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宿愣了两秒:“......什么?”
“发展对象。”梁桉重复,“跟别人处对象。”
“没有。”谭宿奇怪地问,“怎么突然问这个?”
“没想过?”梁桉满脸的不信。
车停在车库门口,谭宿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兀自替人开了车门。
梁桉拎着猫房下了车,踩着地的时候还跺了两脚,也不知道是想跺谁。
他站在马路牙子上等谭宿停车,背对着人,谭宿看着傍晚的余晖就这么洒在他肩上,怔了半晌,才缓缓打开了车库的门。
“梁桉。”谭宿走到他背后叫他。
梁桉下意识转身,鼻梁却几乎要撞到一起。
呼吸交错,唇齿近在咫尺,谭宿滞了滞,往后退了一步,面上还是平静的样子,仿佛刚刚的距离只是个意外。
“来。”谭宿说。
他引着梁桉,并肩跟人往车库走,手小幅度地前后摆动,时不时触着梁桉的手背,却又一瞬间分开。
短短的一百米,在谭宿第六次撞上梁桉的手背时,梁桉反抓住了他:“谭医生。”
谭宿没握住他,松松垮垮地张着手掌,但也没躲:“怎么了?”
怎......梁桉被反问地差点没两眼一翻撅过去,他用了点手劲,握得更紧了。
谭宿挺震惊地看过去,梁桉的耳尖还是一如既往的红,但眼神挺镇定:“什么怎么了......我不能牵么?”
谭宿反应了好半会儿,一直到走到了车库门口才回过神,乐了,轻轻扯了下梁桉:“进去看看。”
梁桉没明白,走进去的瞬间就僵住了。
“喜欢吗?”谭宿勾勾他的手指,这回是梁桉自己搭上来的,谭宿想,自己还是个正经人。
梁桉懵在原地懵了好半会儿,手就垂着任人捏,愣着看着面前的摩托,这摩托他知道的,小百来万。
谭宿这次没让他问“是不是送他的”,这话放小物件上是情/趣,放大物件上就是羞辱人,他问:“有摩托车驾照么?”
梁桉点点头。
“去试试。”谭宿说,“喜欢就试试,送你的。”
梁桉也没客气,把猫房递给谭宿,跨上去就点了两下火,发动机的轰鸣声在车库里回响,他把头盔扔给谭宿:“上来。”
谭宿备了两个头盔,等的就是这句话,强忍着那点儿恐惧把猫房背在身后,也学着梁桉的样子跨上后座。
摩托车呼啸着驶出车库,梁桉开得并不快,但谭宿还是向前倾着身体,两人前胸后背地贴着,谭宿的手向前探去,在梁桉的腰侧缓缓擦过,却并不搂住,而是扶住了前面的油箱。
谭宿勾了勾唇角,借着这样的姿势,把头虚虚地搭在了梁桉的肩膀上,在杂乱的风声里,他的胸膛却随着呼吸起起伏伏,和梁桉同频共振。
梁桉猛地提了速:“抱紧。”
“报警?”谭宿说,“哪儿出事故了?”
谭宿不消扭头都能猜着梁桉脸上的无语,嘴角的笑意扩散,等了三秒,梁桉才渐渐放慢了速度,左手曲了回来,拉着谭宿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腰上。
谭宿挑挑眉,仗着梁桉不敢回头看自己,脸上的表情愈发肆无忌惮,可手下的动作却乖得不行,硬邦邦地放在梁桉腰上搭着,也不摁实:“这不合适吧......”
梁桉又拽着他的手往自己腰上摁了摁。
谭宿满意了,抬头看看前面的晚霞,又看了看侧边的梁桉,趁着前边儿红灯,车子减速的时候,措不及防挺了挺身,扭头在梁桉脸上亲了口。
梁桉的背猛地僵直,却还是没回头,直至车停在白线外,才蓦地扭过脑袋,眼睛大得跟什么似的。
谭宿敛了表情:“不好意思,太美了,没控制住。”
他指了指上边儿融到一块儿的红灯和橘黄色的晚霞:“很电影。”
梁桉一句话都没说出来,嘴唇张张合合——
又是没控制住!
