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震文顿了顿,目光落在茶几上,仿佛陷入了某种沉思。他低声说道:“其实,我本来想,他要是真的跟言春暮有缘,也没有什么抹不开面子的,但是言春暮却背着他勾搭了董家那个丫头。”说到这里,凌震文忍不住咳嗽起来,声音沙哑而干涩,带着几分痛苦。
楚安乔连忙起身,轻轻拍了拍凌震文的背,试图安抚他。但凌震文刚才的话却让她感到震惊,他所透露的信息量实在太大,让她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她知道青春期来自至亲的创伤虽然严重,但比凌念远受伤更深的人大有人在,很难用后天的创伤去解释先天的性格偏执。
“我知道你们回来演这出戏,说明我时日无多了,我希望无论如何,你能帮我照顾他。”凌震文的声音愈发虚弱,仿佛每说一句话都耗尽了他的力气。他的眼中透出一种哀求,仿佛是在将自己最后的希望托付给楚安乔,“我不放心他,他母亲死得早,我走了他就没有亲人了。”
凌震文越咳越厉害,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楚安乔看着他,心中一阵酸楚。她明白,凌震文的每一个字都戳在她的心上,她的心在为他而痛。一个父亲临终前最深的忧虑,莫过于自己离开后,孩子将如何独自面对这个世界的风风雨雨。
她伸手握住凌震文的手,轻声安慰道:“爸,您别担心,我一定会照顾好念远的。”她的声音坚定,却带着一丝哽咽。她知道,这不仅仅是安慰凌震文的空话,而是一种承诺,一种她必须承担的责任。
凌震文的目光渐渐柔和下来,他看着楚安乔,眼中闪过一丝欣慰,仿佛卸下了心中的重担一般。他低声说道:“安乔,谢谢你,真的谢谢你。”他的声音中带着疲倦,仿佛终于可以安心地闭上眼睛。
2008年的春节,寒风凛冽,积雪覆盖了整个城市。年前的最后几天,许诺还是决定去长江集团面试。她原本只是想探一探自己的市场价值,看看自己在这个行业中究竟能走多远,没想到对方不仅开出了一个极具吸引力的职位,还直接把她的薪水提升了50%。
其实,在卓越,许诺的状态是积极向上的。这里的团队氛围良好,她和沈望舒、魏秋至一起共事,不仅学到了很多东西,也积累了不少管理经验。卓越的发展虽然不如长江集团的宏大框架,但她仍然深知,跟着这些人可以成长,可以获得真正的职场历练。
可是,长江集团的诱惑就像寒冬里的一团篝火,热烈而无法忽视。她明白,对于一个HR来说,好的管理框架比单纯的业务成长更有意义。她想在更大的平台上看看,是否真的能提升自己。于是她捧着一沓文件,心情复杂地敲开了沈望舒办公室的门。
"请进。" 门内传来熟悉的声音,沈望舒的语调依旧冷静而沉稳。
许诺推开门,看到沈望舒正埋首于一堆文件之中,笔尖在纸上疾速地划动,脸上略显倦意。她深吸了一口气,将手中的文件递上前去。
"这是去年绩效的总结报告,这份是明年的预算草案。" 她的声音中透出一丝犹豫,心中却盘旋着无数的话语,怎么也无法轻易开口。
沈望舒没有抬头,只是点了点头,随意说道:“我一会儿看。”
许诺咬了咬唇,鼓起勇气继续道:“你有五分钟时间吗,我有话想跟你说。”
沈望舒终于停下笔,抬起头来,眉头微蹙,目光中带着些许疑惑和关注。他虽然很忙,但还是尽量表现出耐心,似乎有些不安地等待着她的开口。
许诺从文件堆中抽出了一封信,纸张上有她再三思考后的决定。她深吸了一口气,低声说道:“我想辞职。”
沈望舒沉默了片刻,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但许诺注意到他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那是一种控制不住的生理反应,像是在隐忍什么。“所以,是有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吗?”他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平静,但目光中的微微波动出卖了他内心的情绪。
许诺摇了摇头,带着一丝歉意地笑了笑:“不是。其实辞职的时候本不该说下家,但既然是你,我觉得迟早你也会知道的。不如现在就说清楚。”她顿了顿,“之前长江集团找过我,他们新收购的一家公司正在找HRD。起初我拒绝了,但对方开出的条件,实在太吸引人了,所以,我决定去试试。”
