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死我活 第3章 换了人间

头朝下的原野努力地抬起头看前面的景象，一座巨大的山壁，被粗糙地炸开了几个口子，工人进进出出运送着石料残渣，头顶上还有碎屑不停地掉下来，危险至极，但每个人都不敢停下来，机械一般重复着自己的工作。

男人把他俩放在一个做了简易防护装置的升降台上，转身又去帮后面的人，老人、孩子是这群队伍的主力，速度比较慢，但他们是在跟死神比速度，绝不能慢。

等到升降台上满了10个人之后，升降台缓缓升起，停在了一个已经被清理得还算干净的洞口处，控制升降台的人连声催促他们进去，几乎是最后一个人的脚刚离开台面，台面就瞬间下降。

领头的人控制着声音大小：“大家跟我走。”

原野和熊时个子矮，走不快，落在了最后，殿后的男人不停地推着他俩前进，跟上队伍。

“慢点，慢点，别挤。”

“快点，前面的，后面一波要到了！”

前面的人畏惧黑暗走不动，后面的人急得要死，你推我搡中，不免发生些肢体冲突，但在守卫的武装镇压下，没有起大乱子，众人在领头七扭八拐地带领下终于抵达了终点。

可是等每个人看清终点是什么时，都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被粗暴卸下来的墓门倒在两旁，不同洞穴里微弱的照明灯，内里光芒大盛，构造精巧宽敞，石仿木做成的装饰精美至极，墓壁上精雕细刻的壁画栩栩如生，俨然是一座至少是诸侯级的大墓。

但此刻里面堆满了一箱箱矿泉水、罐头、面包......一些人类生活必备食品、用品。

看到眼前的情景，当即有几个老人跪下磕头，要死要活地喊着要出去，不然早晚会死在这里。

门口的守卫拦下他们，让他们声音小一点，恐吓他们说再大声喊叫把墓震塌了，不用早晚了，现在就能让他们如愿。

吵闹无果，又出不去，那几个老人只好缩在门口，想跟墓室尽量少接触一点，嘴上念叨着什么“无心叨扰，大人大量”、“佛祖保佑，菩萨保佑...”、“真主保佑...”、“阿门...”什么五花八门的信仰都出来了。

小孩子没有那么多顾忌，他们只觉得眼前的东西很新奇，这里摸摸，那里看看，等到最后妇人来了，才把他们围到一起看住。

一**人进来，人越来越多，刚打开没多久的墓室还没来得及完全通风供氧，这时一群武装人员扛进来一些氧气瓶，让一些已经有了症状的人吸氧缓解，同时将大号的鼓风机放在墓口不远处对着外面吹让内外空气流通起来。

最后，一个男人搬进来了一个巨大的LED电子钟，上面赫然显示着“01:05:47”，他留了四位武装人员在场，将其他的武装人员全部带离，临行前简单说了几句：

“相信在场的大多数人都不是第一次了，只是这次地点选得确实特殊一些，希望大家谅解。

老样子，倒计时结束后，希望大家尽量减少发出声音，三天后，我们会接大家出去，如果大家还在的话。

以上。”

言简意赅，语气冷硬，仿佛这些人不是同类，而是一群米虫。

他走后，洞里静了一瞬，大家的目光纷纷落在那个鲜红的倒计时上，一分一秒减少并没有任何声音，但眼睁睁地看着每一秒的减少都如同钟槌重重的撞在在每个人心头上。

其中一位武装人员将照明灯亮度调小，随后和一位同伴躺倒在刚才铺好的地铺上补觉，另外两人站在墓室门口站岗。

其他人见状，有的学着躺倒的两人干脆眼不见为净，有的还是痴呆呆地望着倒计时紧张地咽口水。

一分一秒过去，大部分人都躺下了，站岗的两人干脆只留了一盏灯源并调到最小。

夜深人静时，昏暗中“滴”的一声，躺倒的、坐直的、站立的所有人的心都缩了一下，整个世界好像没有什么不同，但几乎所有人都明白——外头早已换了人间。

......

凌晨1点，京市基地一公里外的临时基地，灯火通明，身着军装的人影穿梭在各大帐篷，步履匆匆。

“报告首长，任务目标已分配完毕。”

“报告首长，最后一轮炸药装置检测已完成。”宽阔的军用帐篷里，两位身着军装的男人掀开门帘接连走进，向站在主控操作台前弯腰观看原军队大院雷达图的蒋廷明报告。

蒋廷明闻声看了一眼最上方的电子钟，倒计时一点点减少，手心微微出汗，他不着痕迹地蹭了蹭裤子，沉声询问：

“保护人员安置好了吗？”

“那边传来消息说一切安好。”

“知道了，半小时后通知整队静默。”

“是。”

...

“10，

9，

...

3，

2，

1

0。”倒计时结束的瞬间，雷达图上出现了数个红点，排布规律一动不动，下一刻，蒋廷明按下了手中的按钮，远处“轰”的一声，帐篷外风沙四起。

再定睛一看，雷达上的红点消失了大半，剩下的少数也在后面的几秒中一个个熄灭，两分钟后，雷达图上还存在的红点一只手能数的过来。

蒋廷明拿起旁边的对讲机：“一队行动，over。”

“一队收到，over。”

技术员将原来的红点换上其他颜色标记，不过半刻钟，雷达图上出现了一支小队状的红点，一个个靠近，杂色一一消失。

炊事房，冷冻食品储存柜里，一个男人蜷缩着身体，晃了晃脑袋，用手拍了拍耳朵，强迫自己从爆炸后晕眩耳鸣的状态中脱离出来，顾不上眼睛还不能视物，用脚踢开柜门，扒开一些建筑残渣，跌跌撞撞地站起来像光源的反方向跑，没跑几步，一颗子弹击中了他的右腿，他扑倒在地，满心绝望，但还是不肯放弃地往前挪动。

但很快，他就被追上了，他认命地翻身，准备坦然地迎接自己的死亡。

但看见了领队那张熟悉的轮廓，他绷不住地涕泗横流，崩溃地朝他们大喊：“别杀我，别杀我...求你们了！”

“班长，是我啊！你看清楚，是我...”

