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见到魏栩,鼻子突然开始发酸。本来这个引蛇出洞的钓鱼计划,我有九成九的把握可以全身而退。但在这个计划即将成功的重要时刻,我却只想扑进魏栩怀里狠狠地哭一场。魏栩见到我脸上的伤,忽然激动地冲过来:“你们不是说会保证他的安全吗?!”
绑匪四号一把拦住魏栩,绑匪二号架起他的胳膊,让他动弹不得。我连忙开口安抚他:“魏栩,我没事。都是皮外伤,你别担心——”
魏栩停止了挣扎。他摆脱了绑匪二号和四号的桎梏,喘着粗气亮了亮手上的箱子:“钱你们拿走,把人放了。”
绑匪三号把我提溜起来,像是想要推我回魏栩的身边。魏栩松开了手提箱——这样就结束了吧?我是不是马上就安全了。
在魏栩的手即将触碰到我的最后一刻,我被身后的人一把捞了回去。冰冷的刀背贴上了我的脖子,我不禁打了个寒战。
“别着急啊,魏总。”绑匪三号用刀抵着我,语气危险地说。
“兄弟几个出个单也挺不容易,三百万是不是有点少?”
我就知道。
吴凛这个老阴比,果然没有我以为的那么好打发。
他在绑匪面前提三个亿根本就是故意的。他才不需要那三个亿。他可能是想向绑匪表明,我是出得起三个亿的肥肉一块。这些亡命徒和他吴家二少爷可不一样,为了钱什么事做不出来。我还傻乎乎地担心吴凛提前走了,那三百万还拿不拿得到。怕是那三百万他也根本没想要。
他想要的,恐怕是让绑匪撕了我的票,然后嫁祸到吴怀新身上。
这还比较符合他想报复吴家的目的。
这下难办了,我九成九全身而退的把握现在只剩下0.1成。事已至此,后悔也没有用了。我向保镖小陈下达了最高警报的指令。
“哟,吴少怕成这样。”绑匪三号笑着说。我牙齿格格作响的声音让他产生了误解。无所谓,小陈收到指令,已经开始行动了。
“没事的,只要你乖乖交钱,我们一定完整地把吴少送回去。”
“你们要多少?”魏栩死死地盯着绑匪三号,一字一句地说。
月光把他的脸色照得煞白。
我心痛不已。我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把他也卷进了危险之中。
没事的,他应该会没事的。有我这个人质在,绑匪应该会放他回去筹钱的。
“三个亿。”绑匪三号说。
这个吴老二,我心里气得直跺脚。
“我的账户里没有这么多钱。”魏栩冷静地说。
“哦?”绑匪三号反问,“你亲亲老公的命不想要了?”
什么“亲亲老公”,怎么这年头连绑匪都会用叠词了。
“我的账户里钱不够,但是他有钱。”魏栩指了指我。
他什么意思?
“把我留下,放他回去筹钱。我给你五个亿。”
我草,魏栩疯了。我为了当这个人质全副武装,连脚底都装了倒刺。他有个屁!他来逞个屁的英雄!
耳朵里的通信器忽然传来保镖小陈的声音,他说突袭行动已经就绪。听他倒数三声,就立刻趴下。有人会来营救我们。
我立刻镇定了心神。绑匪三号还在质疑魏栩:“你最好不要耍什么花样。”
趁着绑匪们为了五亿的赎金交头接耳之际,我拼命地向魏栩使眼色。“数到三”,“趴下”,也不知道他看懂了没有。
魏栩回了我一个了然的眼神。我心里顿时落了地。耳边传来小陈的倒数,“三,二,一——”
工厂周围发出一声巨响。毫无防备的绑匪们全都被吓了一跳。我耳边“嗖——”的一下擦过什么东西,身后的绑匪三号应声倒地。魏栩一个箭步扑过来把我压在地上,片刻之后,上方传来如雨的子弹声。
我去,不会吧。保安公司也有配枪许可的吗?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几队全副武装的特警鱼贯而入。四周响起响彻云霄的警车鸣笛声。没多久,几个绑匪全被当场抓获。人证物证赃款俱在,他们一个都跑不了。
当确定我们彻底安全之后,我没忍住,抱着魏栩“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我真傻,自作聪明玩什么钓鱼,结果差点把亲亲老公都搭了进去。魏栩只是抱着我,不停地给我擦眼泪,别的什么都没说。我们在医院做了简单的检查,又去警察局做完笔录。等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快亮了。
一夜惊魂,我俩谁都睡意全无。魏栩听着我在床上翻来覆去半宿,我听着魏栩干脆坐起身,无言离开了卧室。
我在阳台的沙发上找到了他。他头发支棱着,眼睛呆呆地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虽然他没说,但我大概也猜到了他的想法。我在他身边坐下,低着头对他说:“对不起。”
魏栩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像是想要努力平息即将爆发的怒火。
“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是陷阱。”他说。
嗯。
我微微点了点头。
“为什么要去?”他的声音有些严厉。
“……”
还是老生常谈,系统,改剧情,假的吴怀安。我能坦白的真的很有限。
“为什么要瞒着我?”
