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知宴结束一天的工作,开车准备去谢秋家接人,还没上车就收到自己弟弟的消息:
【哥,我把谢秋带回家了】
江知宴撑在车门上的身体差点滑下去,连发三条消息:
【???】
【你没去谢秋家?】
【我马上回来】
江知宴一路飙回去,在家门口碰上他两个正回来的弟弟。
江知照看了眼时间,惊讶:“哥,你这么快?”
江知宴:“……”“别贫。”
他缓了缓,说:“这么晚了,怎么突然过来?”
江知照简单解释了谢秋家被水淹的情况,末了说:“可惜看楼上那家态度估计是要不到赔偿了。”
江知宴心说这还不简单:“重新装修要多少?要不我再找个工程队把老房子翻修一下?”
谢秋有些无奈:“不用了哥,你们资助我学费已经够多了,补墙用不了多少钱,我可以周末去兼职。”
江知宴不太赞同:“你现在高三,心思应该放在学习上。”
谢秋坚持:“也就每周抽出半天时间,不会耽误学习进度。”
江知宴叹气,“你这孩子,就是心思重,太板正。我也不强求,要是有什么不明白的一定要跟我说。”
谢秋点头:“知道了,谢谢哥。”
江知宴在二楼给谢秋找了个空房间,跟江知照房间共用一面墙。
安排完江知宴便去书房继续开会去了,江知照则负责带谢秋去他的房间。
“这间房平时都没人住,但每天阿姨都会来打扫。” 顺着楼梯上二楼,谢秋房间在走道的最里侧。
江知照拉开门,伸手去碰门口的灯,结果似乎是长久没人使用,顶上的几个大灯闪了几下,最终归于沉寂,只有门旁边书桌上的白炽灯还在顽强工作。
“可能是太久没用灯坏了。” 他尴尬地笑笑。
谢秋视线环了一圈,“挺好的,晚上看书也能用。” 本来就只是暂住一晚,倒也不挑地儿。
他把鼓囊的书放桌上。
江知照看了两眼,书包里装的除了学校那几本,还有从家里抢救出来的一些,承受了它不该承受的重量,“你一晚上看得完吗?”
谢秋左手撑在书包上,指骨在白炽灯下与肤色形成鲜明对比,“谁说我要一晚上看完了?”
江知照撑在书桌上说:“那你带这么多书来。”
谢秋翻开包,把书抽出来,“我习惯每本找相似题型来做,需要的教辅挺多。”
江知照‘哦’一声,伸手摸开柜子,从里面拿出遥控器把空调打开,而后又走到墙边的衣柜旁,把柜门拉开说:“喏,上面有几床被子,都是新的,你要是觉得冷可以多加几床。”
房间的空调就在谢秋正上方,风力很足,暖风呼呼地往下面吹。
谢秋长得高,人站在空调前,把吹下来的风挡了个彻底。
身上的冷气快速被热风吹散,暖气包裹全身,大冷天的,硬是给谢秋吹出一股燥热。
那边江知照还在收拾,最中间的大床除了床垫什么都没有,江知照抱了一床棉褥,拿到床上铺平,比了下高度,“会不会太薄了?”,像在问谢秋,又像在自言自语。
没等谢秋回应,又团吧团吧放回柜子里,然后抱出一床更厚的。
在床上铺开,“这个厚度应该可以了。”
谢秋眼睁睁看着大床增高了几厘米。
棉褥找好了,江知照又去选被子。
冬天的蚕丝被本就暖和,江知照先是拿了一床稍薄的,摊开在床上,又转过头来问谢秋:“这么薄,晚上会不会冷?”
而后又像是自言自语:“我还是再选一床厚的吧。” 又把被子团成一坨扔到一边,转身去拿另一床更厚的。
不过他手刚伸到一半就被谢秋拦住了。
“可以了。” 谢秋说,他现在浑身都是热气,晚上这么睡,第二天得上火。
“哦哦,那要不要把温度再调高一点?” 江知照第一次邀请人到家里过夜,业务极其生疏。
“也不用,挺热的。” 谢秋说,手背靠了下江知照。
谢秋手热烘烘的,为了显示自己很热,还把外套敞开,露出里面的黑色卫衣。
“好吧,” 江知照妥协,但有点疑惑:“我们过的是一个冬天嘛?” 怎么他的手一天到晚都冰着,谢秋的就能这么暖和。
谢秋伸手抓过被江知照团在一边的一坨被子,抻开、折叠,三两下就折成了豆腐快,然后放回柜子里,又把塞到里面的另一床抱出来用同样的方法折好放回去。
看得江知照一愣一愣地。
谢秋转过身发现江知照对着柜子发呆,在他面前打了个响指:“在想什么?”
江知照嘴唇张合:“你被子怎么叠得这么好。”
谢秋把软垫换成了薄的,被子也留了床薄的,闻言偏头:“高一军训不都要学?你忘了?”
江知照一噎,忽然想起来高一生活已经离他十万八千里,而大学的军训,得益于那年连天四十度的高温,成了有史以来最水的军训。
别说叠被子,他连踢正步都踢得差强人意。
人和人的身体果然还是不一样。
江知照回神,又把谢秋带到隔壁卫生间。
“卫生间里有洗漱用的东西,都是一次性的,”江知照挨着给谢秋介绍,末了又说:“我就在隔壁,你要是有什么需要的可以来找我。”
谢秋沉着眸思考片刻,说:“还真有一件事。”
江知照洗耳恭听。
谢秋:“家里冰箱有菜没?晚上没吃饭,饿了。”
刚好江知照肚子像是应和般,咕咕叫了几声。
“呀,我忘了。” 江知照这才想起他们刚才过来得急,两个都还饿着肚子。
“我记得阿姨每隔一段时间会放菜在冰箱里,这会儿应该还留了点。”
两人赶去厨房,江知照打开冰箱,往里扫了一眼:“还好,阿姨应该是今天才买了菜。”
不过江知照对做饭没什么要求,能吃就行,也想不出几样不同的东西怎么合成一盘菜,干脆退出去把冰箱让给谢秋,“你看看,能吃什么。”
“还行,能快速做几个菜。”
万籁俱寂,江知宴开完会终于想起家里还有两个嗷嗷待哺的弟弟,他合上电脑一边往外走一边打开手机。
这么晚了再做饭已经来不及,不如点个外卖。
他出了书房,发现谢秋房间门大敞着,里面没有人。他又去敲江知照房间,“弟,在不在?”
