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水行舟 第39章 离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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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瑜从暑期攻坚会上刚死里逃生出来，坐在工位上歇口气，胡大姐鬼鬼祟祟地跑过来。

她急急忙忙把口里的水吞下去，“什么事？”

“好消息。”胡大姐很骄傲地说，“你 1要走啦。”

“怎么会？”崔瑜心里大惊，她根本没听到任何消息。最近没有大老板找麻烦，崔瑜的日子过的很畅快。上班指使属下细化近期的核心策略，把握关键事件，下班就和谢瑾一起吃吃喝喝，等邵静或者肖禾有空了再约一约逛街游玩，好不快活。

被胡大姐这么一提醒，她才恍如隔世地看了眼日历，已经六月了。

她沉吟片刻，也不知道说给谁听，“年中财报是不是快出来了。”QC是上市公司，定期要发财报的，今年的数字注定惨淡。

“哎呀，不愧是我家小瑜，就是聪明！”胡大姐给她比了个大拇指，如潮水般退了下去。

崔瑜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这次估计是3F财务中心给胡大姐的消息。

可信度还是有的。

她借着送月度经营分析的机会，找上了Fiona。

办公室比上次见更加空旷了，只剩下几个零星的装饰品。“Fiona，我发你的报告，你先看眼，有什么问题我再改。”

Fiona抬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她就站在门口，安静地静止，让她凝视。

风雨之后，Fiona软了下去，“坐吧，我看会儿。”

她看了会儿，对业务分析没什么意见，“中午和我一起吃个饭，好吗？”

“行啊。”

她果断答应。

崔瑜开车载她，她坐在后排。崔瑜系好安全带，看着后视镜问，“Fiona，还没问你呢。去哪儿吃？”

Fiona没说话，低头弄着手机。

“不然，不然去那家小店，你喜欢的那家。”

Fiona对上她的目光，有种沙尘暴之后的安定，“你选一家你喜欢吃的吧。”

“没事儿，那家有的菜也还行。”崔瑜也不知道怎么了。许是真的信了胡大姐的话，不想让两人之间的交流再有什么隔阂，也不想让她闷闷不乐，怕是最后一次单独聚餐了，总想着让她吃点喜欢的。

Fiona一直格外注重自己在外的仪态，哪怕是坐在后排也会挺直身子，不会像泥巴一样瘫在座位上，听到崔瑜的话，她吐出一口多年强撑着笔直身躯的傲气，弯着腰，把脸埋在双手间，“我很讨厌那家店，我讨厌那些菜，原来它真的很难吃。每次吃完我都要找东西清肠道好几天。吃这家店，让我很累的。”

崔瑜从她弯下腰就没看后视镜了，听到她说完，满满起步，开向她私藏的小店。

途径那家小店，崔瑜忍不住瞄了一眼，后排的Fiona毫无反应，也浑然不知，又一次的路过。在崔瑜的支持下，它很快就要重装升级了，改成小老板和崔瑜都爱吃的小食排挡。所以，她想带Fiona再吃最后一次。

二人坐在了窗边。

崔瑜把菜单递给她，“你点菜吧。”

“你点吧，看什么好吃点什么。”

“可是我喜欢的，你未必喜欢。”崔瑜还是坚持。Fiona接过了菜单，简单勾画了几个特色菜。

今天吃的是新疆菜。

崔瑜专心嗦大盘面，头都快埋到盘子里，抬眼一看，一滴水落到Fiona的盘子里。

应该是水吧。

她循着那滴水的运动轨迹向上看去，竟然真的是泪。崔瑜是想不到，Fiona会在她面前落泪的。

嘴里还包着宽面，她低着头赶紧嗦完这根面，那边手也不闲着，抽了一张纸递过去。

Fiona破涕为笑，接过纸还是不饶人，“你怎么这么容易心软，这样不好！”

嗯，这才是Fiona。

崔瑜轻松多了，笑了下，更加肆无忌惮吃起饭来。

“少吃点，你还年轻，等你像我这么大了，你就收不住了。”Fiona好像已经结束了进食，开始喝起了黄瓜汁。

崔瑜嘀咕一句，被Fiona抓住，“你说什么呢？”

她假装结巴，给自己拖延时间思考，“我、我是说，太好吃了。”

Fiona非常无语地从鼻子里出了口气，“你怎么这么笨。”

其实，她是想说，你别太善良。但也别变成我。

崔瑜都懂的。

崔瑜吃完，擦擦嘴，刚准备付钱，被Fiona一个抬手制止住了，“我付过了。我虽然离婚分走了一大笔钱，这点饭钱还是付得起的。”她说得轻飘飘的，这些话吹进湖里，漾起一圈圈涟漪。

