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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闹剧结束之后。
“大人是如何看穿我和二青的真身的？”大青坐在刘川对面，喝了口茶。小青贴着她坐着，二青则温顺地盘在她的脚边。昨日刘川跟她提的相助之法，就是要二青现出原形将那二人吓一吓，并恐吓他们招供。后来那二人果然吓得肝胆欲裂，把什么都招了。刘川倒是坦然，说虽用非常之法，但案子总归是能结了。
“本官数年前曾得高人指点，因此方能窥得几丝非人之物。”刘川笑道，“不知姑娘接下来有何打算？”
大青顺手摸了摸小青的头，她平静地开口：“如今既已知晓他的身世，我也没有再留着他的道理了。我见沈老爷为人宽厚，想必他定能为小青寻得良医，好生照料的。”
“本官看这沈三郎，神志受损，恐怕没那么好医治的。”
“若他能一直如此，安生过完一辈子，不知人间险恶，也不是件憾事。”
“姑娘怎知他愿意那么活下去呢？”
“那大人见多识广，可曾听过什么法子？”
“这个，本官还真听说过。”刘川捻了捻胡子，略有些迟疑。
“哦？大人可方便告知于我？”本是随口一问，没想到真的有法子，大青不禁有些动容。
刘川踌躇了一会，他眸色深沉地看着一脸恳切的大青，这才开口道：“初见姑娘，我便发觉你身上时有金光缭绕，隐隐有化龙之象。姑娘，我冒昧地问一句，你的七寸之处，可已修出逆鳞？”
大青惊讶地看向刘川，但见他神色坦荡，便点了点，承认了这事。
“果然，姑娘心地良善，得此福报，也是天命所趋啊。”刘川感慨道。
“大人所说的法子，可与我这逆鳞有关？”
“姑娘聪明。本官曾在这世上游历数年，听闻数段秘辛，其中一段提到龙血有起死回生、延年益寿之妙用。姑娘虽非神龙，但有神龙之象。你若执意想救治沈三郎，不妨试试取几滴逆鳞下血喂与他。只是这法子，本官并不能保证行得通。况且，鳞下血对姑娘来说，修来不易。若真的取血，恐损姑娘修为。姑娘濒化龙之境，该如何取舍，还请姑娘慎重。”刘川语重心长道，颇有劝诫的意味。
大青略略垂眸。原本盘着的二青，此刻将身体竖了起来，她张大了嘴，想要说什么，大青却对她摇了摇头。
“我于这世间，仍有难以割舍的牵绊。化龙虽是我所求，但并不急于一时。至于修为，并无大碍。”
“姑娘心胸之广，令本官佩服。”似是料到了她会如此选择，刘川坦然一笑。
“不知大人为何涉猎这些怪力乱神之事？凡人不是一向对此讳莫如深的吗？”大青忍不住问道。
“说来惭愧啊。我曾经有一位夫人，我们也过了一段琴瑟和鸣的日子。后来，我偶然发觉，她竟是狐妖。当时我愚昧无知，以为她想谋我性命，便慌乱找了个道士。我本意只想困住她再做打算，可谁知那道士竟是个心术不正之人，对她暗下杀手。危急之际，她被几只窜出来的狐狸救走了。唉，后来，等我明白过来她对我从无歹意之后，真是悔不当初。我寻了她多年，却遍寻不得。如今我年事渐高，平生所愿，也不过就是再见她一面，当面给她赔个不是。”说起这段往事，刘川显得沧桑了很多。
这经历听着甚是耳熟，似乎就是隔壁山头的那个小狐狸精啊。
思及此，大青略一犹豫，最后还是忍不住说道：“大人有心了。离此地两百里，有一座阙明山，听闻时常有狐妖出没。大人有空不妨去看看，说不定能得遇故人。”
闻言，刘川忽的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向大青。大青对他微微颔首，并没有点破，但她笃定刘川能懂她的暗示。
