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眼中的提瓦特 第73章 你会梦到我吗（十五）

说句良心话，兹梅伊对于艺术一窍不通，她也很有自知之明，从不介入对艺术作品的评头论足中。但是智慧生命对于【美】的，纯粹的本能欣赏不会出错。

那个领衔的少女舞者飘飞的裙摆和动人的身姿，足够让她这个莽夫感受到月光下月莲花盛开的美丽。

是的，兹梅伊听过兰那罗们神奇比喻后，会在雨林行走时特意注意月莲这种植物。它们在月光下绽放的模样安逸而美好，清香四溢——兹梅伊很喜欢。

兹梅伊也喜欢这位少女舞者的舞蹈。

随着大众情不自禁的喝彩鼓舞抬手拊掌，她能感受到哥哥的气息凑过来轻轻问她：“你把那位王子殿下藏哪去了？”

“担心他带着旧部出来惹乱子？”兹梅伊目不斜视，注视着舞者翩然退场。

“不，是荧前段时间突发心绞痛倒了下去，按照原计划她已经出发前往层岩巨渊了。但是现在还在不卜庐修养，说是想散散心……”

“是我疏忽了，双子间的感应比我想象中还要厉害。很抱歉不能在这个时候陪着她，如果你还和荧见面的话，帮我转告这份歉意吧。”兹梅伊说，“我把他藏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他不会再受到深渊的蛊惑，他的思维不会被深渊侵蚀，不会被外物影响。情况乐观的话，明年海灯节就能把他送回到荧身边。”她很讲道理的。

你这可不是讲道理的模样，是软禁起来了吗？心脏不会再痛了……沉睡？那的确是个可行的办法。不过能藏在哪呢？总不会是心脏里吧？空还没够到她把东西存放在心脏里的标准及格线呢。

“当然不会是心脏。”兹梅伊竖起手指示意哥哥噤声，“下一场表演了要开始了。”

维尔斯：……得，还是不理我。

等他俩看完演出找地方吃法的时候，兹梅伊才告诉他原委。

“他受侵蚀很深，蛊惑无时无刻不在引诱他沉沦。不过幸好是天外来客，抵抗力多少还是有的。”兹梅伊说的侵蚀并非是其他提瓦特生灵遭遇的那种腐朽，而是一种意志上的挑唆，“本来只是至亲分离和亡国诅咒的仇恨，后来蔓延到地下国度对地上生命的无差别憎恨。不能全怪他，深渊教团的法师那张嘴想骗人的话，本就能把死的说成活的，被仇恨蒙蔽心神的人很容易掉进话术陷阱，然后越陷越深。又常年待在地下不见光，死去灵魂的哀嚎折磨起来真不好受，原本的意志经年累月被扭改，也是正常的。”

维尔斯听她轻描淡写的讲述，正在进食的餐叉都停了下来。

“仇恨这个东西很折磨人，世界的光彩全部褪去颜色，眼里再也容不下别的欢笑与温暖，只有冰冷的血液和愤怒的火焰。会让背负仇恨的人偶尔感叹一声，好累，好痛苦。”

兹梅伊戳了个虾仁塞嘴里：“他的情况和这个很像，甚至更严重，明明灵魂已经疲惫不堪需要休息，还在继续谋划加深痛苦，倒下也只是迟早的事情——号称永不停歇的机械也是需要机油定期保养的，不然使用寿命大大缩短。”

“所以你怎么做的？”

“把他惹到炸毛崩溃，所有负面情绪全部发泄出来，仇恨转移到我身上，让我成为他除了天理以外唯一需要仇视的对象。等他撒泼打滚哭闹完，再打晕冰封起来，到远离人烟花香鸟语的地方修养疲惫了五百年的身心。”兹梅伊戳碎刨冰上的墩墩桃果肉，这个餐后小甜品味道还不错，“怕他身体透支太严重，我还请了兰那罗给他做定期保养。那些小家伙很喜欢他，知道他在治病，没事的话就会去弹个琴唱个歌。在人类社会里也有这个疗法，我承认我借鉴了一下。”

“听起来很不错。”维尔斯这才露出轻松的笑容，虽然这个治疗手法太糙了，不过兹梅伊是深渊力量的天克，驱邪效果还是很好的。

“话说……你怎么冰封的？不是用不了元素力量吗？”

兹梅伊目移，顾左右而言之，摆明了不肯正面回答。虽然感觉不太对劲，但维尔斯还是没有追问。

他和兹梅伊很相似的一点就是，很少打破砂锅问到底，永远给被问话都那一方留有余地。

吃完饭，黑夜也缓缓拉下帷幕，天上星子密布，月光照射下冰凉的光辉。他们坐在须弥城外桥附近的石头上，听着桥下流水淙淙，听着鸟语蛙鸣。萤火虫在青草灌木丛间活动，风送来暖湿的祥和气息。