“我不知道你离婚了。我也不觉得你会因为离婚这种事情就变得如此，如此”她在脑海里找词。

Fiona问她，“不堪一击？”

找到了，“柔软。”

Fiona笑了。她其实笑起来很好看的，带着北方人的英气，昂扬向上的眉尾一如她的分/身。

“谁告诉你我要去帝都的，徐清？”

“不，是其他人。”

Fiona露出玩味有兴致的眼神，吓得崔瑜立刻解释，“不是什么领导，只是偶尔发现的。”

“行了，我这种人天生不适合作大领导，还是你这种人比较合适。以后就你来吧，反正人都给你插到各个业务部门去了，你那么多眼线，搞点小动作，争权夺利也方便。”

崔瑜把人放进业务部门并不是这个想法，她在解释与辩解之间沉默。

Fiona品出了一丝不对劲，“你要辞职？”

崔瑜点头，“有这个想法，不太确定。还请Fiona帮我保守秘密，全公司知道这件事的只有两个人。”

“徐清？”她立刻问。

崔瑜无语极了，瘪着嘴闭着眼睛。

Fiona见状连忙改口，“好了好了，我不说了。你说谁？”

“你和我啊。”

Fiona狠狠送了一个白眼。

“那我不送你离职礼物了。”

崔瑜摆手，刚准备客气，旋即又觉得没必要，开玩笑回她，“也未必哦。我没办公室，收起来很快的。”

Fiona同她碰杯，轻声说，“不会的。”

*

中午无端被鸽的谢瑾很愤怒，然后准备了四菜一汤等候崔瑜回家吃饭。

饭后，两个人并排躺在沙发上看电视。

“Fiona要走了。”

谢瑾有点震惊，“这么快？”

崔瑜问：“难道你不该疑惑她为什么会离职吗？”

“她做得那么烂，为什么不离职。你们部门从上到下都把她当菩萨供起来，大事小事谁也不关心她。”

崔瑜倒是想不到，谢瑾这个脑袋就做了几个月项目还能看出来这些。

“哎，我要不要给她送个礼物，或者请吃饭之类的啊。”谢瑾问。

“为什么？”

他非常理所当然，“人家也算是我俩的红娘嘛。”见崔瑜面色不对，立刻缝补，“我说的是，从我的角度来看。如果从你的角度来看，觉得她是一个无法提供助力和上升空间的leader，所以对她无感，也OK。”

“啧啧。”

谢瑾知道这是夸奖，挺直腰杆子。

崔瑜话锋一转，“你说你这么聪明的脑子，怎么就看不出来陈辰就是那个William的卧底呢。”

“他是？”

“他亲口跟我承认的。”

谢瑾有些难以置信，略微思索了下，才开口：“他是转组的，被上一个硕导踢出组，无人可收留，沈磊才留下他的。 William怎么可能会知道他。”

“人家自己投简历的呗。”

谢瑾摇头，面容变得沉郁，“不可能。他是因为学术作弊才被踢出组。我们专业，看简历后基本上都要看看学术成果的，一查就查出来了。”

崔瑜怎么也想不到，很吃惊，“学术作弊？怎么会？”她想到谢瑾对他的重用，这其中肯定有蹊跷。

谢瑾接着说：“是，不是他主观意愿。他好像惹怒了他的硕导，应该是他老师陷害的。”

“图什么啊？”

谢瑾叹了口气，“庄老是业界大牛，想干什么不行。人人都知道他委屈，沈磊已经做到最好了，接受他的转组，可是也不能重用他。”

崔瑜把目光落在他身上，“那你不是也好。你愿意给他在项目里发光发彩的机会，虽然我司也不算什么吧。”

谢瑾对她的吹捧很受用，“我和他们比不了，本来就只是权宜之计，来这边当博士后，我未来不会留校的。”他捧起崔瑜的脸，“以后呢，你去哪儿，我去哪儿。”

“可是我下份工作还是留在魔都啊，其他城市离东林太远，我不想去。我只是有点舍不得，舍不得我们部门那些人。”说起这些，崔瑜也变得有些郁闷。

谢瑾安慰她，“没事儿，你那个不是初创企业嘛。你先做大做强，然后把他们全招回来不就行了。”

Too young too naive.

崔瑜摆摆头，语重心长，“谢瑾同学，你进职场之前，我还是要对你特训的。感情和能力完全是两码事。”

她再喜欢同事们，也不会把她们招进下一家公司。人在QC呆太久了，不是每个人都能适应突变的建设中的土路，更何况，不管是徐清还是Fiona说的都没错，确实很多人已经不适合这个位置了。

徐清问，调职成运营这些人不会难受吗？所以选择直接利刀割肉，直接把这块剜出去。崔瑜只是把适合的人放在适合的位置上，就算是一块腐肉，对于大地来说，也是不可多得的养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