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迷迷蒙蒙中,她感到额头一阵冰凉,有什么东西正滑过她额角,冰冷的触感吓得她抖了一激灵。
这种感觉似曾相识,却是在万八千年前,她也曾经被一尾黑蛟捉住,冰凉的触感,极其熟悉,下意识的,她伸出爪子,死死抠了下去。
“真是不乖。”声音清冽,如玉冰击。
一张绝世冰颜直直撞入眼帘,痴了一会儿,她方才想起,刚刚她体力不支差点被大蛇连骨带肉的吞下去时,被这人救了。
对方从容的将手收回,瞥了她一眼。
她瞄着对方手上的几条挠痕渐渐渗出血丝,低头瞅瞅自己爪子尖,又抬头瞄了一眼那几条血痕,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
她慢慢吞吞地咳了一声道:“那个……方才……还未谢过你的救命之恩。”
对方从容的背靠着大石头坐了下来,双手交叉,慢悠悠的嗯了一声道:“头一次见到恩将仇报的。”
她卡了一卡,这的的确确是救命之恩,不过说恩将仇报就有点过了吧?
“你你你……不知道公母授受不亲吗?!”
那人目光淡定的在她身上打量一番,慢悠悠道:“你都没发育,谈什么公母。”
她:“……”
真是猝不及防的一把诛心刀……
两万年了,她尚未化成人形,连扶余的弟弟才一百来岁都会化身小白脸去凡间勾搭人了,自己绒毛都还未退,这件事着实很伤她自尊……
她咬了咬后槽牙道:“那是我脑子烧糊涂了。”
那人嘴角微微抿出一个好看的弧度,开口:“你多大了?”
“两……两千岁。”要是说出两万岁,甭说对方了,连自己都不相信……
对方神色凝重了一些,上下端详一番,凝眉问道:“那你怎么还未退胎毛?”
听听!这是人说的话吗?!胎毛未退怎么了?她吃他家大米了吗?
她蹭得一下腾起膀子乍起来,后又怂怂地坐下了,耷拉着脑袋,摸了一把没有眼泪的眼睛,捏着小嗓子有气无力道:“可能是总饿着肚子,所以缺少营养吧。”
那人淡定的看着她一番做派,又瞥了一眼她干干净净的眼周,微微抽了抽嘴角,随即转身离开了。
她还以为对方能心软,从怀里掏出点丹药啥的……咋个不按套路出牌?
过了好一会儿没见那人回来,她心里慢慢升腾起了一点惶惶不安之感,难不成他真走了?不会吧!
待会儿回去还得路过那片沼泽啊……方才那几条大蛇怕是还等着她呢……
唉……也不知道那条小蝮蛇能不能出来找她……
她正纠结地用爪子挠地时,一丝熟悉的冷彻兰香飘来,那人拿着一只散发着浓郁香气的烤鸡回来了……
她看着那只烤鸡,一时间愣在那里没说出话来。
他是给她找吃的去了?
胸中那点闷烦之气也一并烟消云散了。
“吃吗?”冰凉中带着一丝淡淡柔音。
她眼睁睁地看着,不由自主地咽了一口唾沫,又摇了摇头道:“我不吃禽类。”
这可真不是她矫情……
她自小就吃不了禽类的肉。
曾经,扶余给她捉过几只鸡和鸽子,吃的时候是真香啊,但是不到半个时辰,她就开始吐,那些肉一点不剩的都从胃里吐出来了,从那以后她就再也不碰禽类了。
司天微微一愣,这世间除了食素类的以外,只有一个种族不碰禽类,那就是凤凰……
司天视线终于实实在在的落在她身上,凝视了一番,声音中带了一丝不可察的微抖:“你是哪支鸟族的?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静谧中的疑问,流畅出对方好听的嗓音,但是这句话却让她有些抑郁,每每听到这句话她都不知如何作答,她也不知道她是什么……
良久,她有些落寞,细如蚊喃地说:“我也不知道,但……但是我有家的,越过沼泽,到了西凉山,就是我的家。”说完,她心虚地把头埋下去。
家,一个多美好的字啊,她有些茫然……
这是她头一次说出这个字……
司天笑容淡了下去,原来是妖族……怪不得这么多年都未退绒毛。
妖族与鸟族通婚生下的鸟类向来都活不久,看来他有些心急了。
即便那凤凰蛋已然出生,更不可能在妖界存活。
司天淡淡开口道:“一会儿我送你回去。”
不知为何,对方身上多了几分淡漠疏离,她一向敏感的很,隐约猜测或许是自己得罪了他,但绞尽脑汁也没想出是哪句话能得罪对方。
一时间,觉得心里有点闷闷的,好难过……有种说不上来的难过,蔫耷耷的吃掉烤兔子,压抑的让人透不过气来。
那人带着她越过那片沼泽地后,转身施施然离去了,宝蓝色衣袍瞬息不见踪影,唯独风中还残留一丝若隐若现的冷彻兰香……
此时早已入冬,夜间正是最寒峭之时……
她站在原地,忽然想起,她还未来得及开口问他的名字,又想起,那人临走前的淡然目光,还有那若有若无的疏远。
或许……此后不会再有见面之时了吧。
愣了一会儿,她才转身往回走,脚下像踩着棉花一般,忽然腹痛排山倒海般袭来,眼前一黑,有什么温热的东西从体内流淌出来……
她软软的栽倒在地上。
在意识模糊之际,耳边响起小蝮蛇急急的惊叫声,剩下的事情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她没想到,平静了两万多年的日子,从这一刻开始,一切都变了……
……
醒来之时,发现自己被关在玄铁笼里,玄铁很冰冷,比外面的雪地都要冰凉,身上被捆绑住了,腹部依稀传来丝丝拉拉的疼痛,周围鸦雀无声,她眨眨眼睛,一脸茫然。
以往总是冷面的小蝮蛇他爹,此刻面色更加阴沉,看着她就像看着待宰的兔子一样,她不清楚发生了什么,用嘴叨了叨绑住她的绳子。
扶余扑过去,抱住他的大腿道:“爹,璃儿还是只雏鸟,她什么都不知道,我把她带出妖界,谁都不会发现的!”
扶影大怒,一把掐住他的脖子:“你疯了!她是敌族!与我们有不共戴天之仇,妖祖就是被他们害死的!”
这几句话在她听来,不亚于平地惊雷,他们在说什么?什么敌族?她不是妖吗?
丽娘走过来,指着她道:“扶余,她已经不是雏鸟了,她的血脉藏不了了,你以为你能把她带到哪儿去?出了妖界,谁也容不下你!”
为什么要走?他们在说什么?她浑身僵硬,脑中顿时一片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