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火机……好像没买。”
“喏。”冉时递出一个,“没抽,以前的,扔抽屉好久这下不也刚好用上了吗……”
程雨生笑他,“又不骂你,而且我敢骂吗?不过戒烟是好习惯,你好,我也好哈哈哈。”
“——对了。”程雨生转身从之前的口袋里翻出一个纸质的帽子。
“……滚。”
“一分钟,我保证。”
勉强点头。
于是程雨生一把给他扣上,点蜡烛关灯一气呵成。
橙黄的火光下,他笑得温柔,“好了,仪式感——”
“Happy birthday to you,happy birthday to you ……”
程雨生是真的五音不全,这首小学就会唱的英文生日歌也有些跑调。但他嗓音比平日里还要柔上几分,这首歌竟也有了些感觉。
冉时还是决定配合。
也就一刹那,他闭上眼吹灭了那一根蜡烛,程雨生也同时打开了灯。
“程雨生。”
“嗯?”他递过塑料小刀,“切吧。”
冉时接过,顺势握住他的手,然后眼睛注视着他,缓缓开口:“其实你想听我的答案,对吧?”
程雨生有些无奈地挤出笑容,“我能不能活这么久还不一定,瞎说了几句而已。”
“那如果不是瞎说呢?你直接说好不好,你说,你是不是想和我在一起一辈子?”
你说得不够直白,我可能真的不敢回应,留白会给人无限遐想。
程雨生动了动被握住的手,语速平稳,但呼吸明显有些急了,“如果是呢……?”
“哈……真想不到,我以为你这种法学系高材生绝不会轻易说什么‘如果’。”
笑着笑着,冉时又垂下了眼,“我不确定,我现在想不明白,可我不想拒绝,就……你清楚的吧?”
够了……
程雨生抽出手一把搂过人,声音满是惊喜,“那就慢慢想,慢慢想,我懂,我清楚。时间还这么长,慢慢想就好。”
“……好。”
程雨生又搂紧了些,这导致冉时头上本来就不稳的帽子掉了下来。
冉时如梦初醒——他刚才就用着这么滑稽的样子说这么认真的话?
他立刻挣脱出来,“说好一分钟,刚刚都干了什么啊!”
“谁知道。”程雨生耸耸肩,“不过现在要干‘真男人’该干的事。”
冉时的思维立刻跳到那张纸条上,赶紧护住衣服扣子,警觉道:“干什么?”
“干——”
程雨生凑近了些,“真男人要帮男朋友切蛋糕啊,没问题吧?你半天不切。”
“……”冉时肯定他是故意的,他夺回塑料小刀挪到一边,“我的,当然我弄。还有,你刚刚的歌要练练。”
程雨生一手撑着下巴看他,“难听?那也要听着。以前不管谁过生日我都只是在几个人里张嘴不出声的,你这是特殊待遇。”
“那行,唱得很好。”他切好蛋糕站起想去拿盘子,不料程雨生一扯他衣摆,重心不稳,冉时触不及防地向后倒进了一个怀抱。
“程雨生!”
一手搭上他的脑袋,“真的是不小心……我知道这个行为挺危险的,别气,你看,我也接住你了。”
冉时偏过头,他目前的姿势是上半身在程雨生怀里,下/身跟蹲着似地立着,着实离谱。
“不舒服……”他皱眉说。
“但我接住你了。”程雨生说,“起来吧,我拿盘子。”
终于装了盘,冉时第一次对蛋糕有些急迫地叉了下去,里面有自己很喜欢的水果,奶油也不过分甜。
他咬着勺子,看见一边的程雨生半天也没下嘴,于是凑近了些,“怎么?嫌自己做的不好吃这会儿后悔了?”
“啊……也不是,就……”
程雨生脸开始红了,然后低头拿走了他咬住的叉子,轻吻这个人,还顺势用舌尖卷走了冉时嘴角的奶油。
流/氓行径和脸上的绯红完全对不上。
冉时索性放下手上的盘子跌进他怀里,声音慵懒,“说说呗,想做什么还需要靠接吻来打气?”
“冉时……”
他闭上眼,笑着,“别叫这么——”
刚一睁眼,圈住自己的那双手中便多了一样东西,银灰色绒布方盒子。
意识到那是什么后,冉时是一刹就拉开了和程雨生的距离。
他害怕。
玩谁不会啊,人要活个几十年,总要玩几把游戏,可涉及到一些真正重要的,他犹豫了。
自己是什么情况呢?
