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次月考来得猝不及防,期中考试恍若还在昨天,眼一闭一睁,他们就已经再次坐在考场里。
明德高三的进度拉得很快,这两周几乎都是在做题讲题中度过,一溜的知识排着队钻进他们的大脑,学校根本没给他们任何反应的时间。
等众人反应过来,第三次月考都已经过去了。
考完的那个下午,他们将桌椅搬回各自位置上。
凉秋华风风火火走进班里,趁着离放学还有几分钟时间,敲敲桌面让全班安静下来:“好了,后面那群对答案的,考都考完了,对下去除了让幼小的心灵遭受打击,又不能让你的卷子多涨几分。”
后面围在一起的几人顿时被打击到脸都白了。各自回了座位。
凉秋华说:“这学期已经接近尾声,接下来就是期末考试,这次期末考咱们明德将会和全省几个顶尖重点中学联合考试,按照往年的经验,这次的排名就能看出你们在全省处在哪个位置上了。”
台下众人静静听着,不同于刚开学时的躁动,或许是天气渐凉,或许是高考的紧迫感终于如一座大山压在每个人肩上,也或许是两者都有,下面没人说话,只是安静看着台上。
凉秋华视线环视一圈,继续说:“另外再过段时间光华大学的保送营就会开放报名通道,那时候期末考试成绩还没出来嘛,所以有想法的都可以去报名,在官网上更新每次考试成绩,下学期一开学光华大学就会对所有报名人员进行筛选……”
再后面的话江知照就没听进去,他指尖捏着一纸书页,外面寒风呼啸,吹打在紧闭的窗玻璃上,玻璃抖动,也像是被风吹得打寒颤。
时间赶着趟到了十二月,江知照大清早地来到教室就见一群人围在门口的小黑板上。
有人发现他,立马朝他招手:“江神。”
江知照脚步一顿,左看看又看看,他周围也没人。
门口的人语气掩不住的兴奋:“江神,你又是第一。”
江知照脑子翻了翻,确认班里除了他再没有姓江的了,又觉得有些好笑。
青春期的孩子总是习惯把某一个方面很厉害的同龄人叫做什么什么神,江知照第一次读高中时从高一就喜提学神这个称呼,高中三年纹丝不动,坐得比泰山都稳。
他放下书包,索性也凑过去看看。
门口堆在一起的人看见他过去,自动往两边让开一条路,并纷纷行来注目礼。江知照一瞬间恍惚自己像在走秀。
这次的排名大部分和上次没什么差别,孟子辰刚好稳住第九,谢秋也稳在第五,反而是长年第二的宋彦,这次往后掉了一名,成了第三。
这段时间他跟宋彦的交集已逐渐减少,宋彦似乎终于认识到自己对他没什么感情后,也终于消停下来,就比如这次月考,两方相安无事,原书的剧情一点没发生。
江知照觉得挺好的,他考他的大学,宋彦当他的软饭男,互不干扰。
“旁边这是什么?” 突然后方传来一声疑问。
有人看了几眼:“这是我们前三个月的总体排名吧?”
有人挤了进来,“让我看看?”
“你又没机会,看什么,江神年级第一稳如老狗。”
江知照顺势也看了过去,那是一张全年级前三个月的总成绩单,他位列第一,而下面第二的位置——是宋彦。
“宋彦这次掉了一名,万一期末考试再退一名,前二就保不住了。” 有人嘀咕。
后面突然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众人循着声音转头,就见宋彦站在自己位置前,弯腰把地上的保温杯拿起来,而后笑着看他们:“抱歉,刚才没拿稳,吵到你们了吗?”