系统,改剧情,假的吴怀安。只要说出一个字,我和魏栩就会彻底玩完。
“我不是……以为——请了保镖就——”
我说不下去了。
“这么大的事,你宁愿请保镖都不愿意告诉我?!”魏栩的声音越来越大,“你到底把我当什么了?!”
喜欢的人,不想离开的人,想要永远在一起的人。
可我并没有足够的论据来支撑这些观点,我也无法用这些结论来解释我反常行为的原因。我只能低着头,不停说对不起。魏栩见我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像是忽然失去了生气的力气。
“我会帮你的啊……”他发出一声叹息。
“无论你想要什么,我都会帮你的。”
魏栩见我没有回答,又继续说:
“你不用告诉我理由。只要你开口,我就会去做。”
我猛地抬起头。
他为什么会这么说。
我有不得不向他保守的秘密,而他对我说,不用告诉他理由。
他知道我的秘密?
不,这不可能。如果魏栩知道了我的秘密,他对我绝不会是这个态度。一定是我想多了。
我惊恐的眼神像是刺痛了他。他的手抚上我带着青紫的脸颊,轻声问:
“真的那么重要吗?你想做的事。”
“重要到不惜用生命来冒险……”
我并没有这么想。我做了自认为万全的准备,不幸陷入危险的境地只能说是我考虑不周。
“我没想用生命冒险。”我附上了魏栩的手,“我还想留着小命,来享受我想要的结果呢——”
魏栩忽然紧紧地抱住了我。
“你怎么这么傻……”
他的身体在颤抖着。这次的经历一定把他吓坏了吧。我曾经在系统里死过一次,所以我知道,也许我还有第二次机会。但他不知道这些。在接到绑匪电话的时候,在看到我脸上带血的时候,在刀贴上我脖子的时候,他的心里该有多害怕。
我努力地紧紧回抱住了他。
“不会了,我以后再也不做傻事了。以后我心里想的全都和你说,好不好?”
魏栩听到我的话,松开了抱着我的手。
我发现他哭了。
我想要去擦他的眼泪,手抬到一半却被他握住了。
“我有件事想告诉你。”他的话里是浓浓的鼻音。
“好,你说。”我看着他。
“我其实——”
……
……
……
我等了片刻,后半句话还是没出现。
魏栩皱起眉头,像是在思考什么难解的谜题。又过了片刻,他像是认命了一样,闭上眼说:
“我其实……比你想象的还要在乎你。”
这是一句很好的情话,我听到很开心。但他的表情和话的内容不搭。那感觉,就像是电视剧的配音被改了台词。
他本来想说什么来的?
“你明白吗?我的意思是——”
“我明白。”我这样回答。
其实我没明白,但不重要。我只知道他和我心意相通,这就够了。
“魏栩,我也有事想告诉你。”我下定了决心。
他愿意用自己的生命和五亿赎金来交换我的命,我还有什么事是不能告诉他的。
我鼓起勇气,直视着他的眼睛,说:
“你相信有来世吗?”
“……”
魏栩的反应在我的意料之外。
他表情复杂地移开了目光。
“生命只有一次,危险的事不要再做了。”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眼睛没有在看我。
“……”
我忽然失去了坦白的勇气。
我该继续说吗?还是先这么算了。他已经因为我的事心力交瘁至此,我现在上赶着爆这个惊天大雷,是不是对他太不厚道了。
见到我不知所措的样子,魏栩重新抱住了我,
“不管有没有来世,你都只有一个。请你千万要保护好自己,好吗?”
