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滋——”
视线不太好,冉时只能看到那个确定为凌亦的人坐在一边,正按着他在电视里才看到过的疑似电击器的东西。
凌亦一直没理他,只时不时按一下电钮,听着滋啦滋啦的声音。
“喂。”冉时叫了他一声,声音有气无力。
他在这坐了半小时,目前很清楚的一件事就是凌亦真的化身绑架犯把他逮了。
来的路上车子窗帘拉得严严实实,下车的时候周围一片荒凉,只有一幢废弃的小厂房。
在车上的时候头是真磕破了,估摸着还挺严重,现在脸上血呼刺啦的干了一大块。
这半个小时他就被绑着手脚扔在角落里,之前绑他的几个人也不见影,就剩凌亦在里面玩电击器……
凌亦在冉时出声后好久才有了动作,他随手扔掉手中的东西,转过去看他。
里面光线昏暗,看不清对方是什么表情,“你在想什么呢?”
“想你什么时候死透。”
冉时尽量背靠着墙让自己好受点,身后顺便悄悄地去够绳结。
室内除了凌亦旁边烧着的东西之外没有一点热源,地面阴冷潮湿带着外面的寒意,冻得人有些麻木。
“迟早的事。”
凌亦走到他跟前,蹲下和冉时对视,“我不会去那种地方的,即使总有人像傻叉一样鼓吹从那儿出来将是新生……这个应该没人会信吧。所以呢,我要先带走你,然后再慢慢地死掉。怎么办呢,我一想到你死了,而这个世界上有人会为你难过,我心里就畅快得不行。”
凌亦将他转过去的脑袋强硬地掰回来,颇有些咬牙切齿:“另外我还真的有些意外,你和你爸明明都是可怜虫,怎么还有人是真的在意你呢。”
“让你失望了。”冉时艰难地笑了声,“你这种人是想不到,因为你才是那个可怜虫。”
能想出先把他弄死他,自己再去死的人能是什么正常人。
凌亦不再和他多纠缠,转身过去往火堆里添东西继续燃着。
这里应该是郊区,不知道程雨生那边会不会收到信号,如果没有就算了,毕竟凌亦今天大概率是真的想让他死。
即使把所有的话都摊开讲明,冉时也不希望程雨生会蠢到来这里救他。
就算程雨生真的把他救出去了,在这过程中有什么闪失,那接下来冉时可能一辈子都没法原谅自己。
还不如一开始就铁定心再不有交集……
手机早就被拿走,冉时估摸着他们也不会让它好着,这样的话程雨生还会收到信号吗?
冉时希望不要。
只是“刘笙”可能要再一次消失了,程雨生答应好的事情也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了。
此时程雨生终于听完了长达两小时的讲座,因为是比较严肃的一次讲座,后排还有人录像,他连手机都很少去看。
出了教室他就看到手机里有个陌生号码给他打了五六通电话。
直觉有什么不好的事情,程雨生有些心慌地拨了回去。
对面也很快接了并且开门见山,“是程雨生程先生对吗?我这儿有份合同,现在方便见面吗?”
程雨生不记得自己有过什么合同,就算自己投过简历也不该接到这骗术如此低的诈骗电话。
但从看到那堆未接来电时他心里就感觉不正常,这会儿也没多想,直接问了地址。
去到约好的地方程雨生一眼就锁定了找自己的人。
“程先生?来,坐吧。”
他不多做寒暄,直接掏出一叠文件和一支笔,“合同都是提前检查过的,绝对不会对您造成任何不好的影响。您自己应该也懂,可以看看,没问题的话就签了吧。”
“等等。”程雨生狐疑地看着他,“你不能先解释解释吗?而且我们之前应该也没见过面吧。”
对方点点头,随后递出自己的名片,是个姓林的律师,还是程雨生听过的行内给钱就办事的那位。
“之前有人委托了我这件事,所以我们的确没见过面。但是放心,他也不会害你,这只是一份财产赠予合同,您不需要承担任何风险。”
财产赠予?
