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诺顿了顿,抬起头来,目光中透出一丝复杂,“其实我跟谁结婚,跟家里人也没什么关系。可如果这么做能给望舒一些安全感,哪怕只是表面上的,我也愿意带他回去,给他一个正式的身份。”
“你呢?过年打算怎么过?”许诺转头看向楚安乔,眼里带着些关切。
楚安乔叹了一口气,把手中的抹布放下,靠在书架边,“还能怎么过?凌念远的爸爸病越来越重了,现在已经不能下床了,医生说情况不容乐观,我也不知道他能不能熬过这个年。”
话语间带着沉重的无奈,语调虽然平静,但许诺能听出她心中的挣扎与不安。
“如果凌老真走了,你有什么打算吗?”许诺低声问道,她知道对于楚安乔来说,这个问题并不好回答。
楚安乔摇了摇头,眼里闪过一丝迷茫,“其实我不想结束这种生活,可是如果爸爸真的走了,我也就没有借口继续留在凌念远身边了。”她的声音里透出些许疲惫,好像早已厌倦了那种无休止的情感拉扯,但又不舍得真正放手。
许诺看着楚安乔,她明白对方的矛盾和挣扎,楚安乔总是表现得坚强独立,但面对凌念远,她始终无法做到完全抽离。
“或者,你去跟念远谈一谈,也许他也不希望你走呢?”许诺提议,语气里透着小心翼翼。她知道对于骄傲的楚安乔来说,主动开口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楚安乔微微皱眉,轻轻叹了口气,“到时候再说吧。”
她也不是没想过直接去沟通,但即使直白如她,也不知道如何开口。凌念远的性格总是让人看不透,他的礼貌和疏离仿佛是一层坚硬的壳,隔绝了所有人的靠近。而她,虽然愿意靠近他,却又害怕那层壳背后是更深的冷漠。
屋子里一时有些沉默,只听得到窗外微风拂过枝头的沙沙声。许诺站起身,走到楚安乔身旁,轻声道:“不管怎样,你还有我们这些朋友在。”
阳光透过窗帘洒在两人身上,似乎也在为她们温暖地鼓掌。
除夕是阖家团圆的日子,但对于那些亲人缘薄的人来说,却成了看别人热闹的日子。爆竹声中,一岁除,大街上张灯结彩,红红火火,到处是一片祥和之气。
沈望舒推着一辆购物车,车里堆满了大包小包,都是许诺精心挑选的年货。推车随着他的步伐轻轻晃动,车轮滚过地面的声音被周围的欢声笑语掩盖。人潮里,他看着别人一家人聚在一起,有说有笑,不禁心里泛起一股淡淡的酸楚。他知道,今天晚上,自己并没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
"你真的确定要陪我回去吗?"许诺停下挑选,看向他,眼中带着一丝犹豫和担忧。"你妈妈和妹妹不是刚刚回来吗?你不和他们吃年夜饭,真的没关系吗?"
沈望舒沉默了一下,抬眼望向远处熙熙攘攘的人群,语气很平静,像是在述说一件早已看淡的事,"从我妈妈跟我爸爸离婚,跟现在这个老公结婚开始,对于她来说,我就已经是个外人了。"他微微勾了勾嘴角,带着几分嘲讽,"以前我去过几次她家,想试着融入他们的新生活,可每次后爸对我越是客气,我越觉得自己格格不入,像个多余的外人,打扰了他们的合家团圆。后来,我就渐渐少去了,直到后来出国,也就彻底断了那些往来。"
许诺静静地听着,心中不由得生出一种怜惜。她本想说些什么,却又发现不知该如何安慰,毕竟她自己也是同样的心情。她低头看着推车里的年货,沉默了一会儿,才轻声说道,"我就是担心,你在我们家也会有同样的感觉……其实我自己都觉得是个外人,更别说带你一起回去了。"
沈望舒侧过头看她,目光中带着一丝温柔和坚定,"我不是为了去感受什么家庭温暖,我只是想跟你一起过这个除夕,至于其他人,我并不在意。"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沉稳的力量,像是在许诺心里某个角落点燃了一束光。
许诺心中轻轻一颤。她没想到沈望舒会说得这么直白,竟然只是因为不想让她一个人孤单。她转过脸去,看着大街上挂满的红灯笼和热闹的人群,心中那一点点的犹豫在渐渐消散。其实她自己也不想回家,那个家太复杂,太冷清,反而让她在除夕这样的日子里更加无所适从。然而此刻,她觉得似乎有了某种依靠,有个人愿意陪她一起面对那些不想面对的东西。
