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二人抵达天津,花了半个月的时间参加艺术活动。
紧接着很难受,她们迎来了在一起后的第一次小段分别。
因为天津是览田的老家,今年年末览田都计划定居天津进行创作,而游依现在已经晋升为他的助理,跟随打杂学东西是必不可少的。
览田来语音:“小游啊,这个月呢,每天下午两点,就照我给你发的那个地址来,我带你瞅瞅嘛才是真正的艺术。”
分别那天是解语假期结束,接了新戏,又要飞往横店。
解语收拾行李时不满极了:“这个览田就是神神叨叨的,真不是在压榨你吗?”
游依说:“最近有发工资呢。”
解语没话说了,可依旧不愉快,早知道自由职业还要害游依和她分别,她才不给游依介绍什么大师画家呢。
或许是看出解语的担忧和不满,游依上前帮她把行李箱扣紧扶正,还从衣柜里又挑了件厚实些的外套给解语盖上。
“解语要多穿点吗?外面降温了。”
解语把手伸进衣袖,盯着她看,嘟了嘟嘴。
游依一笑,凑过来亲了她一小口。
高兴坏了:“只要是览大师不忙的时候,我都会去看解语的!”
“什么玩意,我还要排第二?还要等他不忙才能来见我?你还是都别来好了。”
“不啊,不是的,要来的……”游依有点委屈,怎么还被禁止去看望解语了呢,“不是说解语排第二的意思,解语永远是第一的,嗯……”
游依绞尽脑汁想不到措辞,难道要说不跟览大师留在天津这种话,和解语一起去横店才可以吗?可解语不是答应自己留在这一段时间了吗?
解语看她这闷头苦恼的模样就想笑:“逗你的。尽管来看我好了。”
“逗我……嗷。”游依傻笑点头。
解语赏她个脑瓜崩:“笨死了。你就好好跟览大师学,我可希望尽早看见你的作品和画展。”
游依不好意思挠耳朵:“画展还早啦。”
“有大师在知名度肯定打开得快,你就安心磨练技术好了。”
游依点头。
解语推着行李箱要离开。
“我走了,你一定要记得过来找我!电话每天不能断!你再给那个破手机关机、调震动模式,那你完蛋了!”
游依突然想敬个礼:“保证完成任务!”
解语笑,去带门,门快闭拢的时候她又打开了。
她快步绕进屋里狠狠抱了一下游依,趁游依还没反应,又迅速亲住她。
“真是笨死了,在一起后第一次分开,一点煽情的话都不会说。”
游依感受着怀里清暖的温度,双手在解语背上停留了一下,咽喉滚动,哑声:“解语……”
“算了。你游依能会说才奇了怪了。”说罢,解语离开她的怀抱,“我这次真走了。”
游依又点头,直到看见大门紧闭,卷起虚无的后尘,她心里空落落的。
分明解语还在门的另一端,为什么她会有种,类似于生离死别,要命般的痛苦?
要不……什么都别管了,随解语一起去好了。
什么前程什么未来都不想要啊,她就想和解语呆在一块啊,别的都不重要。
不行,不能再继续想了,这样做会被解语讨厌的吧,真这么做了解语肯定会骂自己“病得太重快点去治”。
啊……游依,你已经从信徒的位置攀登到女朋友的地位了,还要这么不成熟吗?
游依理智下来,带着悲伤情绪去到览田给定的地点。
到地方,览田在作画,见她来,指了指一旁使用后的调色盘:“去洗洗。”
游依洗完后端了张凳子坐在览田身后,看他画。
其实无论是画风还是技巧,她都学不来览田的特色,呆在一旁观看,更多的是学一种心境,或者说是绘画的心路历程。
览田看似有将游依当作正儿八经的弟子,会偶尔提点她。
“想要画出有灵魂的作品,首先要确定自己要画什么,我建议创作初期,先画自己想画的东西。”
游依听后思忖良久。
览田见她沉默,再问:“你有想画的东西吗?”
游依想了一会。
“有……过,算吗?”
“什么叫有过?现在不想画了?”览田换了一支笔,偏头看她。
“……”
游依不知道。
她小时候爱画蚂蚁,爱画雨天,是因为能将自己的底色一起藏进灰暗里。
后来高中爱画解语,是因为忍不住,觉得解语是全天下最美好的事物了。
可到了大学,真正创作和审视自己风格的时候,她反而觉得才枯思遏。
就好像步入大学,身体渐渐变好后,她的人生,定格在了一张全新的白纸。
按兰梅的话来说,恭喜她,在大学生活完成了破茧。
兰梅说她成为了蝴蝶,可以自由飞翔。
可没人规定蝴蝶一定要喜欢自己新生的翅膀。
从始至终,游依其实都没能适应现在的自己。
或者说。
她不是很习惯接纳自己的正常。
游依不太认可自己能自洽的融入人群,所有外表看似再正常不过的行为和举动,都是她精心设计的伪装。
或者再换句话说。
游依依旧认为,世界上一切运行的轨道都与自己毫无干系。
现在的生活也好,绘画也好,她都觉得空泛而假大空,她没有感受到自己灵魂的温度。
连同和解语的恋爱一样。
她不具备配得感。
览田见她这副魂不守舍的模样,把笔放下,打量她一番,说道:“知道我为什么收你吗?”