程雨生拿起合同,一眼看到了上面的“刘笙”二字。
他赶紧打开手机点进之前下的那个APP。
一个多小时前冉时开启了定位功能,但是现在那个定位图标停在一个地方呈灰色,表示获取不到对方的具体位置。
他试着刷新,每次的结果都是失败。
明明走的时候还好好的,这几天也平安无事,怎么还是出事了。
程雨生转身就要走,却被林律师抓住,“程先生,我们今天是来谈事情的,先解决眼前的。”
“事情?”程雨生甩开他,“你知不知道现在你在干什么吗,处理遗产吗?人还在呢。林律师,你要赚钱,理解,但我告诉你,你的委托人现在很可能被人绑架了,而你却在这让我签合同,抱歉我签不了。”
林律师早知道自己的委托人有什么事,年纪轻轻一大笔钱免费送人,而且还一点不谨慎地直接让他迅速安排。
但他也只是工作罢了,他还稍微有点职业道德,顾客给了钱他就好好办事。
“程先生,我想您最好还是签了,接着假装什么都不知道,这个城市看不见的角落里每天都有人违法乱纪,这些事自然有人处理。你签了合同可以过上很多人挤破头也得不来的好日子,相反,你会一无所有,努力大半辈子也只是芸芸众生之中的一人。人不应该被感情支配。”
“哈,可是法律就是为了人服务的,你去找机器人签吧,它们足够理性。”
他很快去了上次的派出所,不过暂时还不是为了冉时的事情。
冉时是个成年人,现在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他失踪或者被绑架,去报警估计最多就是被安抚两句。
上次来这儿他们提供的只是凌亦的一些经济犯罪证据。
原本有很多是够他牢底坐穿,但冉时在最后关头说:“希望他最后还能做个人。”
和平时一样玩笑的语气,但程雨生听得出,冉时终究还是有些心软。
凌亦毕竟曾经真实地给过他安慰,就像曲纤,至少是真的让他感受到了安心。
程雨生当时就想说不能这么仁慈,但看着冉时的表情他说不出口。
冉时对于情感的牵绊始终很强,程雨生很多时候却能狠下心。
程雨生联系到上次那位警察把存了资料的U盘交过去,说是上回漏下的,然后又把自己的实时位置发给他。
冉时不相信这些警察,程雨生也不强求他什么,但该找人帮忙的时候还是得找。
之后程雨生把他又来这边的哥哥的车要走了,二话不说就往郊区开。
那个定位到附近就没有更新了,但如果不远的话程雨生还是能找到。
之前下载APP的时候程雨生顺便还装了其他的东西,是以前上选修课时认识的一个计算机系同学搞出来玩的定位木马。
只要手机没坏,他就能找到具体位置。
局限就是范围小,只有方圆两公里左右能收到信号,这还得建立在冉时的手机没被破坏的基础上。
天渐渐黑下来,车灯也多起来,在雪天更显得雾蒙蒙。
程雨生一顿风驰电掣,路上打滑了好几次也没想起减速,最终很幸运地收到了信号。
但这里已经可以说是荒无人烟,周围连灯光都没有。
程雨生盯着手机里的绿色小点慢慢开车,一会儿后终于看到了不远处的建筑。
是一间小平房,有点像那种上世纪废弃的小仓库,周围还有些建筑残垣,以前这儿应该有什么小工厂。
程雨生没把车开过去,远远地就熄火下车。
还没等他过去,程雨生又隐约听到人声,手电筒的灯光也射出几道。
他往后退了几步意识到身后是一道斜坡,还不算很陡,掉下去也能很快上来。
拿着手电筒的人很快过来,幸好程雨生先一步滚下了坡
“这里啥时候有车的?”
