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枝知道shadow口中的参孙是谁。她奶奶还在世的时候信教,有时会给小徐枝讲些圣经中的故事哄她入睡。
幼年的徐枝为了听故事,每天中午就主动用一张手帕盖在脸上,挡住刺眼的阳光,枕在奶奶的腿上等着听摩西、所罗门的名字,而参孙就是其中之一。
奶奶说他有着神赐予的力量,却落得个刺瞎双眼变为奴隶的结果。最后他弄断了石柱,与他的敌人一同埋葬在废墟里。
小徐枝不喜欢这个故事,她想听圆满的结局。
奶奶说世间不如意十之**,哪有什么圆满可言。小孩子听不懂,奶奶被缠得烦了,就会收起那本书。按住乱动的小徐枝,抱起来拍两下,强行哄她入睡。
现在的徐枝心肠硬了许多,不会为故事中的角色动容,甚至可以带着几分把玩的态度,欣赏这个故事的悲剧性。
嗯……从小到大的改变,或许也能算是她比以往多了许多力量吧。
或许是因为想起那个故事,或许是因为对未来的忧虑,也或许是因为腿上的伤。那天晚上,徐枝做了噩梦。
梦中一片纯白,徐枝一路往前走,眼前便幻化出了医院的走廊。她沿着病房一个个找去,不知道自己在寻找谁,不过徐枝还是在某一间前停下了脚步,因为写着李乐潼的名字。
透过门上的玻璃,徐枝只看到乐潼散开的,枯草一样的头发。
后者正坐在病床上,面对着窗向外张望,但她视线所能及的地方窗外空空荡荡,只能看见一片灰蒙蒙的天空,阴沉沉的,不见半分光亮。
徐枝走过去,想同她说话,然而刚一看到那人的脸她便僵住了。即使是在李乐潼状态最糟糕的时候,也没有现在这幅模样可怕。眼前的人憔悴得不像是她,双颊消瘦成皮包骨,脸上的凹陷像骷髅。
不用问是什么让乐潼变成这样,眼前的场景直接告诉徐枝答案。乐潼直直坐着,下身盖着薄被,被子底下本该是左腿的地方却是一片平坦,只能隐约看见右腿的形状。
她开口,没有看徐枝,话语中填满了不甘和遗憾:“我再也当不成医生了。”
在高三下半年即将迎来人生转折点,最为紧张的时候,李乐潼遭遇了不幸。她很想问清,为什么那么多学生被绑架的却会是她,为什么压断了她的腿后还让她活下来,为什么上天这么不公平。
徐枝握住乐潼的手,试图安慰她,给她力量。然而握上的那只手却又僵又冷,不似活人。
眼前乐潼的脸开始扭曲变幻,变成她认不出来的尸体,尸体死不瞑目,牢牢钳制住她的左手。医院变成了战场,弹药雨点一样穿梭而过,炮弹发射的声音震天响。徐枝感觉自己的左臂被扯了下来,她痛得尖叫嘶吼,耳边却只剩下嗡嗡声,什么都听不到了。
徐枝捂着伤口,倒在那些看不出面目的尸体上。她挣扎着,试图跑到安全的地方,逃开这处战场。然而却踹掉了其中一具尸体的护目镜。
看到那尸体的脸,徐枝一时间顾不得逃离,惊骇到忘记自己正身处战场。
那具尸体有着和她一模一样的脸。徐枝跌跌撞撞去翻周围的其他尸体,就算是穿着完全不同的军装,结果也是一样。
在这场毫无意义的战争中,战斗的只有她,死掉的也只有她。毁灭不了任何人的战火不断燃烧着,蔓延着,没有人在意,反正被吞噬的也只有一个人而已。
希望在徐枝心中燃尽了。在探索清这个世界的秘密时,她身中数枪,躺在由无数个自己堆成的尸山上等死。
她本以为会像千千万万个自己一般死去,却感觉到身体被一股不受控的外力推移着。
徐枝听到有人在呼唤她的名字。
“……徐枝!”shadow声音很急,她坐起身,扶着徐枝肩膀的那只手有些失控,弄得对方生疼。见徐枝睁眼,她才放松,“醒过来了?”