“多谢姑娘！”良久，刘川深深吐出一口气，郑重地对着大青道谢。
“大人客气。”
三日后。
面色有些苍白的大青站在正安县外，小青从竹筐里探出半个身体。
“姐姐，我们这就回去了吗？不等小青醒过来吗？”
“不等了，他有他自己的路要走，就此别过吧。”说完，她便往回走。来时两人一蛇，如今只剩她独自背着二青回去。
可是回去后没几日，二青失踪了。
往日二青也曾因贪玩晚归，但如今已经过去了两日，她还没回来，大青心内泛起不安。她焦急地循着二青残留的气息追了过去。大青隐下身形，穿梭于山林之处。越走，眼前的景色越熟悉，她的心里也越疑惑。等她终于站定，这才发觉，二青的气息竟是从沈家的院墙里传出来的。大青轻巧地一个纵身，翻过眼前的石墙。她刚一落地，身后猛地窜出一个人，将她紧紧地拦腰抱住。大青下意识一个肘击，狠狠地撞了过去，背后传来吃痛的声音，但却没有放手。
“嘶……是我，小青！”
正欲再次肘击的大青堪堪收住了攻势。身后男子温润的嗓音中，正带着一分吃痛，藏着三分委屈。声音虽陌生，但这总喜欢抱着她的温暖的身躯，却很熟悉。
“你抓了二青？”大青冷淡地开口。
“没有。我只是请她帮我一个忙而已。她就在你眼前。”
大青抬眼望去，只见一丈处，二青正懒懒地趴在地上晒太阳。那肚滚腰圆的模样，哪有一丝被抓的样子？大青细牙微咬，恨不得上去照着她的肚子踹上一脚。
“你竟然不告而别？若我不出此下策，你是否打算永远不再见我？”
“你的事情已了，我们本就没了再见的必要。”
“呵呵，果真如此。”
“你是人，我是妖。人妖殊途，你我还是不要过多纠缠地好。”
“人如何？妖又如何？我的至亲，竟因一点利益，害我性命。萍水相逢之妖，却救我于深山之中，替我搭草棚挡雨，替我寻吃食，替我寻亲，卖艺养我。你说，这些，要怎么算呢？”
“你都想起来了？”
“我只是记忆受损，不是傻。你为我做了什么，我全看在眼里。”
“救你不过是顺便而已。至于送你归家，也是我嫌你留在山里麻烦。我修的本就是正道，救你也是为了给自己积攒功德，增加修为而已。”
“包括剜心吗？若只是为了修为，你大可将我扔回沈家就功德圆满了，又何必自损修为，替我寻回神智？”
大青僵在原地，不知该如何回答。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觉得自己的脖后，泛起一阵温热的湿意。
“还疼吗？”小青小心地问道。
“无碍。”
怎么会不疼呢？生生剜开自己的心口，那种痛楚，大青不愿说，小青怎会不懂。
“既然你全都知道了，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如今你既无恙，我便放心了。我要带二青回去了。她这傻样，不适合留在这里。”
小青没放手，反而将她箍地更紧。
“放手吧，你知道我不可能留下来的。”
“我没让你留下来，我是让你带我一起走。”身后传来委屈的鼻音。
“说什么傻话呢。人妖殊途，你跟我走算什么？”
“你知我的意思。”小青坚持着。
“你可想清楚了？若跟我走了，你可就回不来了。”见他一直坚持，大青故意软软地威胁了他一下。
“好不容易才将你骗来，若是能和你在一起，就足够了，我怎么可能离开？”
“唉……”许久的沉默之后，大青才叹息似地说道，“之前搭的茅屋已经塌了。”
小青听出她的松动，忍不住唇角上扬：“无妨，回去后我再搭一间。”
“那便回去吧。”大青摇了摇头，一半无奈，一半含笑。
“嗯，回去，”顿了顿，小青又补充道，“回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