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脸上显出惊惧之意:“你怎么知道这么多?你是人是鬼?”他厉声质问。
“你倒有脸反过来质问我?扮人形做鬼事的不正是你吗?” 施利昧翘起尾指划了鼻梁两下,想筹措点着骂人的脏话,正待口吐芬芳之时,一个人忽然冒冒失失闯进庙来!
“站住!” 施利昧喝道。
费秀才一愣。
“退出去!”
秀才慌忙倒退着撤出一只脚,又撤出另一只,站在门槛外,还想朝里看。
慧颖怎能放过这好机会?一排黑点沿着砖缝向费秀才爬去。
“喂!……” 施利昧刚喊了一个字,砰!地一下,费秀才被云老太婆和她的傻儿子搡到一边去了。
“娘哎~~你们在菩萨的庙里做什么?!”云老太婆癫癫地跑进来,看到她方才精心布置好的供桌被弄乱,顿时急得跳脚。
惊觉地上竟还躺着一个和尚,抖着双手连呼:“阿弥陀佛,罪过哇——”
母子俩一人一边把慧颖往起拉:“小师傅,快起来!造孽呦!谁用绳子勒得你?”
她给慧颖松脖子上的绳圈,却不妨慧颖分叉的舌头弹出来,戳了她手背一下。云老太婆一无所觉,但施利昧却看到了。“呛啷!”一声抽出长剑要削老太婆手上的那块皮肉。
可云老太的傻儿子此时却格外机敏,他扑上来推偏施利昧的手臂,长剑朝反方向横扫而过,把供桌上的一应事物全划拉了下去,乒乓落了一地。
这更触了云老太大忌,她带着哭音尖叫着来撕扯施利昧,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小x!” “卖x的!” “小x蹄子!” 等一连串词汇。
施利昧哪敢让她碰着?一味地躲闪避让。不仅肢体上不敌,还招架不住对方言语攻击,反怼不上,气得憋红了脸。
费玉见此情景,赶紧拽着她逃出庙门,边走边劝:“施姑娘,你可听过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啊!”
施利昧还想犟一犟,但又没甚信心能再上前一斗,倒退间突然一只手轻轻搭在她肩头,是李祯的声音:“别怕,骂回去!”
王幼安:“不要忍气,会影响道心发育。”
施利昧绷着嘴终是骂不出来,只没好气地道:“...办砸了!眼看着让它害了人!”
“都不要进来,关庙门。” 王幼安冷着脸说完一步迈了进去,李祯随后跟上,反手把门关牢,将其余三人挡在外面。
白赫兰对自己的斤两有清醒的认识,费秀才就是个废物,施利昧作为专业人士此刻却被排除在战场之外脸上就有点挂不住了,嗤笑一声,骑上马跑了。
跑着跑着,迎面浩浩荡荡来了一帮人,比比划划走在最前边的是天础禅院的那个知客僧,这人眼神很好,一眼就看到骑在马上的施利昧。赶巧他还正在形容今天抓走慧颖的坏人形象,此时不由卡了壳。
“兀那贼人!速速把我小师叔交出来!”
“啊?是她?!”
“别跑!小师……”
……
施利昧并没与这些人打照面,她在草坡上绕了一下,跑了个没影。
天础禅院的人也不傻,顺着先前的拖拽痕迹,一路往小庙方向寻。
再说小庙这边。
李祯一关上门,里面顿时陷入了黑暗。这暗室给人的感觉又挤又闷还有一股不知算异香还是恶臭的气味漂浮着,供桌上原有几支蜡,方才已被扫到地上,王幼安摸索过几个干瘪果子,找到一支蜡,捡起放上烛台。微微的烛光亮起,屋子里却没有了老精怪的影子。
“那东西去哪儿了?”李祯一直在门口,并没见谁逃出去。
诡异的是方才闹得红火的云家母子也不翼而飞了。
李祯:“跑了吗?还拐走了施妹妹的法器?”
王幼安:“跑不了。”
他举着蜡烛,缓缓地在屋里走了一圈,突然伸手自虚空中一扯,揪出一个扁扁的东西来!
这东西轻飘飘,甩到地上也听不见响,正是被红绫缠住的慧颖,此时它不仅扁,还很宽很大,如一片震颤的树叶般抖成波浪形,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一块会动的地毯呢!
李祯不解,一个人形物怎会演化成这样?他踩着地毯找上面脸的部分,一脚踩重了,地毯发出一声奇怪的叫声。
李祯:“?”
王幼安皱了皱眉。
李祯看着脚下:“你说什么?”
其实慧颖什么也没说,它只是婉转地发出了一个音节。
他这样一问,下一声又响起了。李祯极快地一脚踏出,声音戛然而止。
他踩中了那东西的咽喉处,不让它发声。
“王兄,怎么办?” 那声音太古怪了,让人有种就要尿裤子的感觉,他不想再听到。
王幼安:“你可能踩到它的特殊……”
李祯脚上用力,“咯嘣!”慧颖的脖子被踩断了。
王幼安点点头,没再说别的。
李祯先去解那红绳,哪知刚松了绳结,死了的“地毯”竟一挺活了过来,甚至恢复成慧颖的形态,飞快地窜上供桌,打算破门而出!