"我们家还挺复杂的,你去了就知道了。"她终于笑了笑,语气里多了几分无奈和释然。其实她本不想带沈望舒回家的,她自己都不确定自己愿不愿意面对那些人和那些过往,但沈望舒眼中那种孤独而又期盼的神色,让她心软了。她想起了他刚才在人群中看着别人团聚时那种稍纵即逝的迷茫和落寞,她不想让他独自度过这样一个本该团圆的日子。
沈望舒看着她微微上扬的嘴角,心里也渐渐泛起一丝温暖。他想起这些日子以来许诺的陪伴,想起她在自己最迷茫的时候陪在身边的身影。他清楚她的家人并不容易相处,但他并不在意那些复杂的人际关系,他只在乎她,只想陪她一起走过这个寒冷的冬天,迎来新的一年。
他伸手轻轻覆在她的手背上,许诺微微一怔,却没有躲开。她抬起头,看到沈望舒眼中那种坚定的光芒,仿佛在告诉她,无论前方如何,他都会陪她一起走下去。
"走吧,我们还有很多东西没买呢。"许诺笑着甩了甩头,甩开心里的那些沉重情绪。她推着车继续往前走,沈望舒默默跟在她身后,眼前的一切喧闹似乎都变得不再刺眼,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久违的平静与温暖。
大街上的鞭炮声渐渐响起,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年味。沈望舒看着许诺的背影,心中默念,或许这一年,他们都可以不再孤单。
带着年货,许诺和沈望舒敲开了许家的大门。冬日的寒风在他们身后追赶,却被门内传来的欢声笑语阻隔在外。
许家祖母当年是光荣妈妈,一口气生了10个孩子,许诺的父亲许三川在十个孩子中排名第七,是第三个儿子。许三川向来老实忠厚,不争不抢,是个典型的老好人。当年许家祖父去世,兄弟姐妹们都在为遗产争执不下,只有他一句话:“房子我不要,老娘我养。”没有半点犹豫。于是所有人都服气他,也在心底默认了他是许家这个大家族的中心。每年年夜饭,不管是大伯、二伯还是姑姑们,总会来他家一起吃,因为只有在这里,他们才感觉有家的味道。
许诺一进门,便感觉到熟悉的压抑感袭来。家里已经挤满了人,老房子的客厅并不大,但许家人多热闹,孩子们在沙发上打游戏,大人们三五成群地围在一起聊天,嘈杂得如同一锅乱炖。虽然她和沈望舒带了年货进来,可是并没有人注意到他们的到来,或者说,注意到了,也没有人刻意上前招呼。
许诺习惯性地低着头,没指望能得到谁的热情相迎,反而是她对旁人缺少了一种本能的期待。她拉着沈望舒在客厅角落的沙发上坐下,小声地给他介绍起家里的人:“那个被众人围着的老太太,是我奶奶,家里的老祖宗。厨房里忙着东忙西的是我爸爸,在旁边给他打下手的是我妈。看见没,满头白发那个是我大伯,站在他旁边面黄肌瘦的是我二伯。至于那个红头发很时髦的女人,是我五姑,挺有个性,前两年刚离了婚。那些坐在一起打游戏的就是我的堂兄弟们,中间那个最胖的,就是我弟弟。”
沈望舒顺着许诺的指引,逐一看过去,心里不禁感叹许家人口的复杂程度。作为独生子,他的家庭环境一向简单明了,而在许家,一张年夜饭桌要摆满的,不光是食物,还有彼此之间千丝万缕的关系和矛盾。“那你其他的叔叔伯伯姑姑们今天不会来吗?”沈望舒好奇地问。
“今天就这些了,我的几个姑姑都在夫家过年,只有五姑这两年因为离了婚才回来。还有个小叔,前两年去外地发展,现在也没怎么回来过。”许诺淡淡地回答,声音轻得似乎不愿让家里其他人听到。
这时候,厨房的门被推开,许诺的母亲孙曼恣端着两盆热腾腾的菜走了出来,伴随着饭菜的香气,整个客厅一时间安静了下来。沈望舒在金融圈见过不少形形色色的美人,但像孙曼恣这样不施粉黛却依然风韵犹存的,着实不多见。她穿着最普通的家居服,体态轻盈,步伐稳健,尽管脸上有了岁月的痕迹,皮肤依旧白皙,五官虽然不算特别立体,却有一种让人过目不忘的精致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