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被彭地一声推开。
沈月猛地睁开眼,脚下不再是飘在云端的悬浮感。
她松了口气,看来她是在睡梦中被恶灵将意识拉进了镜中世界,身体并无大碍。
“还好吗?”
风风火火冲进来的白梓夜在看到沈月已经恢复意识后松了口气。
沈月对上白梓夜那双明眸,别扭地犹豫着该如何开口。
虽然不愿承认,但白梓夜又救了她一次。
而她还没想好感谢的措辞。
心情复杂的沈月突然想起了另一件重要的事。
她连忙撩开衣领,那枚可恶的护身符明晃晃地刻在心口的位置。
“白大师真是随心所欲,我行我素。”沈月勾起唇角,笑意却不及眼底,冷冰冰地瞪向白梓夜。
“这都是为了沈老师安全着想的必要措施,不用客气。”白梓夜谦虚道。
对方一副坦荡的正人君子模样让沈月的怒火轻飘飘地像打在棉花上一样无从发泄。
她不得不承认“护身符”确有功效。
如果没有这个“实时定位”的功能,恐怕她无法快速找来救兵。
但这胖头大脸猫的图案像纹身一样刻在心口无法消失。
仿佛象征着所属物的标记,让沈月无法忽视心中的烦躁厌恶。
单方面处于下风并不符合她的作风。
沈月放下紧握的拳头,扬起了一个和善的微笑。
“白大师送了我这份大礼,我也不能白收。”她撩起袖子,亲切地拉过白梓夜的手。
她们二人之间从未有过这样亲昵的举动。
更不要提发起者是恨不得两人隔十米远的沈月。
白梓夜猝不及防被一只冰冷的手握上手腕,没有防备却也没有躲开。
她饶有兴趣地低头看向两人交握的手,“莫非我还能收到回礼?”
对方这幅兴致勃勃的样子让沈月更加烦躁。
她粲然一笑,袖口滑出一把匕首,猛地握住就要刺下来。
“猜对了白梓夜,刻朵花怎么样?”
白梓夜笑容不变,手上却微微用力,重心不稳的沈月向前一扑直接落入了死对头的怀抱。
沈月气急败坏,另一只举着匕首的手却被钳制着无法动弹。
拼体力不是她的强项,她只得败下阵来。
“开个玩笑,白大师别紧张。”她潇洒地扔了匕首,在对方将信将疑的眼神里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举起茶杯喝了起来。
清香凉爽的花茶入口丝滑。
沈月的怒火瞬间被浇灭了七成。
“除祟一事刻不容缓,”白梓夜也恢复了正色,“没想到他在这里也能操纵梦境搞小动作。”
白梓夜虽没说全,但沈月已然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她不经意地瞥了瞥房间里的陈设,房间里连点缀装饰品的摆放都颇为细节。
她虽然上学时是个不学无术的混子,但也能隐隐约约看出来屋子里的构造布局十分有风水讲究。
更重要的是,现在觉醒了的她能感受到每幅字画上传来的强大灵力。
而这样的字画或摆设,每个房间都有不止一个。
整座宅邸被看不见的强大灵力庇护笼罩,沈月相信了白梓夜是为了她的安危才将她带回家的说辞。
按理来说邪祟是无法靠近这座房子。
但附在她身上的这只恶灵似乎比她们想象得还要强大。
沈月有些自责于自己打破镜子的大意,无意间给了恶灵新灵感。
“我要找人问问。”
白梓夜面色凝重,将桌子上的杂物一扫而空,开始布阵。
香炉已经开始焚烧。
白瓷盘里放满了黄沙,用黑炭笔勾勒出了复杂的阵法。
白梓夜嘴里低声念着咒语,指尖簇起一团小小的明火,点燃了中间的符纸。
沈月好奇地看着这一幕,在心里默默赞叹白梓夜正经起来还真有模有样。
香炉里的火光一闪。
瓷盘中央的黄沙仿佛有了生命,缓缓幻化出了个人形。
黄沙小人满足地吸了口黄符烟灰,朝白梓夜转过头。
虽然它没有五官,但沈月却感觉小人正严肃地“看”着她们。
更让她惊讶的是,下一秒,小人开了口。
“召唤吾所为何事?”
“这是掌管鬼魂的阴差黑无常。”白梓夜将手里的香火撒向小人,小声给沈月解释。
“黑无常”惊讶地“看”向沈月。
“你体内的怨气很重。”
“这正是我们请您来的原因。她被不明来历的恶鬼附身,大人有无方法让恶灵离开?”
“黑无常”点了点头,问了沈月的生辰八字和被恶灵附身的时间,沉默地垂下头。
沈月知道这位阴差大人可能是正在地府翻册子调查。
片刻后,黄土小人疑惑地歪了歪头。
“这位小姐的身上的鬼魂我们并没有记载,找不到对应的亡者。”
“而且这并不是完整的灵魂,只是一缕残魂,信息太少,吾只能先报告再等上面的判断。”
寻常生灵在归为尘土后都会进入冥界,游过忘川水走过奈何桥,再经过阴间使者们的登记和调查,算清这一世的恩怨,再次进入轮回转世。
不止是人,其余几界也是如此,亡者会在轮回后再次回归现世。
冥府的名册虽多,但却是数以万计的阴差们勤勤恳恳多年的记载,基本不会有误。
除非这不是普通的灵魂,或者从未进入轮回,也就没有身份记载。
残魂通常行踪不定,一直是冥界的头号难题,冥府每年会派专门的阴差去抓漏网之鱼。
大多残魂只是因执念徘徊,自身力量已经十分微弱。
即使偶尔有怨气强大的恶灵但也会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失去力量,最后只能束手就擒。
这只奇怪身份成谜的强大残魂让“黑无差”也有些疑惑。
细数起来冥府最近并没有这样的记录。
他们无法贸然对没有身份的灵魂出手,这不符合规定。
“那怎么办?”
