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眼中的提瓦特 第80章 你会梦到我吗（二十二）

纳西妲窝在兹梅伊怀里入睡，梦中她又见到了大慈树王。

即将消散于天地的大慈树王。

“你最终还是选择了她啊。”树王无不感叹。

纳西妲垂下眼眸，又抬眼注视着另一个自己：“我不想磨灭你在这个世界上存在的痕迹。你的功绩应当被世人铭记，而不是遗忘。”

“即使臣民将你囚禁于净善宫，你也还是这么选择了是吗。”树王并不惊讶转世的选择。

按照她的想法，只要世界彻底遗忘她，那么纳西妲就可以直接继承她的一切包括功绩和子民的敬仰，她可以顺利地回到须弥政治中心重掌神权——这对不被臣民喜爱的纳西妲来说，是巨大的诱惑。

在大慈树王眼中，纳西妲即是【布耶尔】，即是自己的轮回转世，她们本身就是一样的，只是纳西妲更纯净，未来更加光明。纳西妲继承她的一切本来就是理所应当的呀。

但是纳西妲不愿意。

“或许我并不能成为像你那样伟大的神，但如果可以，我绝对不愿意霸占你的功绩和位置。”即使，她的确是草之神。

纳西妲垂下眼：“你应该被记住的。兹梅伊帮了我很多，我们已经将被污染的世界树推倒了，本体的我还在接受世界树承载的记忆与历史……你放心，禁忌知识不会污染我了，也不会危害须弥的民众们。”

“我看到了，纳西妲。她将血肉浇灌新枝成长，你也因此获得了抵抗深渊的力量。”大慈树王叹息一声，“终究还是，到这一步了啊。”

纳西妲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有什么我不知道的隐情吗？”

“世界树是天理治下的，用来确保世界轮回不出差池的重要凭证。那些回忆与历史，都将在终结之后再一次上演。只要天理的秩序还在，这样盛大的轮回就不会停止。”大慈树王看向新生的自己，“尽管天理陷入沉睡，但天空岛上天理的维系者仍然睁着眼睛凝视命运与轮回。纳西妲，你要更快一些，你和她……一定要更快一些，去做你们要做的事。”

赶在终结之刻到来前，彻底推翻天理的统治。

大慈树王知道纳西妲要和兹梅伊做什么。老实说，她并不意外兹梅伊的选择，龙和天理之间存在不可磨灭的血海深仇，这群高傲的生物反叛是必然的，他们从未臣服于神。但是纳西妲选择站在兹梅伊那边，是大慈树王没有料想过的。

身为二代神，却站在龙的利益角度——这很让她惊讶。

在此之前，从来没有哪位神明是站在龙的利益角度选择推翻天理统治的。只有纳西妲。她本来可以和曾经的大慈树王一样留守世界树就好，却主动搅和进了反叛事业中去，还是因为她的朋友，一头黑龙。

“…他们是我的朋友。从我被关在净善宫之后，没有任何人走到我的面前说——跟我走吧。除了他们。”纳西妲闭上眼，“维尔斯告诉我我可以选择，兹梅伊帮助我离开牢笼，我在他们身上学到了很多：勇气，毅力，忍耐，以及适当的反抗。原来，我应该为贤者们对我的行为而生气。”

纳西妲睁开眼，翠色的瞳里泛起冰冷的绿：“我应当是生气的，不论我是否为神，他们囚禁我五百年，遏制我的自由，限制我的力量，禁止我的沟通交流，我都应当为这后知后觉的五百年囚禁生活而愤怒。”

“愤怒的滋味并不好受，但好过无知无觉的任人摆布。”她叉腰，“我选择离开那里，我选择重回神位，我选择推倒旧的树种下新的树，我选择铭记你，学习你，我选择与我的朋友一起，为了他们的自由而努力。”

“这就是我的选择，我想我应该有做出选择的权利。”

大慈树王颔首：“是的，你说的很对，纳西妲。你一定会成为超越我的，优秀的伟大神明，我相信你会庇护须弥守护子民，我也相信你会因为这份珍贵的友谊付出，收获。纳西妲，你是智慧的神，当我彻底离去，当你继承全部的记忆，你会明白很多很多，我希望那个时候你依然如此。”

“你是纳西妲，你是世界树上最纯净的枝杈，你是我们的希望，而非【布耶尔】的影子。”大慈树王轻柔抚摸另一个自己的脸颊，与她额头相抵，“我为自己从前的盲知感到抱歉，我应该更加信任你的，纳西妲。如今我已不再痛苦，这都是你们的功劳啊。”