沈望舒一瞬间没有说话,屋内静谧得能听见窗外寒风吹打窗棂的声音。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如果是薪水的问题,我可以去和魏总提。”他努力平静地说道,语气中却藏着挽留的意味。“如果是新收购的公司,其实我们明年也会有并购的计划。你要是喜欢这种挑战,到时候也可以参与,不必因此离开。”
许诺知道自己在沈望舒心目中的地位,也知道他的这些话带着真心和不舍。然而她已经下定了决心,还是坚定地摇了摇头:“我知道你们一直很看重我。只是,如果我要成为一个更好的HR,大公司体系的浸润对我来说不可或缺。所以我是真的想去长江集团看看。或许几年以后,当我真正看清管理的本质后,我们还有再合作的机会。”
话音落下,沈望舒的表情渐渐冷了下来。他沉默了一会儿,脸上依旧平静得看不出情绪波动,但许诺感受到一种无声的重量压在两人之间。他低下头,像是在整理思绪,许久才抬眼看向她,语调尽量保持平和:“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许诺一怔,本来她准备了一大堆理由和说辞来解释、说服沈望舒,没想到他竟然这样轻易地答应了。她略微怔忪,随即答道:“按照行业惯例,一个月的交接期。”
沈望舒微微点了点头,“好的。后续的事情就交给我吧。你呢,就去追求你想要的东西,别担心这里。”
他的话语轻松得仿佛只是一次普通的工作交接,但许诺却从他的眼中看到了一丝难以掩饰的失落。她心里泛起酸涩,隐隐觉得,这一刻只要他开口再多挽留一句,长江集团的机会对她来说也未必是非去不可的。然而,他终究什么也没说,把所有的情绪都藏在了看似平静的话语背后,拦下了所有的责任,将她想说的所有理由全数堵住。
屋内再次陷入了沉寂,只有暖气发出的微弱声响填充着空间。许诺看着沈望舒,他的目光已不再注视她,重新低下头继续翻阅手中的文件,仿佛这只是一个平常的日子。
“谢谢你。”许诺低声说了一句,声音中满是复杂的情感。
沈望舒没有再抬头,只是微微颔首,仿佛这句话不值一提。许诺站在那里,感受到一种难以言说的情绪,她转身走出办公室,手中的信似乎沉甸甸的。
沈望舒听着门轻轻关上的声音,终于停下了笔。他用力地揉了揉眉心,胸中升起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他给许诺规划了很多条路,如何发展,如何进步,但最终,他也知道,没有一条路比去一个更大的平台增长眼界更有价值。他目送她离开,心里五味杂陈。
过年前夕,因为许诺已经提了离职,所以并没有很多工作安排给她,她给自己找了继任后,就开始正大光明休假了。
这段时间她终于可以慢下来,好好整理自己的生活。趁这个空档期,她决定搬家。沈望舒的新家虽然是精装修的,但里面很多生活用品还不全,显得有些冷清。许诺一边搬家,一边往新家添置新的东西,似乎在为自己和沈望舒编织一个更温暖、更完整的生活空间。
楚安乔年底也不是特别忙,手头的工作差不多收尾后,就时常来帮许诺一起布置。沈望舒买的公寓并不大,两室一厅,70平米,但胜在通勤方便,地理位置好。每当许诺抱怨公寓的空间小得转不开身时,沈望舒总会很理性地解释,这种市中心的经济适用房流动性大,升值空间也不小。许诺听他这样说,总是笑而不语——她知道沈望舒看中的其实不是那所谓的升值空间,而是和她在一起的生活方便和舒适。
这一天,楚安乔和许诺正在客厅里调整一个新买的书架的位置。窗外的冬日阳光暖洋洋地洒进来,给房间增添了几分温馨。
“你过年有什么打算吗?”楚安乔一边帮忙收拾一边问道,目光不经意地落在许诺手里的装饰品上。
许诺叹了一口气,把手中的装饰放在书架上,“我家的情况有些复杂,你也知道。父母重男轻女,尤其是我妈待我尤为冷淡。我其实一直挺害怕回家的,但再怎么样,过年还是得回去。”
她的声音中有一种淡淡的无奈和习以为常的妥协,但也透着些坚强的倔强。“我跟望舒商量了一下,他说陪我回去吃顿饭,作为交换,我也陪他去跟他妈吃饭。”
“见家长这种慎重的事,怎么被你们说得如此清醒脱俗?”楚安乔笑着打趣她,试图用轻松的语气来缓解朋友脸上略显沉重的神情。
许诺勉强笑了笑,低头摆弄起桌上的几本书,“我们家里人连对我们自己都不怎么亲近,何况对对象了?对他们来说,这不过就是个流程,走个过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