爹是个变态并且自己随时都可能在这个学校,或者是在程雨生的生活圈里消失;娘是个疯的但是基于一点亲情,他不可能一点也不管;自己背负着过去并且这辈子都没可能走出来……
冉时勉强笑出来,这生日过得……还真是有点惊险了。
“程雨生,你听我说,其实现在没必要——”
“我知道我有点仓促,但我,至少现在是没后悔的,这个。”
程雨生把盒子凑到他眼前,“是给你的,给我爱的人。”
“我知道你肯定有很多顾虑,但你自己也说了,‘人生这么长,总有那么几个仪式值得去纪念,不然死了,就在这世界上彻底消失了’。”
“人生这么长,无非就在做一件事:体面地活着,最后有一个归处。那么,我想成为你的归处,你愿意的话,我一直在。”
“那如果……”冉时抬起一直垂着的头,对上一双眼睛时声音还是低了下去,“如果不愿意呢。”
程雨生握紧了手上的东西,脸上做出无所谓的表情,“首先选择在你。其次,‘不愿意’的话我就死缠烂打,金石都还能开呢。而且你自己说的,我是你的,盖了章的。”
冉时看向他故意扯松的领口,那儿的咬痕还在发红。
“好……”
再越界一点点而已,没事的。
程雨生一听,眼里瞬间是藏不住的爱意,他有些语无伦次,再次把盒子举过去,“打、打开吧。”
冉时深吸一口气,在他期待的眼神中打开了盒子。
里面托着一枚简单的素圈戒指,凑近才能看到内壁刻了歪曲的字:雨落逢时。
为了这个小东西,程雨生把攒下的奖学金和一些兼职费用通通拿了出来,去到店里时却也只能窘迫地买下最便宜且朴素的一款。
稀里糊涂地买了,又害怕送不出手,于是他又辗转不知道多少人加上了一高中同学的联系方式。
高中毕业后因为一件事,他把所有人都删了,加的那位也是几番打听知道他会点精细雕刻。
程雨生刚加上人就开始疯狂聊,从校园生活过度到展望未来,自认为把随便删人这事完全盖过去了后就开始讨教雕刻。
一开始那人觉得麻烦不太愿意,程雨生吹了一通彩虹屁,又使劲地贬低高中那会儿的自己,最后人总算是开始指导了。
程雨生弄来了工具,每天晚上搭个凳子坐厕所里倒腾。因为要用刻刀,他还不熟练,戒指内环也窄,他手指划得到处是口子。那段时间他连手都不敢去多签,生怕被追问。
历经六个凌晨,戒指内部虽然多了很多有些乱的划痕,但也实在地刻上了字。因为怕刻痕扎手,他又得用工具一点点磨平,还要注意别把字给磨没了。
即使耗费了这么多精力,程雨生也依旧惶恐会送不出去。
在冉时说出“如果”的时候,他的平静是去掩饰慌张。
程雨生去做蛋糕的时候废了两个,店员好几次想帮忙都被拒绝,要不是付了之前两个的钱,她可能早把人轰走了。
尽管最后成品不尽人意,程雨生也依旧很有成就感地帮着打包。
最后店员还是忍不住说:“你很细心,女朋友会高兴的。”
“啊……希望吧。”
回过神,程雨生一手很有仪式感地捏住戒指盒的盖子,小心翼翼地问:“喜欢吗?”
冉时没回答,手指贴在上面划过圆弧,“为什么只有一枚?”
因为没钱买对戒。
当然不能这么煞风景地说。
程雨生取出戒指对他笑,“我买的,就当我圈住你了,你戴上了,就当你同意了。”
“噗……我很喜欢这个。”
“那……”程雨生见他笑,于是拉起他的手递到唇边,轻吻了手背,“那你愿意接受它,接受程雨生成为陪你一辈子的人吗?”
一辈子啊。
果然还是少年心性,什么都能说得出口。
不过也正是程雨生这份束缚不住地少年心性,冉时才疯狂地沉溺。
他又下意识地挣扎,手却没抽回来,“我只是过个生日,没想——”
“嘘。”程雨生制止,直觉告诉他不能让冉时说下去。他是个很懦弱的人,习惯了逃避一些事。
“冉先生,该你回答了。”
冉时拒绝不了。
这个疯狂的年龄里,可以肆无忌惮地说大胆的情话,可以草率而直白地确定一段亲密关系,可以不顾一切地把想到的好东西分享给一个人,甚至可以靠着这股疯狂劲儿做出承诺。
可是程雨生不该……
冉时可以亲密而疏离地对每个人,距离都恰到好处,某方面来说他很循规蹈矩。
程雨生这一步是他走错了,可也没太后悔,因为冉时觉得自己不可能看错人——程雨生明明就是一个处在自己世界的人。
他不可能真想明白感情这回事,没人教过啊……人都是在各种环境里学习过才能学会。
算了……一腔热忱,他凭什么不心动。
一直微拢着的手伸直,修长的手指搭在程雨生手心,然后说:“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