他咬咬牙,提了速,把车开到了郊区才停下来。
半山腰底下是块草地,梁桉下了车,把猫房接过来放一边儿,还挺耐心:“现在不能放你出来,你爹嫌弃你。”
谭宿挑着眉:“我没嫌弃。”
梁桉倏地转过头,直勾勾地盯着谭宿。
谭宿被他的眼神吓了一跳,下意识看了看两人的胳膊,脑子里天人交战到待会儿梁桉挥拳揍他的时候他究竟躲不躲,梁桉就迈腿走了过来。
一直到两人还有半臂的距离,梁桉不动了,谭宿刚要说话,梁桉突然一伸手,搭着谭宿的脖子把人勾了过来。
谭宿被揽得措不及防,一踉跄,一抬头,梁桉就低头吻了下来。
谭宿脚下没站稳,脑子也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就撑着梁桉的肩膀摔了下去,倒在地上的前一秒,谭宿把手往上一撑,护住了梁桉的后脑勺。
梁桉震惊地看着自己从气势汹汹的攻势又成了身下的那个,头往后仰了仰,想逃,可谭宿没给他这个机会,俯身加重了这个吻。
梁桉一瞬间就委屈起来,闭着牙关不肯松,谭宿笑了声,稍稍抬了抬头,伸手在梁桉的唇上摩挲了片刻:“张嘴。”
梁桉慢慢地松开了唇齿。
谭宿低头吻下去,吮吸碾磨,在草香味儿弥漫的绿地上跟梁桉交换了个绵长的吻。
唇舌离开的时候,谭宿低头看向梁桉,身下人喘着气,脸红唇更红,他微微挪开视线,翻身躺在了另一边。
草尖儿有些挠人,他挪了两下,压实了,问:“为什么?”
“这儿很美。”梁桉说,“没控制住。”
谭宿乐了,学他呢?还话呢?他刚要说话,梁桉又开了口。
“不然呢?”梁桉反问,“不然是什么?难道是我喜欢你么?”
谭宿乐不出来了。
他扭过头去看梁桉,等着梁桉说一句“开玩笑的”,可梁桉没有。
梁桉也看向他,等着谭宿说一句“可我喜欢你”,可谭宿没有。
安静半晌,谭宿开口:“抱歉。”
梁桉捏了捏拳头,委屈都要漫出来,他以为自己那句“没控制住”已经够明显了,他在点谭宿呢,他在问谭宿呢,他在问谭宿是不是不是控制不住,而是喜欢自己。
他撇过眼别过脸:“车挺贵的,我就不收了。”
谭宿没接他这句话,问他:“一点喜欢都没有吗?”
梁桉没出声,思考着这是在问自己还是问他。
谭宿笑了笑:“没关系,那我再努努力。”
努努力试着喜欢我?梁桉快哭了,怎么喜欢他这事儿还要努力呢!
那我也努努力,梁桉想,得双向奔赴,得努努力让谭宿喜欢他。
谭宿压根儿不知道梁桉心里那点儿事儿,起身站稳想去拉梁桉,却没想到对方也“唰”的起身要来拉自己,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蹦起来在半空击了个掌。
两人都乐了,谭宿手机又叮咚响了两声。
“书秋的。”谭宿说,“他拉了个群,问爬山的事儿,我拉你进去?”
梁桉点头,看见群成员的那刻,眼睛亮了亮,挡住谭宿的视线,偷摸着加了晁弈。
社会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梁桉没个定性,换了十二份工作,但那是他做着不开心了,不是没眼力见,谭宿和谢书秋的亲近是摆在面上的,但跟晁弈就远了挺多,梁桉要打听的事儿要能不漏到谭宿耳朵里,只能通过晁弈。
“捣鼓什么呢?”谭宿走过来,却只看见了一闪而过的对话框。
“没事儿。”梁桉背过手,“回去吧?”