有个人上前看了看,“有牌,是本地的……赶紧去给凌先生报告。”
“你去,我再看看,不会是警察吧……”
“怕什么,我们啥也没干。”
他说完就先离开了,留下另一个围着这车到处看。
留下的人突然被人击中了后背,还没来得及呼救就又被程雨生按着后脑,脸与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只能“呜呜”出声。
程雨生扔掉捡的木棍,一边膝盖抵着他腰,手上也用力将他双手锁住,“别动,我找个人。“
那人转过脑袋侧着脸出声:“你妈的……哪位啊,给老子放开。”
程雨生膝上用了些力,摸到刚才被自己扔到一边的棍子就往那人面前杵着。
“不然打个商量,我就一路人。”
当然他敢突然跳出来的原因也很简单,走掉的那人他不认识,这个人还是见过的,是之前自己一个学生学校附近的常驻小混子之一,估计是没钱了来“领活干”。
他露出一个笑,“我刚刚……”
小混子看着眼前那个有小孩小臂粗的棍子犯了怵,赶紧说:“我什么也没看到,我,您就一特别普通的路人!”
害怕他突然反悔,程雨生还是扭了把他的手腕来警告,松开后他几乎是逃窜一样爬起来迅速离开了这儿。
程雨生搓了搓在雪地里冻得僵硬的手,看向不远处那有着微弱亮光的地方。
无边的夜 他踩着雪慢慢过去,找到了个算是窗户的通风口往里看。
里面的光源很昏暗,他只能隐约看出靠墙的地方似乎有些货架,下面摆着好几个罐子一样的东西。
挨着墙走了半天,程雨生终于在一截突出的管道上发现了条粗麻绳。
“幸运之神还是照顾我的……”
他自哂一笑,扯下了冰冷的麻绳,然后被雪堆里藏着的石头绊住了……
弄出的声响不大,但还是招来了人,程雨生猛地回头并没有让他喊出声,捂住来人的嘴就把他抵在墙上。
他喘了口气,又抬脚去勾那人的腿让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虽然这导致自己也差点没站稳。
“嘘——”
没什么技巧单纯只有蛮力地给人捆上,再他快要咬上自己的手时程雨生直接捞起他的衣服去堵嘴,“别出声,如果你还想四肢健全的话。”
他这话完全是随口搬出的,要不是看在这个人比较瘦小,自己哪敢这样放话。
看来凌亦雇的人跟之前不是同一波,大概觉得赚到些了也不打算再铤而走险,毕竟凌亦已经很明显要杀人害命了。
被堵嘴的那人一个劲点头,不敢有多余动作。
程雨生打开捡过来的手电开了最小的光打量起这人。
他支吾其词,程雨生便松开了手。
呸呸两声,那人回头再看到程雨生有些欲哭无泪,“哥,大哥,您那,大人不计小人过,我就是来赚个外快,没干什么杀人放火得事……您绑我也没用啊,屋里那个,那个人有钱,你去绑他。”
程雨生现在在这个人眼里估计是个黑吃黑的角儿。
他“里面那个,就给你们拿钱那位,他想干什么?”
“我不……”一见程雨生一脸不耐烦,他又把话吞了回去。
“我真不清楚……老板就让我们看着另一个小白脸,谁要死什么的,但我只是赚点钱我真的没干什么啊,我——”
程雨生有些不耐烦,“我告诉你,里面真的有人死了你也脱不了关系,判个十年以后你也别想着再赚什么钱了。”
他抖了一瞬,叫住准备离开的人,“里面……老板让我们搬了几桶油过来说有用。”
程雨生顿住脚步,回头蹲下打算给他解开绳子,“警察很快就过来了,你要是不想进去蹲几年就赶紧滚。”
“是,是是,谢谢哥!”
不到两分钟,他突然闻到一股浓烈的汽油味。
屋内,凌亦踢倒最后一个塑料桶,“我还以为那姓程的也会来,想着一起也行,反正他来了就跑不了了。”
他点起一支烟吸了口,“冉时,你说你好好的当个少爷不行吗,何必毁了我?你现在有新身份,明明可以珍惜着活下去,冲出来送死是为了什么?”
“……”
冉时不动声色地活动着背后的手腕,“我就这么站在那,然后死的时候再感恩戴德你给了我之前的宁静生活?你以为自己是耶稣普度众生吗。”
凌亦声音却有点哑,“你说着好像死掉也无所谓,反正爹不疼娘不爱的。但你还念着姓程的那个,你哪敢死。你们这些有牵挂的人啊,弱点真好找。”
“怎么,没人喜欢你,还自豪上了?”沉默一阵后,冉时轻声说了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