半晌,里面没人应。
江知宴疑惑:“人哪儿去了?” 顺着台阶往下。
这会儿天已经全黑了,客厅的大灯还开着,江知宴走进客厅,又发现厨房的灯也亮着。
隐隐有翻炒的声音传出来。
他往厨房走,越近翻炒的声音也就越大,等他走到门口,就看到他两个弟弟一个在炒菜,一个负责拿碗、拼盘干杂活。
最后一道菜炒好,谢秋手往旁边一摊,江知照洗了个合适的碗放到他手上。配合默契,心领神会,像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
江知宴心里有点酸,怎么看,这两人比他这个两手空空无所事事靠在门框上的更像兄弟。
当然,也不一定就是兄弟。
江知宴就更酸了。
江知照接过谢秋递过来的菜盘,回头看到哥哥靠在门框上,毫不客气地招呼:“哥,愣着干嘛,过来端菜。“
顺势把手里盘子递过去。
江知宴接过,“放餐桌上?”
江知照一副‘你开会开傻了吧?’的表情:“昂。”
谢秋最后端着菜出来,“哥,你也跟我们一起吃吧。”
江知宴本想说他回家前就已经吃过了,但又被香气勾起食欲,看对面那两人又并排坐下,索性也拿了副碗筷尝尝。
他拿起筷子夹了个茄子,正准备放进嘴里,就听江知照说:“茄子的英文。”
江知宴筷子就这么悬在半空中。
谢秋不急不慢地拼出来。
江知宴眉头紧皱,见对面两人没说话,快速放进嘴里。
谢秋突然又说:“咀嚼的英文。”
江知照夹了快茄子,想也没想就说出口。
正在咀嚼的江知宴:“……”
不是,这不是吃饭吗?他缓了缓被刺激的心灵:“那啥,你们能不能照顾一下学渣。” 指了指自己。
对面两人看了他一眼,而后换成了英文交流。
江知宴:“……”他忍了忍:“提醒你们一下,我听得懂英文。”
对面两人明显一愣。显然是没想到他还会说英语。
江知宴已经吃不下去了,放下碗筷微笑:“公司有海外业务。”
一顿饭吃得极其安静。
主要是江知宴安静,对面那两人可一点也不安静。
江知照和谢秋后面干脆互相考起了除英语以外的所有知识点,从数学跨到物理,再跨到语文……
江知宴已经听麻了,在桌前坐了半小时愣是没插进去一句话。没办法,家里两个大学霸,学习氛围过于浓厚。
最后江知宴被挑起了学习的心,吃完饭就进书房抓着公司高层开始学习企业管理大全。
……
第二天放学前,物业给谢秋发消息称水管已经修好。
此时他们正上完体育课回教室,谢秋把消息放到江知照面前:“今晚先去我家?”
江知照扫了一眼,“好,我们去统计总共的损失。”
等放学铃一打,木子良正准备邀请后面俩大神去吃麻辣烫,一回头人影都没看见。
“奇了怪了,平时这俩都还在做卷子,今儿怎么跑这么快。”
江知照和谢秋难得出来这么早,一般最早或最晚出来时,校门口的人流最少,他们之前一直是后者,今天出校门时,赶上了前者,门口稀稀拉拉地全是迫不及待跑出去的学生。
“唉唉,小心点,一个个放了学比猴儿都急,慢几秒又不是不让你们出去。” 门口的保安嚷嚷提醒着。
“赶着回去做作业。” 跑出去的人回头喊一句。
这会儿天还没黑,路灯却已经亮起来。
他们一路赶回小区。
楼道窗口里透出几缕光,此起彼伏的脚步声踩在石台阶上。
“不行,我们不能就这么认输。” 江知照对谢秋说。
谢秋看他:“你要干什么?”
“明明是楼上造成的损失,凭什么要让你承担,虽然我们只是学生,但我们可以硬气一点,他一个大人总不至于跟我们学生动手。”
谢秋嘴角微挑:“对无赖来说,只要伤害到他利益了,你是什么人都不重要。”
“我知道,” 江知照瘪瘪嘴,总觉得不能就这么算了:“那我得找个东西防身,万一真打起来,我还能跑。”
谢秋说:“其实也不用,” 他看向江知照,“那人打不过我,打起来你就跑到我身后。”
“也是,” 江知照突然想到:“要不我也去报个拳击班吧,你们是怎么收费的,我大概多久能练成你这样?”
谢秋看了眼江知照细瘦的胳膊,“那可能有点难,不如我给你当保镖。”
江知照不干了,抓着往上走的谢秋:“那你练了多久。”
谢秋站在两层楼之间的平台上,不动了。
江知照还疑惑,顺着他目光往上看,一个老奶奶站在楼梯口正看着他们,苍老的面容堆起一个看不清楚的笑容:
“谢秋你回来了?不记得我了?我们是你爷爷奶奶啊。”
这时江知照才发现,在楼梯的另一边,还藏着另一个身影。
谢秋勾起的嘴角倏然垮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