游依摇头。
“你很特别。”览田说,“而且你和我年轻那会儿,很像。”
游依疑惑,却看览田掏出手机,翻起相册,给自己展示他年轻那会的照片。
是一张合照。
年轻的览田气质阴郁,并不像现在这般邋遢,照片里的他留有长发,发尾卷卷的,平在胸脯的位置。
合照另一人黑发白裙,清纯可人,是一名漂亮少女,和照片里的览田年龄相仿。
“我当年和你一样,反性别装扮。”览田指了指自己的长发,又说,“还有一点我们很像。”
“像?”游依继续看照片,找不出自己和览大师别的相同点。
览田说:“刚入社会那会,我的言行,举止,和你一样胆小,就害怕自己声音大了都会引起别人的不满。”
他笑了一下。
“也倒是岁数大了,自个儿也有了点儿能耐,慢慢儿才琢磨过味儿来,别人不满意又算得了嘛呀,嘛都不算!嘛鸡毛呀!”
“……”
游依觉得果然只有像览大师这样有本领的人,才能理直气壮说出这些。
览田像是看穿她的想法,又说:“每个人都得有这么个转变的过程,就差那么个机缘凑巧儿罢了。”
游依不置可否,说起转变,比起小时候她也的确变化不小。
览田盯着照片里另一个女生微笑:“而我们艺术家的机缘,往往来源于感情,比如爱情、亲情、友情。”
他给游依介绍:“瞅瞅,我白月光,美吗?”
游依附和点头。
览田嗔笑:“这就觉得美了,你是没见过她穿婚纱的模样。”
“……”
览田唏嘘神往,“要说她那模样,才真叫人念想……我头一幅扬名儿的作品,就是拿她婚礼主题弄出来的。”
“她的婚礼?”
览田收起手机,嗯了一声:“她跟别人的婚礼,可笑不?我这么成功一人儿,居然连自个儿稀罕的女的都没追到手。”
游依摇头:“不可笑。”
至少览大师现在也是成功人士吧。
览田看她一眼:“想笑就笑呗,我那群狗友说不定在我背后笑我多少回了。”
“都笑话我死心眼儿,这都好些年了,这心思压根儿没改过,连个媳妇儿都娶不上。”
他又说:“不过那能咋地?对吧,能咋地?要不是失了恋,我能琢磨透画画儿的门道儿?我能画出这些个上档次的玩意儿吗?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游依点了点头。
览田再次重申:“所以你要想捞钱想出名,赶紧搞清楚自己想画什么。”
*
游依一时找不到想画的东西。
夜晚和解语打电话的时候,解语在哼歌。
解语拿着手机在浙江的住房转了一圈,打趣她道:“猜猜我找到了什么?”
游依给足了情绪价值,把内心搁着的事通通放下:“解语找到什么了?”
解语把手机支在书架。
“看这里。”
解语把游依放在浙江住所的塔罗盒翻了出来。
游依面色一赧,不好意思道:“怎么、怎么被解语看见了,我有放在很里面的……”
“今天回来做大扫除就看见了。”解语扬眉清点着,“喂,我说,这些东西都是我给你的吧。”
解语拈起熟悉的笔芯,自己中学五年用的都是同一款,印象太深刻了。
“还有这钱,不是吧,五块钱而已,你要藏一辈子都不用吗?”解语想了半天才想起来这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游依把手机往下扣了点,让镜头只能拍清她的衣领,她羞愧难当:“因为……舍不得啊。”
解语翻了半天从盒底翻出发黄的头发。
“这是什么?”
游依默了片刻。
解语吩咐她把镜头对准自己的脸。
游依把镜头调回来。
“这是解语的头发。”
解语拎起头发摇了摇,挑眉道:“什么啊,你恋发癖已经严重到这地步了吗?还偷偷剪我头发私藏?不会高三我不在那会有抱着它睡觉吧?”
“不、不是……”偷的。
解语理直气壮:“你好恶心啊,什么时候偷偷剪的?我怎么不知道?”
“不、不是我剪的。”游依真诚否认。
“啊?”解语把头发塞回去愣了一下。
“是解语给我的……”
“?”
游依回味童年,不觉含笑:“解语肯定已经记不得了,那会解语头发才只有……这么长。”
游依把两只手并在一条线上,比划出两个巴掌的长度。
“?”
看解语持续不解,游依小声说:“我和解语,很小的时候见过的……”
解语面色严肃起来:“我们?”
“嗯。”游依报了个幼儿园的名字,“解语转学前一天,我们一起在等妈妈来接。”
“……”
解语记事晚,纵使游依详细到时间地点人物,她绞尽脑汁都想不起来。
但她犯不着拿着一缕头发去检验DNA的地步,她无条件相信游依对自己说的话。
“这么说的话。”解语叹惋,“我们可真有缘分。”
游依沉默了一下。
“其实,也不是缘分。”
解语挑眉看她。
游依笑:“解语高一,代表盛阳中学拿过全市英语竞赛一等奖。”
这个解语倒是记得:“那是个规模很小的比赛啊。”
游依点头:“但是,那是英语比赛。”
解语猝不及防抬眸,对上视频里游依的视线。
因为是英语,因为小解语说自己要读双语幼儿园,因为小解语一定会认真仔细地学习英语这门科目。
所以十年,游依关注了英语学科竞赛十年。
终于在高一,在获奖名单上,找到了解语的名字。
“那你当初转学来盛阳……”
“是因为解语。”
她找了解语,十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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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视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