“既然是残魂,可能有其他灵魂残片散落。如果你们能找到其他残魂,或探明他的身份,吾必会带人将其收走。”
“黑无常”似乎也觉得自己的话颇有逃避责任之嫌,说完就迅速溜走了。
沈月看着白瓷盘里的黄沙,无奈地叹了口气。
白梓夜却若有所思地抓了一把黄沙吹了口气。
白瓷盘里突然刮起一阵黑风,将黄沙吹散了开。
沈月仔细一看,细沙被黑风聚拢,居然指向了同一个方向。
“看来的确有其他残魂出现。”白梓夜捻了捻手上残留的粉尘。
黄沙慢慢聚在一起,不久化成了几个字——
特菈曼。
机场的咖啡厅里,戴着茶色墨镜的女子优雅地拿起震动的取号器。
她乌黑亮丽的长发恰好及腰,白皙的手腕上缠着根红绳,一身水蓝色长裙勾勒出姣好的身材。
女子从店员的手里接过咖啡杯,勾起唇角微微一笑。
她身后的白衣女子不悦地挡住店员看呆的视线,不耐烦地催促道,“买完了吗,沈老师?”
这位迷人的蓝衣女子正是沈月。
她身边的人无需多说,便是白梓夜了。
几天前她们从阴间使者处得知了关于恶灵的一些情报。
经过两人的多次占卜,她们最终锁定了南方的一个小城镇——特菈曼。
特菈曼是个不知名的小城镇,不久前却因几桩离奇的事件引起关注。
根据占卜结果,恶灵残魂疑似出现在该地。
好在两人虽然有学校的工作,但白梓夜仅仅是外请的特聘老师,沈月也只是个没学生选课的混子老师。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两人将恶灵附身一事瞒下,对外宣称要进行联合学术调研。
基于之前通灵公开课上同学们一致称赞的两人的“默契”配合和“感人”互助,又有玄学大师白梓夜亲口提出,两人很快就得到了学校和玄学界的批准,踏上了公费旅游的寻鬼之旅。
不知是恶灵还是觉醒能力的缘故,白梓夜总觉得最近的沈月比以前更耀眼了。
虽然这话要说出来恐怕旁人只会惊掉下巴。
毕竟沈月可是玄学界知名的万人嫌。
“主人,登机手续已经办好了。” 一副秘书打扮的罗诗韵递过登机牌。
白梓夜收起眼底的寒意,一抬头又是那个春风和煦的白大师。
她看了看不远处品咖啡的沈月,压低声音道,“还是叫名字就好,别暴露。”
沈月倒是没有理会白梓夜的低气压。
相处越久,她越印证自己先前的认知。
白梓夜不过是个阴晴不定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罢了。
虽然这话传出去,谁都会争着抢着为温柔正直的白大师正名。
她举起咖啡杯,冰凉的液体润入喉咙,一阵奇怪又熟悉的味道在嘴里化开。
沈月疑惑地打开杯盖,隔着冰块的红眼珠正专注地盯着她。
她无语地抬起头,正好和对面吧台的女巫对视。
女巫前面的人正闹了个大红脸,磕磕巴巴地对服务员指着菜单上的饮品,“冰……冰美式,带走,谢……谢谢。”
她们身后高中生模样的少女一身小洋装,打着哈欠扭动着游戏机的操纵杆,察觉到沈月的视线,活力满满地朝她挥了挥手。
沈月满脸黑线地看着施施然落座的三尊大神。
“你们这是……?”她无奈地叹了口气。
“沈,这么严重的事我们怎么能袖手旁观,”戚祺俏皮地眨了眨眼,“亲爱的不会觉得在地下隧道发生的事我们一无所知吧。”
“是某人强烈要求要带走你的,不然你现在应该躺在我家的血池里养伤。”
沈月想象了下那个让她头皮发麻的画面,突然有些庆幸自己能舒舒服服地在白梓夜的豪宅里蹭吃蹭喝。
“水晶球有异动,”阮斯严肃道,“看来你们已经算到了那个地方。”
“那她呢?”美少女困得几乎要闭上眼皮,沈月抽了抽嘴角,这人肯定又通宵打游戏了。
被点到名的柳韶华顿时精神,无辜地理直气壮,“听说要出去玩。”
“真是谢谢你们。”
沈月毫无灵魂地干巴巴道了谢,一脸无语。
“要登机了。”
气定神闲的白梓夜走了过来,疑惑地看向多出来的三个脑袋。
沈月无奈地看向白梓夜,叹了口气。
她合理怀疑这群人是来蹭公款旅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