在这皎洁的月光之下，众生万物都显得那么静谧而美好。

“……你打算什么时候动身？”维尔斯摸索着手腕，他清除妹妹这次来须弥城只是来看看他，毕竟雨林最大的死域瘤已经被清理掉了。明明猜到了他的意图，还是耐着脾气陪他好好放松了一下午。

他知道自己在兹梅伊心中的份量，前段时间到处溜达装可怜也不过是提醒他国的神或者龙：我们家孩子和我闹脾气离家出走，若是惹出什么乱子，请不要找她麻烦，来寻我拿补偿就是了。

尤其是钟离，他心知肚明这一点——兹梅伊被她兄长拿捏的死死的。

还会有谁比维尔斯更了解他一手拉扯大的孩子呢？尽管兹梅伊如今怎么看都不再是孩子了，但他依旧了解她，清楚她的脾气和秉性，能够预测到她绝大多数时间的思维和选择从而做出判断和应对。

兹梅伊接下来会说什么呢？是留在这里等他外派公务做完再离开？还是等旅行者出发抵达须弥？亦或是去世界树深处看一看？

“我明明把雨林和沙漠的深渊力量全部吃掉了，阿佩普吸收的禁忌知识也吞掉了，但是大地上仍然出现了新的魔鳞病患者……那种伴随着禁忌知识一同出现的疾病，也是深渊侵蚀世界的一种症状。兰那罗和觉王树说过，是因为世界树出了问题。”

维尔斯的眼睛和月光一样柔和，冰凉温润，注视着他的血亲。

“等我看过世界树，再离开。”

维尔斯点头：“好。世界树和草之神密切相关，此前小吉祥草王被教令院大贤者软禁起来，不过愚人众目前对教令院的掌控足够让你见到小吉祥。等你做好准备，哥哥就带你去见她。”

兹梅伊面无表情的扭过头：“真要这么轻松，你们不是早该拿到草神的神之心然后回至冬了吗？”

派蒙和米洛讲过，当初罗莎琳掏风神温迪的神之心可是很轻松的。

你比小吉祥草王强劲不是一星半点，不管是诱哄还是抢夺，拿到神之心应该很轻松才对。【博士】怎么还会出现在这里？

她哥哥轻轻笑了一下：“我的作风和罗莎琳可不同。小吉祥本身和我没有愁怨，能和平拿到神之心最好不过了。而且，我的任务也不是拿到神之心，只是保护执行官的安全。”不归他做的事情，他可不会多管闲事。

“愚人众是一个庞大的组织，执行官的实力放到人类和底层魔神中毫不逊色，虽然外派公务都应该是轻轻松松，但难免出纰漏。万一他们玩过火被愤怒的他国神明打死，那就太好笑了不是吗？”维尔斯的声音听起来很愉悦，“再说了，如果说好了交付神之心，结果最后反悔不给，也是需要我去维护契约的公正性的。摩拉克斯可是很赞同这一点呢。”

兹梅伊明白了：“那你打算怎么和草之神做交易？”

“那可不是我需要操心的问题。要事事都让我干，巴纳巴斯养执行官是做什么的呢？”他说，“好了兹梅伊，我们该回去休息了。”

他说：“那是个好孩子，你会喜欢她的。”

维尔斯对“好孩子”的标准是什么？

同样在前几天就和维尔斯见过，知道会和兹梅伊见面的小吉祥草王纳西妲沉浸在梦中的世界，编织着帕蒂沙兰和须弥蔷薇的花环。

她只见过这两种花，因为须弥城内绿化只有这两种花最常见。

纳西妲停住编织花环的动作，她翠叶一般的青绿眼睛注视着梦境世界模拟的雪花——那是维尔斯曾带给她的见面礼。

维尔斯的妹妹兹梅伊，会和她的哥哥一样，是位温和但坚定的龙吗？

纳西妲不知道，她只在夜晚入梦时和须弥的孩子们了解过有关兄妹亲情的概念，发现大多数哥哥好像都很宠爱自己妹妹？

只有五百岁，且一诞生就被教令院软禁起来的纳西妲虽然是智慧之神，但总觉得自己智慧并不多到足以称为神明。她也不清楚五百多以前的很多事情，更不清楚神明诞生前的提瓦特龙类历史。因此，她对于元素龙的了解是基于对这个突然造访的维尔斯的了解上的。

纳西妲很好奇龙类的相处模式，也向往维尔斯曾同她讲述过的，外界的绚烂与美好。

囚禁于净善宫的笼中之鸟在某一日听到了更遥远的，外界的讯息。好奇心促使她顶着对陌生族类的警戒向前缓缓挪步，然后，她稚嫩的鼻尖接触到了一片冰凉的雪花，融化后只有一点湿润。

那是遥远北国雪域的呼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