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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影闭着眼睛顿了顿，低声道：“你以为我们族为何这般平静？若不因你娘是族长的妹妹，你能平安活到现在吗？若是不把它交出去，我们就会被灭族。”
扶余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抽搭道：“趁现在大家都不知道，我带她走，她是我捡回来的，我把她送回去。”
扶影一脚踢翻扶余，红着眼睛骂道：“她只是宠物，你要为了只宠物让我们一同陪葬吗？”
扶余看着她，仿佛可以从那双懵懂的大眼睛里看到一丝泪光，一时间心痛莫名，他并不傻，如果将她交出去，等待她的可想而知，手倏地攥紧了，指尖都泛了白……
扶余的大哥扶恒，那条最喜欢缠着她的蝮蛇，慢慢跪下，嗓音低沉醇厚：“爹，让弟弟带璃儿走吧，现在还来得及，除了我们谁也不知道。”
宠物……她在他们心中就是只宠物吗？难道，以往那些宠溺都是他们对她的施舍吗？手不知怎么渐渐变得冰凉……
剩下他们聊了些什么她已经听不清了，只记得腹中的疼痛一阵胜似一阵。
待她再次醒来时，已经在离开西凉山的路上了，自己正躺在扶余的怀里，瘦弱的手臂格外有力，她偏头轻声开口：“你要把我送走吗？”
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所有的一切都在一夕之间改变了？
“璃儿，我带你走，以后有我陪着你。”
月光下，那张白嫩嫩稚气未脱的脸上，此刻多了一些她从未见过的凝重。
她想了片刻，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我做错什么了吗？为什么要送我走？”
一片空死的寂静……
久久没有听到回答，她明白了，此后，西凉山成了她永远回不去的地方。
她刚刚才明白这里是她的家，也刚刚明白这里再也不是她的家了……
那个给她取名字的冷面大蝮蛇，还有那个总是温柔的女子，还有那些总是喜欢缠着她的蝮蛇，她再也见不到他们了。
疾速飞奔的扶余骤然停下，回头望了一眼。
一滴温热的水滴落在她身上，仿佛烫在心间。
她用额头的毛蹭了蹭他，“别哭了，把我送回去吧。”嗓子沙哑而干涩，不慌不乱，脑中异常清明，她知道回去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
扶余抱着她的臂弯微微有些颤抖，毅然决然地转身，继续往不知方向的前方飞奔，脚尖轻点树枝，踩落树上的雪，比方才的速度更快了，她默默叹了口气。
明明寒夜里冰雪交加，怀抱却格外温暖的……
幽暗的夜里，寒风冷厉，一人一鸟在飞速前行。
没人发现，一滴血落在雪地里，迅速晕开一朵红色的花，与白雪相称，红得妖艳……
……
良久，院子里的门慢慢打开，扶影站在门口，看着某个方向，久久未语。
“既然不忍心，何必说那么狠……”
丽娘曼步走过去，从身后抱着他，轻轻将头靠在他后背。
静了半晌，扶影叹一口气，低沉的嗓音：“若不这么说，依着余儿和璃儿的性格……一个表面柔弱，一个没心没肺，骨子里却一样决绝，不知随了谁……”
其实，他从一开始就知道璃儿是凤凰，那是颗凤凰蛋，起初他总想将她扔出去，却不知从何时开始，那软绵绵的小凤凰成了他的家人，两万多年了，他早把她当成女儿了。
静了半晌，扶影开口道：“丽娘，和你活了这么久，我知足了……若是事发，保住孩子们……”
“好……若是保不住你了，我就改嫁。”丽娘说完笑了，笑着笑着，眼泪便滚落了下来。
妖族早已不平静了，两个孩子走了也好，走了就别回来了……
千万别回来了……
……
扶余带着她一路急奔，离开了妖界，很多话如今也说不出口了……
外面的世界什么都要花钱，这个让他俩甚为苦恼，她是鸟，爪子捏不了决，扶余也不会点石成金……当初他没认真学，因在妖界用不到……
扶余下池塘给她收集露珠，村子里的一个大娘路过时看见，以为他俩没钱吃饭，叹了口气，扔下几个铜板，摇着头走了。
扶余：“……”
“大娘真是个好人，小蝮蛇，你别偷她家兔子了。”她兴奋的跳过去要将铜板抓起来，这下可以尝尝上次没有吃到的包子了。
话音刚落，大娘身后的儿子走过来，挥挥手将她撵到旁边，将铜板捡起来吹了吹揣兜走了，话音飘在空中：“哎呀，娘，这是文人骚客才有的情调，人家收集露珠是要泡茶。”
她：“……”
爪子狠命的挠了挠地，大吼道：“啊啊！给我偷他家的兔子！我要吃烤兔！！！”
扶余心道，幸好他们不懂鸟语，否则就露馅了……
山林里，浓郁的烤兔香味飘荡了一夜……
第二天，扶余抱着她离开了那个村子，远远听到撕心裂肺的喊声：“我的兔子啊！十多只兔子怎么都没了！”
她用爪子尖抠了抠耳朵，摸了摸撑得圆鼓鼓的小肚子，翻身打了个长长的饱嗝……
转眼三个月，春送冬走。
不知走了多久，祸害了多少家的兔子，顺便还打劫了几家衣店，她倒是穿不上，是扶余要换掉，好在每月就偷那么几回衣服。
她才知道，上次她之所以腹痛又流血，原来是来了天葵，她还以为吃坏了肚子，看着小蝮蛇如同火烧般的红脸颊，本想开口逗他，转眼那火红就以肉眼的速度退下去了，逐渐变白。
她知道，他想家了，其实，她也想家了……
她不知道他们还要走多久，扶余他娘说的对，外面容不下扶余……
扶余变成原形，被好多人拿着烧火棒追着打，弄出了一身火伤的疤。
都怪她，若不是她馋极了跳到包子笼屉上叨了几口，也不会被卖包子的打进火堆。
当时扶余就红了眼睛，变回原形将她叼出来，又将卖包子的抽个半死，她一身绒毛丁点都没烧着，可是扶余却烧了一身的伤疤……
他们跑了很远很远，直到没有人追过来，她跳到他身上哭得差点没抽过去。
扶余捂住她的眼睛，声音孱弱：“璃儿，我宁愿痛死，也不想让你哭。”
忘了说，她的绒毛水火不入，她的眼泪可以治愈所有伤，若不是扶余变回人形，紧紧拽着衣领，一副宁死不从的模样，她早就把他的伤治好了。
凡间没有妖族需要的浊气，这些伤不可能一夜就好……
这里不是妖界，这里是人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