“没、没有。”刚才蛐蛐的人脸倏地红了,默默回了位置。
上课铃响,围在一起的人也各自散开。
连着几天暴雨,气温降得太快,每个进教室的人都把自己裹得像个熊,等被里面的暖气熏热了,又舒服地脱下外套。
这个时候的学生比任何时候的都好管,因为没人愿意出教室,甚至在学校的球场都看不到一个人影。是教室的暖气不够热和吗?非得出去受那冻。
教室的生活虽然是美滋滋的,但一到了放学,就成了大家又喜又难受的时候。
“学校这么多钱,难道就不能沿路做个暖气通道?我这好不容易暖和起来,出门风一吹又得变成移动的冰雕。” 木子良一边吐槽一边收拾书包。
完了将书包往肩上一挎,回头发现后面那俩大神还在埋头写数学卷子,心态有点崩:“要是我也有你们这种临放学而不乱的心,何愁考不到年级第一。”
江知照抽空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指尖转着圆珠笔说:“你现在就可以放下书包,立地做卷。”
木子良已经离开座位了:“那不行,我妈做了丸子等我回去吃呢。”
也不知这话是想炫耀还是讨打。
江知照埋下头,选择忽略这人。他爸妈这年全世界各地到处飞,朋友圈里每天换一个地方,临近年关,家里公司又忙,他哥每天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他这些天全靠谢秋收留。
教室里放学的这阵人流过去,逐渐安静下来。
又过了一会儿,江知照终于把手上这张数学卷子完成。他收了笔抬头看一眼外面。
冬日的天暗得早,不过六点钟外面就黑压压的,像是墨汁在水里稀释后泼在天上,窗玻璃只透出开了白炽灯的教室。
旁边的谢秋一张卷子还没做完。
江知照便干脆把答案也对了。两三分钟后,谢秋完成了试卷,江知照也刚好对完答案。
“六点了,走不走?” 江知照问。
谢秋抬头看了眼黑板上方的钟表,嗯了一声,开始收拾东西。
两人出教室时,被迎面撞过来的冷风结实地打了几个巴掌,江知照庆幸早上带了围巾,拽着围巾裹住脸,又摸出放在包里的帽子戴上,全身上下只露出一双眼睛。
旁边的谢秋倒是比他抗冻,露出了整颗头。
刚才江知宴给他发了消息今晚又得晚点回来,江知照已经习惯了,倒是有点理解原主为什么会生出孤僻的性格。
试想每天一回家屋子里都是空荡荡的,房子又大,家人忙得脚不沾地,就这环境,谁不孤僻?
一路上黑云压城,江知照惯例先跟着谢秋去了他家。
今天的楼道跟以往的有点不一样。江知照刚进入单元楼就感觉到了。
谢秋家是几十年的老小区,上下楼道间安装了声控白炽灯。
脚步声在楼道响起,声控灯唰地亮了。一股水顺着台阶往下流。
鞋底踩上去发出水撞击的黏腻声,他们越往上,水流也就越大,到谢秋他们家楼下一层时,整个楼梯口都被侵湿了。
随之而来的,是上面断断续续传来的交谈声。
往常这个时候各家各户早早就窝在沙发或者床上休息了,楼道里安安静静的。
他们顺着楼梯再往上,就看到李奶奶站在他们家门前。
“李奶奶,您怎么在这儿?” 江知照疑惑问,等他再往上走几步,就发现再往上的楼梯口站着几个人。
李奶奶手里还抱着圆圆,裹着一张毛毯,看到他们回来,不太灵活的腿往这边挪几步:“小秋,小江,你们终于回来了,楼上那家水管破了,水都漏你家里来了。”
两人站上台阶,水流正是从谢秋家里冒出来的。
谢秋一双长腿跨过门口的几人,脚沾在屋内的一瞬间,四周流动的水就立马拥了上来,水面平贴鞋底最上沿。
他伸手去摸墙边的开关,把客厅的灯打开,屋内的景象全然展现在眼前。
江知照迟了两秒到门口,看到屋内的景象也惊了。