领头的那个闻言，按下扳机的手指顿了一下，下一秒，一颗子弹从斜后方射出直中男人额心，好像还嫌一枪不够，又朝胸口补了一下。

男人的头重重的砸在水泥地上，瞪大的双眼满含着不甘，最后濒死的那一刹那，男人的视线终于清晰了，也看见了开枪那人的脸，每天早起清晨在仪容镜里看到的那张脸，真荒谬啊，男人最后一句心里话是。

领头的看了一眼手背的面板，确认基地没有尚在移动的杂色后，走上前循例探测地上男人的生命体征，确认死亡后，不动声色地盖住了他的眼睛，随后站起身来深深地看了一眼开枪的人，一张慌张、茫然、苍白的脸，仿佛不清楚自己刚才干了什么。

可笑，第一枪是本能，那第二枪呢？

“一队任务完成，over。”领队冲对讲机喊话。

“收队，over。”

......

地球的另一端的一个小岛上，一排简约又不失生活情调的别墅群，公共空间布置得和过重大节日一般，色彩斑斓，尤其是广场，铺满了五彩缤纷的灯带，气球、鲜花无一不缺，围绕着中央的天使雕像，桌子、椅子摆得整整齐齐，井井有条。

家家户户，门户大敞，而人们却聚集在广场，手腕上戴着纯白色的手环，喝着香槟，品尝着美味的蛋糕，神情自若地谈笑着，直到一人站上中央的台子带领大家一齐倒计时，数到“零”最后一刻，全场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

没过多久，家家户户的大门走出一家家人，他们神情自然，言笑晏晏，同邻居好友微笑着打招呼并一同朝广场走去。

广场的人们热情地迎接他们，像是招呼好久不见的老朋友，哪怕遇见了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还是能做到本能惊讶一瞬后，继续交流。

中央的台子又出现了一位主持人，他们自然地拥抱寒暄，像是最亲热的兄弟。

“请大家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我...”一位主持人带着笑意地开口，目光转向另一个人后装作想起什么改口，“我们，说几句。”

众人闻言自然地结束谈话坐到安排好的位置上，目露期待。

“女生们，先生们，欢迎大家来到这场不定时掉落的为期三天的狂欢节！”左边的主持人欢呼开场。

“首先请各位为自己最亲密的伙伴带上电子手环。”众人闻言行动，甚至有人刻意的单膝跪地求婚一样地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方形盒子，打开盒子，拿出黑色的手环为他的同伴戴上，引起了一片哄笑。

右边的主持人看大家完成得差不多了，于是开口：“那我们进入第二个环节，请各位和同伴比对身上的衣物、饰品、和口袋里的东西。”

大家都在认真比对，突然一个女人尖叫了一声，憋笑道：“我们俩的...袜子，绿的颜色不一样，我明明出门对照照片检查了的，还是出错了。”于是两人把袜子脱下来丢进垃圾桶里。

接下来，垃圾桶里陆续多了一只耳环，一块橡皮和几条内裤......

“最后，让我们开始狂欢吧！”

“呜！噢！”众人欢呼尖叫，更有甚者站到桌子上脱下上衣拿到手上肆意挥舞，虽然之后又要套回去。

双人才艺表演、双人solo比赛、双人默契挑战......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到了晚上，大家先看了一部感人至深的克隆人互相拯救的电影，泪点低的相拥而泣，泪点高的也对视着撞了下肩膀。

之后灯光换成酒吧蹦迪的七彩灯光，音乐也从轻松欢快的纯音乐变成了劲歌舞曲。

就这样字面意思地狂欢了三天。

“虽然很不舍，但还有一个小时，我们就要说再见了。”

“在最后的一个小时里，好好的和自己的同伴道个别吧。”

在主持人宣布狂欢即将结束后，人群里出现了以下对话：

“你妈不写作业打你吗？”

“你出轨那件事你老婆知道吗？”

“你打算生二胎不？我有点犹豫，想问问你的想法。”

......

“好了，朋友们，时间到了，大家一个个上来领药和黑布吧。”

“大家听我的指令，互相给对方喂下药物，然后把黑布系在对方的眼睛上。好，走动起来，不要偷看，走动起来，就地躺倒。”

广场倒下一片后，两位主持人翻看电子手环实时人体状态检测图，给还没陷入深度昏睡的人补完一针后，他俩也相视一笑，各自拿起一个篮子，把地面上的人的手环一一解开，丢进去，做完一切后两人背靠背在一起，自己给自己喂下药物，绑好黑布，静静地等待。

两个小时后，醒来的人扯下眼前的黑布，找到自己的家人，互相搀扶着往家的方向走去。

不能说话，不能对视，给彼此一个缓冲期，但不论我身旁的是不是记忆里的那个你，都不会改变什么，我们是一家人，最亲密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