我应当信任你有能力有意志去接任须弥，我应当对你有解决禁忌知识污染的信息。

你不是谁的影子，你就是你，纳西妲。

“那么，再见，纳西妲。”大慈树王的手臂开始消散，随后是躯体，脸颊……与光同尘。

她的时代已经结束了。但终有一日，我们会在地脉涌动的回忆中重逢。

这一次，是真的再见了。

银白发的小女孩怔怔的凝视消散的光尘，低下头，抬手擦去了夺眶而出的眼泪。

明明最开始，她是不想哭的啊。她应该更坚强，更会忍耐。

“我一定会守护好须弥，我一定会……”年幼的神明抬起头注视梦中那棵高大的世界树，坚定的做出承诺，“我一定会守护好大家。”

愿我的子民们永享智慧的安乐。

关于纳西妲和大慈树王的告别，两条龙心知肚明，但是都没有说。

兹梅伊的本体仍然留在地下的世界，守护新生的树，然后大力改造地底的环境。这里是不被神明注视的地方，是远古愤恨长留的地方，众多生命的遗恨都需要排解疏散。

这无疑是一项巨大且漫长的工程，庞大的龙类在废墟上一点点清理深渊侵蚀的枝丫，能被消融的消融，不能被吸收的就赶去更深更黑暗的无主之地。

而地上国度的兹梅伊也没有停歇，纳西妲已经决定拿回摄政权利重回政治中心，她们每天夜里都在梦中相会，一方面是连接魔鳞病患者的梦境，治愈他们的疾病。另一方面是监控贤者和愚人众的梦，让那计划无所遁形。

纵使虚空终端在贤者们的巧言中被分发给更多民众和外邦人，贤者高层中使用虚空终端的到底还在少数。愚人众执行官间利用的那种虚空投屏如今已经扩散到中层，按理来说，纳西妲不会有那么大的力量去监控这些没有佩戴虚空终端的人类的梦。

但是谁让维尔斯隐晦的提醒她利用神之心的力量，去发挥更大的，来自神明的权柄呢。

虚空终端这样大型的入梦最初就是大慈树王利用神之心整合全体须弥人的梦境构建出来的体系。为了对子民无害，神之心的力量可没发挥到极致，那更像是个媒介。

“维尔斯这样，真的符合至冬的利益吗？”

纵使承维尔斯的情，纳西妲还是在下一次入梦后对兹梅伊发出疑问。

兹梅伊拨动那些晶莹剔透的梦泡，答案很简单：“他的利益不等于至冬的利益。”

至冬是神和人构建的国度，维尔斯充其量只是怜爱领地内的生命，以及和至冬女皇达成合作。

“这样啊，我还以为，龙会和交好的神不遗余地的维系共同的利益……”纳西妲研究龙类的课题看样子遭遇了瓶颈。

“和神不一样，龙并非天生爱人。也因此，当人类做出危害龙利益的事情，龙会比神更果决更理智的做出取舍。所以在神眼中，龙不是值得完全信任的治国伙伴。”兹梅伊扭头看向贴近的小小神明，“纳西妲，你总是会面临龙与人争夺生存领土的局面的。据我所知，沙漠地区的风蚀沙虫就是龙嗣之一，它们只是在沙海肆意翻腾，带给人类的就会是巨大的灾难。龙不是没有和异族达成合作：黄沙之上是神和人类的国度，黄沙之下是龙类的行宫——只要赤王阿赫玛尔死后躯体由龙吞噬。”

纳西妲严肃地接过话：“阿佩普的确吞下了赤王的神体，也因此吞下了被赤王封禁在体内的禁忌知识，痛苦和侵蚀无时无刻不在折磨她……”

“对于龙来说，这样裹着蜜糖的毒药是一种背叛，此后再有神想要和她合作，恐怕要遭受比当初的阿赫玛尔数百倍的刁难与敌视。”兹梅伊神情平静，“对神来说，这只是一种利己的【公平】。阿佩普的确约束了子嗣不再翻腾黄沙，的确如约吞下了赤王的躯体，也的确获得了她梦寐以求的智慧。谁也挑不出错，不是吗？”

“……不是这样的。交易合作的前提是公平公正，领国璃月崇尚的契约也是要求双方不得隐瞒重要讯息。在阿赫玛尔与阿佩普的交易里，阿赫玛尔隐瞒了禁忌知识携带的痛苦对交易方的巨大危害，那么这桩交易本身就是不公平不公正的。”纳西妲那双漂亮的翠色眼睛里闪烁着光彩，她思考着，说出判断，“倘若契约之神摩拉克斯来审理这项交易，想必也会认为有违契约的公允。”

兹梅伊想到了那个被米洛暗戳戳羡慕称赞的岩之魔神，嘴角上扬：“那可不一定。如果我也站在神与人的利益角度，我会认为这项交易无比【公平】。吞下神体前，阿佩普遵守契约，吞下神体后，阿佩普饱受苦难蛰伏黄沙之下不再危害人类生活……你看，这不是很符合人与神的利益吗？用一具包□□药的神的尸体，换来异族的伤痛与安静。”

毕竟被痛苦折磨的不是他们的同胞。

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