清醒的徐枝来不及表示感谢,先感觉到脸上传来的灼烧感。摸了一把,有点儿痛。
“你是不是扇我了?哪有你这么叫人的?”徐枝说着,被子下的脚踹向shadow,却被对方一把握住脚腕。
shadow单手握住徐枝脚腕,轻而易举地化解她全部招式,还要当心不要牵动到她的伤口放回原位,为自己辩白:“……我就拍两下,不然怎么叫醒你。”
打又打不过,徐枝没兴趣和她争吵。翻了个身背对着shadow躺下,重新酝酿睡意。shadow也觉得没趣,也不再说话,给自己盖好被子。
然而一闭上眼,满山遍野的尸体就再次出现在徐枝眼前。那个噩梦令徐枝心有余悸,但她并没有多想,梦境是潜意识的反应,梦里那些带着护目镜的士兵,一定是受到shadow装扮的影响。
徐枝突然想到,shadow睡着的时候,是个看清她长相的机会。
想到这里,她一下精神百倍,shadow平时睡得比徐枝晚得多,徐枝学业繁重,很难熬到她先睡着。
她撑着眼皮在黑暗中蛰伏许久,听着shadow的呼吸声逐渐平稳。徐枝感觉时机差不多,再等下去她都快睡着了,就开始准备动手。
徐枝先是在shadow耳边小声叫她名字,确认对方没有任何反应后,徐枝定了定神,向护目镜伸出手。
她先是解开藏在shadow那头短发里的绑带,摸到了护目镜的金属框。那也不知道是什么金属,碰上去手感很凉,好像碰上了冰块。但那金属框似乎有磁力,将她手指吸附在上面,无法移动了。
完了完了!拿不下来了。徐枝像是被黏在粘鼠板上的老鼠,心中响起了警报,但想着不管怎样先达到她的目的再说,手指用力,试图将那护目镜从shadow脸上拽下来。
然而那东西就像是焊在对方脸上一般,不管徐枝怎么用力,都无法撼动分毫。她坐在床上,换了个方便用力的姿势,却担心弄醒shadow。又以为是力道不够,用上双手,结果一齐结结实实粘在了护目镜的边框上。
不过这样的牺牲带来了回报,shadow脸上的护目镜终于有了松动的迹象。徐枝跪在shadow身侧,才注意到在护目镜下边有个搭扣,牢固地扒在对方鼻梁处。
弄开那个的话,护目镜也就差不多解开了吧。
饶是想明白明白该怎么动作,此时的徐枝两只手黏在护目镜的金属侧边上,有心无力。shadow不知何时会醒来,她显然有些心急。
徐枝借着窗外透入的月色,观察了下。那个搭扣不深,要是努努力,应该能用牙齿咬开。
她想清楚计划,嘴唇就凑近了shadow的脸。
在徐枝解开她护目镜带子的时候,shadow耳边就响起了警报声。女孩指尖细腻,微凉,在她脸上不断摩擦着。shadow慢悠悠睁眼,隔着一层玻璃观赏徐枝咬着牙对付她脸上护目镜的认真模样。
在徐枝嘴唇触碰上护目镜搭扣的前一秒,shadow微微勾起唇角,轻声问:“哎呀,你这是干嘛呢?”