回去后梁桉就带着猫窝在了卧室里。
主卧跟梁桉刚搬进来的时候已经大不相同了,墙上零零散散挂着几幅画,都是火红的颜色,都是一样的内容——
救护车、横幅、烈火、烧断的房梁、喧闹的人群、遍地的红墨水和黑压压的云层。
还有两个少年。他们隔着人海对视。
梁桉没敢让谭宿进这间房,就是因为不敢让谭宿看见这些,十年前那天对自己来说有多刻骨,对谭宿来说就有多灰败,他的偏执和十年前的不堪,都是不能让谭宿触着的东西。
会吓跑人。
梁桉碰了碰画,桌上亮着屏的手机还在跳着晁弈的消息——
“谭宿喜欢哪种人......知冷知热吧,书秋说他还挺需要人关心的,从小心里就爱憋着事儿。”
“最好能多陪陪他,多照顾他,书秋说他之前照顾人照顾惯了,挺爱委屈自己的。”
“但我觉着你还是不能把自己放低了,支棱点儿,不然容易被人牵着鼻子走。”
【对方撤回一条消息】
梁桉挑挑眉:“怎么撤回了?”
“书秋说谭宿不是那样的人,他不爱掌控人。”
梁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谢了,过两天请你们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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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宿还在整理下周的商业酒会名单,医院的事儿别的他不管,但拉投资谈合作的事儿一直都是谭宿冲在前面,他谈成任何一单,那批器械所用的医疗项目定价就便宜百分之十,这是他和谭明正定下的规矩,也是他去奔波的理由。
他拧拧眉心,眼睛酸涩得不行,眨了两下掉出两滴泪,却忽然闻见了米香。
“饿了吗?”梁桉轻声细语地端着碗白粥进来,又冲谭宿抿嘴笑了笑,“吃点儿?”
谭宿被他的语气吓得一激灵,两只手臂冒鸡皮疙瘩:“......不是很饿。”
他怀疑米里有毒,梁桉要毒害他,以报下午偷吻之仇。
梁桉的笑容僵了僵,咬牙切齿:“我炖了一小时!”
谭宿默默看向他手里的白粥,想不明白什么粥要炖一小时。
他无奈,伸出手:“谢谢。”
粥确实是刚炖好,拿在手里还挺烫,谭宿低头吹了吹,却看见梁桉也凑过来帮他吹:“别烫着。”
语气又轻又柔,谭宿见过脸红硬撑着的梁桉,见过张牙舞爪的梁桉,就是没见过这样的,愣了两秒:“......是为了那辆摩托么?”
他捏着勺,很真诚:“你不用这样,摩托也好,猫也好,喜欢收着就是,都是共同财产买的,也不用觉得多感激......”
梁桉的脸色逐渐从迷茫、震惊到愤怒:“你觉得我熬这碗粥是为了谢谢你送我摩托?”
谭宿不明觉厉,“啊”了声:“那你......煮了多出来的?”
梁桉用力地闭上眼,声音都哆嗦:“别喝了。”
他半点儿没留情地把粥从谭宿手里端走,“啪”的一声合上了门。
谭宿还是没明白,愣了好一会儿,才咂咂嘴,起身出门,走到梁桉身边。
梁桉正跟晁弈反馈意见呢,被吓了一跳,匆匆瞥见句“那你跟他撒娇试试”,就把手机揣了起来。
谭宿瞥了他一眼,没说话,端起桌上的米粥一口气喝了:“好喝——明早想吃什么?我来做。”
梁桉沉默了半晌,突然挂起个笑脸:“可以吃面吗~~~”
一个“吗”字抖出了钢琴八十八个键的音阶,谭宿乐了:“干什么呢今天,这么兴奋?”
梁桉撒娇的火苗一瞬间灭了。
“吃个屁。”梁桉愤愤地瞪了他一眼,“气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