恰在此时,门外响起了一道只有它能听到的奇怪语音,仿佛一个大张着的黑渊巨口在喊:“奉献你的能量吧!我的奴隶……”
慧颖一时慌不择路,听到这个却又及时悬崖勒马,翻身挂在了小庙的顶上,嘴朝下哇哇地倾倒黑虫!
可黑虫不敢靠近那个大个子年轻人,会使符的那人它们又仿佛看不到,黑虫群形成一道黑色洪流在这方寸之地翻滚流动,慧颖吐出来的虫子太多了,眼见着虚弱了很多,缩成了一只空空的瘪口袋。
李祯一抬手揪下这口布袋,踩在脚下,正发愁如何才能把这东西结果掉,那慧颖不甘被擒竟又大肆地贴地吸土,黑虫又进了它的肚子,它的身体急剧膨胀,因为这些虫子的量不仅是慧颖一个人化的那些,还包括了云老太二人的,慧颖如一颗过量充气的球,迟早会爆!料想它爆炸以后仍会再次重组,二人都不耐烦了,王幼安抽出符来还未晃燃,李祯手执尖刀已捅进了“皮球”里!也是凑巧,挨刀的这处恰是慧颖的后窍,正是它的命门所在!
“吱哇——”异声响起,这声音苍老嘶厉、野毒如兽,听到的人万般不适。幸而王幼安不怕精神攻击,李祯为防黑虫早拿蜡水封了双耳,都没受影响,门外的费秀才却登时厥了过去!而白赫兰竟也没对这样强度的精神攻击在意,他缓缓走近,说:“别浪费,给你的玩具补补。”
王幼安不知是嫌弃这种脏东西还是怎么,只往远了躲,并不听他的。慧颖借这机会挣离李祯脚下,夹着刀子去破门,黑虫如污水涌出门缝,围向倒地的费秀才!
情急之下,李祯大吼一声,拔出尖刀直插老怪心口,却没插进,用力过猛尖刀还打了一下弯。李祯反应极快,连忙再次去刺老怪屁股!
慧颖不防备他会重复同一个动作,又中袭击,顿时颓了。
李祯惊奇,没料到自己这么厉害,抽出刀来看了看,恶心地在布帷上紧擦。
王幼安只用一张符便爆尽了虫子,桃木剑擦过破防符,硬碰硬破开慧颖的皮,剜出人头大的一颗乌黑心脏,剑尖一挑抛出门外。
哪料施利昧早走了,她的“潮人”也没接住这波食粮。一挑之下,老怪的空壳也挑飞到供桌上。
几人离去时,一出门正好和天础寺气势汹汹赶来的和尚们撞上,两拨人警惕地互相打量着对方,错身而过。
继而和尚们发现了供桌上穿着僧衣的尸体,以及把尸体放在供桌上的恶行。一伙僧人呼喊着出来截住李祯等人。
僧人们目眦欲裂,一半要上来动手,一半嚷着报官,扑上来的僧人被李祯强壮的臂膀弹开,他手中的尖刀明晃晃,一直未收起来,现在被他呼呼地耍开,让一帮和尚不敢上前。
有的僧人悲痛地用手抚上尸体圆睁的双目哭道:“小师叔,弟子们晚来一步啊!啊!”
“天妒英才!!”
“小师叔是被他们谋害的!关天什么事?”
“师弟!你速速回报禅院!请住持出面,定要叫这伙贼人血债血偿!”
“师兄们!把他们看住咯!”
……
虽说慧颖一心图谋的是諏光禅师身上的阳气,但是諏光法力高深,多数时候闭关参禅,不与弟子们见面,故一直没得手。但这一年多他也没闲着,这段时间全寺的青壮年僧人做春梦的非常多,非常密集。但这不是梦,是被老怪采集阳气的过程,梦中的主人公自是有与慧颖相关的种种特征。所以日常相处中这些人越看慧颖越莫名地顺眼,他的人气也越来越高。
但这些人都虚弱了。
当然,老怪不会只薅一两个人的羊毛,它基本上雨露均沾。偶尔有一两个僧人虚死,在几百人的大庙里也引不起注意。
经常做梦的和尚尝惯了甜头,很期待明天后天一直做梦,也就没心思干正事了。晚上蒙混着做完晚课都急切地吹灯睡觉,他们在梦中时而前面爽,时而后边爽,总之梦里什么都有,妙不可言。他们互相不方便交流,全都闷声发大财。
却都不知道这并不是一个人的秘密。
这几个僧人哭的时候,王幼安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幸亏你们来的晚,来早了都得被虫子放倒。”
李祯:“都别堵着我们了。你们没看出来吗?这是个害人的妖物,给它哭坟岂不荒谬?它适才放了许多毒虫,我们一起去近处村里看看出乱子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