到她这么努力的样子,他又觉得这也是一种甜蜜的幸福。
他默默地走到灶台前,开始准备其他菜肴。时不时侧过头去看一眼许诺,看她一脸认真地对付那几颗土豆,嘴角不由得微微上扬。他突然意识到,其实自己也并不介意这个过程——许诺在他身边,这样的烟火气,这样的小小笨拙,反倒让他觉得格外真实而温暖。
“沈望舒,我去皮得还不错吧?”许诺忽然转过头,举起手中那颗勉强去完皮的土豆,眼睛亮亮的,仿佛在等待夸奖。
沈望舒看着那坑坑洼洼的土豆,忍不住笑了出来:“嗯,不错,有进步。”他走过去,伸手揉了揉许诺的头发,低声说道:“你啊,慢慢来,不着急。”
许诺撇撇嘴,似乎还想说什么,但看到沈望舒眼里的温柔,她什么也没说,只是低下头继续手里的活儿。沈望舒站在她身后,看着她努力的样子,忽然觉得,这样的大年初一,未尝不是一种幸福——平凡而真实的幸福。
大年初二,是说好的沈望舒带许诺去他母亲家的日子。虽然沈望舒说,他母亲的意见并不会影响他们的关系,但许诺仍然仔细打扮了一番。她明白这次见面有些微妙,不仅仅是因为家庭聚会的形式,更因为这位未来婆婆的特别背景——她不希望被看轻,也不希望沈望舒为她感到难堪。
沈望舒的外祖父曾是个战功赫赫的师长,年轻时辗转战场,为国家立下赫赫战功。在沈望舒母亲的嘴里,童年时代的家门口总有穿着军装的警卫员站岗。
沈望舒的父母是青梅竹马,但这种缘分并没有像童话那样美好。他们的结合不仅是感情的结果,更是一种政治联姻——两个在军政界有地位的家庭的结合。结婚之初,他们确实度过了一段平静而幸福的时光。但沈望舒出生后不久,他父亲的事业便开始飞速上升。从地方到中央,从基层到高层,他父亲的名字越来越频繁地出现在报纸的头版头条,成为人们敬仰的国家栋梁。
在外人看来,他父亲的一切都是完美的:不嫖、不赌,工作努力,家庭责任感强,这些品质在很多女人眼中足以成为优秀丈夫的标杆。但对沈望舒的母亲来说,这一切却变成了一条紧紧缠绕她的绳索。她曾经享受着来自家庭的荣耀,但随着丈夫地位的上升,她越来越清晰地感受到自己失去了独立的空间。她的身份不再是她自己,而是某某官员的妻子,是家庭中的附属。
在许多不眠的夜晚,她望着窗外漆黑的夜色,心中生出一种深深的窒息感。她想要的从来不是一间豪华的大房子、众人羡慕的目光,或者是站在丈夫身后的那种荣光。她想要的是自由,是属于自己的生命和生活方式。她不愿意一生都被困在丈夫的影子里,无论那影子有多么辉煌。
终于,在沈望舒八岁那年,她做出了一个令所有人震惊的决定——离婚。她的这个决定像一颗重磅炸弹,炸开了家族里所有人的震惊和愤怒。在外人看来,她的选择简直不可思议:她怎么会放弃那样的生活?她怎么敢抛下事业成功的丈夫,去追求那些模糊而不确定的所谓“自由”?
沈望舒至今无法理解母亲的选择。他从小在父亲的严格教育下长大,接受的是以家庭责任为核心的观念。在他眼里,一个女人结了婚,不就是应该对家庭负责任吗?父亲为事业努力奋斗,为国家献身,这不仅是他的责任,更是对家庭的奉献。而母亲呢?她的离开在他心中烙下了深深的疑问和隐隐的怨恨。他认为,父亲已经是很多家庭梦寐以求的好丈夫了,但这些在母亲眼里却变成了桎梏她的枷锁。
更让沈望舒无法释怀的是,母亲离婚后不到一年,就再次走入了婚姻的殿堂。这一次,她选择了一个完全不同于父亲的人,一个安静的文人。这个选择让沈望舒更加不解,在他看来,这几乎是对父亲的一种背叛,是对她过去生活的一种彻底否定。母亲嫁给那个男人后,过上了远离权力中心的生活,搬到了S市郊区的高级别墅区,仿佛要与过去的自己彻底切断联系。
其实,如果不是因为她是他的母亲,沈望舒甚至觉得,他们可以不必再见面。在他心中,母亲的选择让她变得陌生,甚至不可理喻。她不再是那个陪他在家门口等父亲下班的温柔女人,而是一个背叛了家庭和责任的“叛逃者”。
这天,两个人差不多十一点的时候到达了母亲的家。那是S市郊区最高级的联排别墅区,整洁而安静,绿化精致,门卫森严。一路上,许诺都能感受到沈望舒的沉默,那种隐隐的紧张和压抑几乎在车厢内弥漫开来。她轻轻握了握沈望舒的手,试图给他一些安慰。而他只是低头看了她一眼,轻轻点头,仿佛在说:“没关系,一切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