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的方向,有一座浮华山,据说浮华山之巅,有一处仙境,四季如春,百花争艳,有一位医仙在那里居住,有缘人得见,无缘人路过境门不得入……
绕了九曲十八弯,她终于爬到了山顶,却只见一座空荡荡的院子。
“为什么来这里?”沉沉的嗓音传来,明明看不见人,声音却直接响在她的脑中。
她扯着嗓子喊道:“我要你救个人,啊,是条小蝮蛇,他烧伤了,你帮我救他。”
良久都没有声音传来,久到她快要失去耐心了,沉沉的声音终于又出现了:“用什么交换?”
交换?什么交换?她悚然道:“我可没钱!”
空气中传来一声嗤笑,不含任何感情的声音道:“耍我玩呢?正好,晚上没有着落,就拿这条蛇煲蛇羹吧。”
“别别别,我的眼泪可以治任何伤。”她急了。
空中静默片刻,又响起那声嗤笑:“又耍我?你的眼泪能治伤怎么救不了他?”
“璃儿,我们走,我的伤没几天就能恢复。”孱弱的小蝮蛇挣扎道。
她气的一爪子踩在蛇头上:“别扯淡了,就因为拖了几天,这伤口都肿了,脓血直流,再不治怕是要腐烂了。”
她抬头大喊:“我说的是真的,我的眼泪真可以治伤,还有我的毛水火不入,你可以留着做披肩啊,很划算的!”
一阵山风吹过,青色身影突然出现在她面前,一头青丝随意散落身前身后,两根手指将她夹起来,目光透过银色的面具,上下打量一番,慵懒的开口问道:“你是什么鸟?”
她梗住脖子,怎么又是这个问题,能不回答吗?!
银色面具人捻起一簇青色火焰,她眼睁睁看着那道火焰并未躲开,一股温热从她身上扫过。
果然,绒毛没有任何变化,银色面具人端详片刻,嘴角微勾:“竟是真的。”
话音刚落,她腹中那股熟悉的剧痛又来了,几滴赤红的血落在那人掌心。
银色面具人:“……啊!!!”
声音直冲云霄,喊得她都有点耳鸣了,银色面具人浑身乱颤了好一会儿,闭上眼睛晕过去了。
她:“……”
扶余继续孱弱道:“靠不靠谱啊,璃儿,咱们回去吧。”
“出不去了……这里有结界……”
她真想仰天长哭,到底谁救谁啊?!!
……
转眼又是一年,烛离,也就是那条有着极其严重洁癖的烛龙,终归还是将扶余救好了,那条小蝮蛇又可以活蹦乱跳的给她找吃的了。
她很不明白,有洁癖的人居然还可以当医仙,她的几滴血就能给他吓晕,扶余满身的脓血他怎么视而不见??
后来,烛离斜着眼睛告诉她,他最讨厌女人……
所以……就因为她是母的??
于是,这几个月,她都被扔在门外……幸好小蝮蛇给她搭了兔绒的窝,否则真要冻死了,那身绒毛都给烛离了,作为治伤的交换……
若不是蝮蛇的眼泪不值钱,她早就拿瓶子去接了,扶余一抱着她眼泪就下来了,她现在已经很淡定了,权当洗澡了……
她很费解,这身母毛烛离怎么不嫌弃?!
更令她郁卒的是,扶余给她抓兔子都抓了两万年来,怎么到这儿就不行了?当初那条大蝮蛇都没说过什么!
烛离矫情得很,说什么让她自立,不能太惯着……
呸!分明是巴巴的瞧上小蝮蛇了!
起初还说要把小腹蛇煲成蛇羹,待小腹蛇变回人形后,态度立马就变了……
那双眼珠子恨不得粘在扶余身上,不过就是下池塘给她采了点露珠,瞅他粘腻那劲儿,又是熬姜汤又是铺被褥的,最可恨的是,居然将她的露珠熬姜汤了!
哼,算扶余有点良心,将姜汤偷偷给她送来了……呃……辣得她嗓子哑了好几天……
虽说这里不如妖界,但毕竟比凡间强上许多,她本想着就这样安于一隅,无忧无虑的过一辈子,却不料,就在月圆之夜又出了变故……
似乎,命运觉着她这两万年过的太过惬意,总要隔三差五给她添点乱……
但这一次,却让生活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她头回觉着还是不化人形的好,最起码不用遭这场罪……
近几日她有点吃不动东西,连露珠都喝不下去了,精神委实有些不济。
到了夜里,原本光秃秃的皮肉突然开始瘙痒,抓心挠肝的瘙痒,逐渐过渡成了剧痛,这种剧痛从骨子里开始,她甚至能听见骨骼错动的声音,就像有人拿着刀一点一点的挫骨。
扶余用绳子将她小爪子绑了,怕她抓伤自己,声音沙哑:“疼吗?璃儿,疼就喊出来,我在这儿,烛离也在这儿,你不会有事的。”
她死死咬住唇,竭力忍住那快要将她泯灭的痛楚,涣散的眼睛早已没有了焦距,却又拼命强撑着让自己清醒,浑身都在抽搐,这股疼痛像要把她整个撕碎了。
“小蝮蛇……我好疼……”
忍了许久,她终于忍不住了,仰天嘶鸣。
尖利的高频凤鸣将附近的鸟类全部引了过来,在高空中不断盘旋,鸣叫个不停,将月亮都遮盖住了……
烛离站在不远处,手里拽着要冲过去的扶余,轻轻摇了摇头,低声喃喃自语:“凤凰……百鸟之王,亦神亦魔,脱胎换骨,浴血成仙……”
扶余的眼圈都红肿了,嘶声喊道:“你没听见她在喊疼吗?快放手!放开!你不是有药吗?你救她啊!”
烛离不同以往的神情,多了几分冷肃,道:“没有用,她正在脱胎换骨……出生前就有伤,又被妖族的浊气所困,要将这些排出来,至少也要几日,这种痛谁也替代不了。”
扶余的身影摇摇颤颤,不敢太过接近,怕他身上的浊气让她更难受,远远地看着那早已血肉模糊的肉团,那是他的璃儿啊,她在喊疼,可他……什么都做不了……
烛离说的不错,妖族的浊气于神兽而言宛如砒霜,寻常神兽怕是存活不了。
可她并不知道自己体内流淌着上古神裔的血脉,天生便比其他神兽多了几分坚强,同样,脱胎换骨便也多了几倍痛苦。
这两万多年来,妖界的浊气渐渐侵入她每一寸骨骼,溶于血液。
要想排出去,何其痛苦,在神思涣散之际,脑中不止一次浮现出那人的脸,疼痛间歇之时,却又想到,若是那人见到她的人形模样,又会怎样……
草寒披雪衣,红液染霜尽……
这场痛苦足足折磨了她三十个昼夜,周边的草地已被赤红血染遍,浓重的血腥味早已覆盖了整座山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