沙发、桌椅这些还好,客厅摆件里唯一受灾的就是猫砂盆,被水一冲,里面的猫砂就聚成了一坨。
圆圆似乎也知道自己的猫砂盆没了,缩在李奶奶臂弯里哀怨地叫。
他们楼上住着一家三口,此时都围在门口,男主人见谢秋回来了说:“不好意思哈,我家这孩子太调皮了,你也知道小孩子嘛,就是管不住自己的手,我们刚才已经教训过他了。”
而他刚才教训过的小孩这会儿正坐在后面的楼梯上捧着手机玩游戏。
谢秋抿着唇没说话。
楼上这户是两年前搬过来的,老房子隔音效果不太好,自从他们搬来后谢秋就总是能听到他们吵架,有时是东西扔在地上的声音,密密麻麻地,吵得人不安生。
后来这家的男主人似乎是出去打工了,留女主人和孩子在家,倒是消停了几个月。
但前两天谢秋听说这家的男主人又回来了。
没想到一回来就给他来个大的。
江知照一一看过客厅里的东西,心里有了底,对男人说:“大叔,虽说你家孩子不是故意的,但毕竟是你们家的水管爆了殃及到我们家,那我们家里受影响的损失你们是不是也得承担一部分。”
男人刚才还扯着笑脸,一听要赔偿立马变脸:“你们TM的有什么损失。”
江知照指着屋内:“这水泡了有几个小时吧,那猫砂盆在水里泡了这么久,肯定不能用了。”
女主人不屑:“一个猫砂盆而已,穷得连这个都要人赔。”
谢秋眉头一皱,目光冷硬:“那是从国外运回来的,五位数。” 其实是江知照他妈出国旅游时买的,硬是让空运给运了回来。
两人一听脸色顿时极为糟糕,男人粹了一口:“那是你们TM的没放好,凭什么要我赔。”
一旁的女人裹着皮大衣,高跟鞋刺啦在台阶上发出响,“就是,谁让你们放地上的,要是你们放桌上又怎么会打湿。”
江知照被他们颠倒黑白的话气笑了,刚想张嘴肩上就被拍了一下,谢秋指骨把着江知照肩膀,把人往后面捎了捎,对那两人说:“那就麻烦你们去看看我家墙面。”
经谢秋一提醒,江知照又去观察客厅的墙。谢秋家是老房子,白色的墙面没有一点装饰,时间长了久而久之就会脱落,不过谢秋维护得好,整面墙看上去就像新的。
但再新也有几十年,被水一泡,埋在水里的墙面就开始脱落。
不止一面墙出现这种问题,整个客厅肉眼所见的所有墙壁都出现了脱落症状。
谢秋:“水从你们家趟出来,我们商量一下后续的维修费用。”
那男人站在台阶上都没有谢秋高,被一个中学生当众驳了面子,一把拽过沉迷游戏的儿子,拖到他们两面前大吼:“是他弄的,你们找他赔,” 一脚踢向孩子,小男孩猝不及防摔在地上,手机在地面滚了个圈,躺在江知照脚下。
“哇——” 小男孩当即就哭了起来。
后面的女主人立马跑下来扶起小男孩:“儿子,我的乖乖,” 一手抱住儿子,转头朝男人吼:“你凭什么摔我儿子。”
那男的也当即暴躁:“你TM看看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儿子,要赔你们自己赔,老子不管。” 说完不顾后面大哭的孩子,转身就上了楼。几秒后‘嘭’地一声,大门关上了。
女人抱着嚎哭的孩子对他们说:“我们家哪儿来那么多钱赔,他只是个孩子,你们凭什么跟一个孩子过不去。”
江知照一声‘我艹’临到喉口,生生咽了下去。
谢秋皱着眉揉了揉额头,楼下又传来急促而凌乱的脚步声,物业终于姗姗来迟,“两家业主,我们带了师傅过来紧急抢修,麻烦带我们去看一下漏水的地方。
女人抱着男孩带物业上了楼。
周围看热闹的人也散了。
周围恢复了安静,半晌,江知照拽了下谢秋:“看来今晚你得到我家过夜了。”
谢秋怒气显然还未消,闻言点了下头,把圆圆寄养给李奶奶,跟江知照回江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