她表现得像是刚从梦中醒来,就看到徐枝凑来的嘴唇。任谁看到这奇怪的一幕不会惊讶呢。
徐枝万万没想到shadow醒着,被她一句话吓得魂飞魄散。但这块烫手山芋又牢牢粘在她手上,被抓了个现行,甩也甩不掉。
shadow没笑出声,但脸上已经写满了笑意。就算放开徐枝的手只需要动动念头关掉防御机制,但她更想看徐枝现在出糗的样子。即使房间内暗无天日,shadow也能想象到那张涨红的脸究竟是什么模样。
她故意发出感叹,说真想不到,徐枝原来这么喜欢我,要趁着我睡着后偷亲呢。
徐枝低着头,被她说的一口气堵在喉咙间,吞也不是吐也不是。反驳shadow的话,就暴露出她内心的真实想法,不反驳就坐实了自己性|骚|扰的罪名。
她不相信shadow真的以为自己要亲她,毕竟她手还粘在护目镜上,谁看了都知道是怎么回事。shadow就是有意要她难堪。
“真是的,喜欢我就直说嘛,干嘛用这么迂回的方式。”shadow继续拿徐枝开玩笑,说着说着笑了出来。
徐枝动动手指,她的十指仍然贴在护目镜边缘,扯不下来。跪在shadow身边被她肆意调笑,徐枝恼羞成怒,说话的声音在黑暗中大了些许:“你快把我放开。”
这家伙态度真是恶劣,看来是没搞清楚自己的状态,丝毫不用求人的态度。
shadow止住笑,暂时放弃解开她束缚的想法,甚至还向旁边侧了侧脸,逼得徐枝双手跟她一起移动。
“真硬气啊,那就试着自己挣脱如何?”
见她完全不是要帮忙的样子,徐枝心里更气。接连的尝试之下,她知道自己完全无法挣脱。shadow只是想看她笑话罢了,她可不想对这个性格恶劣的人求饶道歉。
倒也不是没有办法。
徐枝目光幽暗,落在shadow的嘴唇。她确定了目标,像是面对着仇人一般狠狠撞了上去。
既然她非要那么说,我就做给她看。
就算她不肯放开我,恶心恶心她也好。
在积攒下来的愤怒与压力的驱使下,徐枝不加思考,便做出了这一玉石俱焚的报复性举措。因此这并不像是一个吻,更像是旷野里两头野兽决一死战的碰撞。
她积压的情绪全都在嘴唇相互碰撞的一瞬间迸发出来,然后……撞进了棉花般柔软触感的唇瓣上。
shadow并没有如她所愿,表露出什么惊慌,立刻将她放开,徐枝的双手仍然粘在原位。当撞击过后的那一下疼痛过去之后,徐枝感觉到火苗燃在她们紧贴的唇上,熊熊烈火一瞬间点燃,将她焚烧。
一切情绪全都平息了下来,困扰她的负面情绪,被突如其来的举动拦腰阻断,画上句号,另一种情愫却在心中激发出来。
她从未与人有过这么近的接触,也从未与人交换过一个吻。徐枝本以为肉|体的碰撞乏善可陈,甚至称得上是卑劣,不如心灵与精神层面的交流那般高尚。
好柔软,原来这就是接吻的感觉吗?
徐枝身体僵住,被她压在身下的女人像是睡着了一样,丝毫没有反应。徐枝猜测对方可能在心中嘲笑她,也可能在酝酿怒意,被子下的机械手臂下一秒就会伸出来,拎着领子将她从窗户扔出去。
亲吻shadow的感觉很好,对方的性格要是有她的嘴唇一半柔软,徐枝也不至于烦透了她。
她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正犹豫着要不要抬头,被束缚的双手突然得到了自由。徐枝觉得自己做的有些过火,刚想道歉,就被shadow揽住脖颈,将她所有的话封入口中。
刚刚还死机一样的女人一瞬间变得热情如火,唇舌交织,相互纠缠。她的举动在徐枝脑中炸开片片烟花,让她城防失守,神智也跟着灰飞烟灭。她沉溺于其中,好一会儿才想起自己应该挣扎。
察觉到徐枝的抗拒,shadow便松开了她。徐枝撤到床边,大口大口喘气,好像那个吻对她来说是一场噩梦。
女孩羞得红了脸,shadow却处之泰然,这家伙似乎没有羞耻心。
她状若无事,重新躺下,扔下一句话砸在呆住的女孩头上:
“连接吻都不会,就别想调戏成年人。”
徐枝:啊啊啊啊啊啊!(扭头报警说有人调戏未成年人)
shadow:?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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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亲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