唉,不说就不说了吧。他的怀抱太令人眷恋,让我舍不得推开他。
我在他的怀里点了点头,嘴角的伤口不小心被扯到,害我倒吸了一口凉气。
“你的伤怎么样?”魏栩连忙松开我,担心地想要查看我的伤势。
“没事没事,这算什么。”我想让他放心,便搬出八百年前的陈年旧事,“我上中学那会儿,打架受的伤可比这严重多了。”
没想到魏栩听了我的话,眼圈倏地红了。接着,大颗大颗的泪水从他的眼里涌出,止都止不住。
咦?这是怎么了。我手忙脚乱地想要为他擦眼泪。他低头靠在我的肩上,没多久泪水就浸湿了我的肩头。
我一边用手顺着他的后背,一边脑袋里百思不得其解。我又干嘛了让他伤心成这样?左思右想,我得出结论,应该是他之前的神经太紧绷,现在突然放松下来,情绪崩溃也是常有的事。我好言好语地劝了他半天,没想到他越哭越大声,哭声响到堪比哭丧。喂喂,我还没死呢。你这伤心的是不是有点早?
最后魏栩哭累了,干脆在我的怀里睡着了。我搂着他默默地想,以后出门要多请几个保镖。
绑架我的那几个人被警察当场抓获,他们对犯罪事实供认不讳。神奇的是,那些人真的统一招供说吴怀新是绑架我的主谋。我以为他们是收钱做了假供词,没想到警察还真搜集到了吴怀新和绑匪头目的通话记录和付款证明。难道说,吴怀新是自己联系的绑匪,再把情报泄露给吴凛,然后想让吴凛背锅吗?
可笑的是,吴凛把锅又甩回了吴怀新头上。吴怀新因为策划对我的绑架被逮捕。我本来没想对吴凛赶尽杀绝,只可惜他欺人太甚,上辈子他毁了魏栩的公司,这辈子他害得我和魏栩遭遇危险,我不可能会放过他。
那日在废旧工厂,吴凛的每一句话都被我的通信器录了下来。他在交易前夕匆匆逃离,但我的保镖们成功掌握了他的行踪。他在机场高速被警察截停,以绑架案从犯的罪名被送了进去。随后,我向警察提供了吴凛收受贿赂,挪用大额工程款的证据。他不是很狂吗?以后对着狱友狂去吧。
叶柳我本来没想动她,但在我爸身边留着这个定时炸弹毕竟是个祸患。她向我敬的那杯下了安眠药的酒,我一口没喝全吐进了袖子塞的毛巾里。我把毛巾拿去检验,再加上范苏乾的证词,也成功让警察把她带走调查了一番。看在我爸的面子上,最终我还是签了谅解书,没让她被判刑。但她做的事被公之于众,我爸对她失望至极。他们匆匆签下离婚协议,叶柳带着我小妹永远离开了南城。
虽然这次钓鱼计划充满波折,其间一度因为我的疏忽差点玩脱,但结局还算令人满意。老二老三如上一世一样进了局子,叶柳离开了吴家。老吴没有进ICU,我也重新成为了吴氏的总裁。因为之前上班摸鱼太久,我在公司里的名声实在不怎么样,我还特意花了点功夫,重振员工们对我的信心。但好歹是第二次当总裁,总归是比上一次熟练一些。工作交接完成后,我又开始了脚不沾地的忙碌生活。
在绑架事件之后,魏栩有些变了。现在无论我去哪儿,他都要求我随时报备。有时候报备晚了,他还会发脾气。一开始我觉得还好,毕竟是因为我才让他担惊受怕,尽力满足他的要求我认为无可厚非。时间久了,连我也感觉到了不对劲。有时候,他对我的态度偏执到近乎病态了。
怎么回事呢?他以前不是这样的。
也许是经历了绑架案,让他有点创伤后应激了。
要不要带他去看看心理医生?
项目的合作方临时改变了行程,下午的会议被取消了。我归心似箭,改签了机票准备提前回家给魏栩找医生。在上飞机之前,我本来想和魏栩报备一下,想了想我是提前回去,又不是晚归,不报备应该没关系吧。
我拉着行李箱雀跃地推开家门,在打开客厅大灯的瞬间,有什么黑影从眼前闪过,消失在了落地窗边。
我心里顿时燃起一团无明火。
我放下行李箱,阔步走到落地窗附近,盯着那团鼓鼓囊囊的窗帘冷冷地说:
“好不容易来一次,你躲什么?”
鼓鼓囊囊的窗帘动了动,然后从后面缓缓钻出了一个漂亮的青年。
“怀安哥——你……你这么早就回来啦……”
魏涟看着面色铁青的我,露出了一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
两位鸡同鸭讲地达成了共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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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来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