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水行舟 第36章 再来一次

*

谢瑾一路哼着小曲回到家，拖动箱子的那一秒就察觉出来了。

这箱子不对劲，太轻，以及内容物不满，拖动起来晃悠悠的。不是那些信。

嫌疑人只有一个，“齐楠。” 他喃喃自语。

对面房间的齐楠正在游戏里披荆斩棘，冥冥中觉得有点不对劲，摘下耳机，溜出门，靠在门框上，打探着看着另一个房间里的人。

谢瑾回来的太急，并没有关上房间门，齐楠一眼就看见他坐在地上，对着箱子发呆。

箱子！齐楠赶紧提溜着自己转身回去。转身的角度太大，他的天价耳机竟然撞到了门框上。

心疼，这可是崔瑜姐送的。

谢瑾的目光犹如毒蛇一圈一圈缠上他，他定格在转身的姿势，生怕一动就被听到呼吸的声音。

“齐楠。”

这就是来自天堂的声音嘛。他心想。

谢瑾抱着满是废旧书籍和衣物的箱子走到他背后，“这是什么时候给她的？”

“第一次张舜哥他们来家里吃饭的时候。”他龟速回头，接过谢瑾手里的东西。

竟然那么早，但是她从来什么也没说。她看过那些信吗？她知道重新开始的起点是在哪儿吗？

谢瑾机械地往前走，心知道他的方向。

他没有直接解锁，而是按动了崔瑜家的门铃。

崔瑜在门的背后等待已久，她在等待的时间里无止尽地阅读这些信，但好像怎么也读不完。

她完全沉浸在2015年了，原来这世上真的有这么傻，这么相似的两个人。连谢瑾的门铃声都没听见。

谢瑾就一遍又一遍地按门铃。

崔瑜回过神来，打开门的刹那，堆积在玄关柜上的信件，被风吹撒落一地。

失魂落魄的两个人相逢。

“你...”

"你..."

两个人同时开口。

“进来说吧。”

崔瑜想让出点空间让他进来，却又要时时刻刻避开地上的信，她把自己缩成一团，蹲在地上捡信。

谢瑾刚反手关上门，也加入了她。

积攒的情绪堵在嗓子眼，她开口的瞬间也有些艰难，“你写了多少封。”

“一百多封吧，我没数过。”谢瑾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只是低头捡信，收拢归在一起。

“写了又不寄出来，你写给谁看。”

她怎么也想不到，在见不到的日子里，谢瑾居然也在写信，一字一句讲他的生活，问候一中的一切，只字不提曾心照不宣的萌芽情愫。

沉默和月色在二人中间流淌。

谢瑾收拾好一切，目光扫过坐在沙发上蹂躏玩偶的崔瑜，心惊胆战里开口，“你怎么今天才看？”

“因为我以为”她声量低了下去，谢瑾接着她的话说，“你以为里面只有你写给我的信。”

“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我十年前也喜欢你的。”

崔瑜把沙发抱枕狠狠一扔，他不敢伸手接，站在原地等着被砸。抱枕中道崩殂。

没有预想中的柔软暴击，谢瑾漾起嘴角，“舍不得吧。”

崔瑜感受到他身上微妙的变化。像是时尚轮回一般，谢瑾也沾染了谢净的风气。

他走到崔瑜身边，硬生生把她从沙发上抱着拔起来，搂在怀里。“心里不舒服，憋着一股气。”

崔瑜闷声点头。

“想打我，但又找不到合适的借口泄愤。”

崔瑜闷声点头。

谢瑾急速在她脸边落下一吻，无比冠冕堂皇地说，“好了，现在有借口可以打我了。”

崔瑜愣了两秒，而后新仇加旧恨全撒出来了。

谢瑾揉了揉腿，故意斯哈斯哈引人怜。谁知崔瑜根本不理的，把东西搬回储藏室，让他唱了出独角戏。

“现在，我们能去吃饭了吗？”谢瑾在客厅的中心呼唤饭。

*

饭自然是吃不成的。肖禾女士仅仅三个月后，又带着她的新情伤卷土重来。

谢瑾看着满桌的下酒菜，揭开盖子，一步三回头离开了餐桌区域。

崔瑜送人到门外，里头肖禾还在哭哭啼啼。他指着坐在沙发上的人，话在嘴里翻滚几圈也没胆量说出来。她握住手指，把它塞回去。

“明天吃，明天吃，我请你吃。”

这哪是一顿饭的事。这是他进度条上的拦路石。

她在心底叹了口气，“吧唧”在他脸上亲了一口，“走吧。”

谢瑾脸上泛起不常见的怪异红晕。“开奖，再来一次。”

这人脑子根本就是短路了。崔瑜无奈笑着，在另一边脸又“吧唧”一口，连推带送，“快走快走。”

关上门，她还在回味中，就看到本该是坐着的人，站在客厅中央阴测测地看着她。

“我从没觉得你这么可恶过！”

那是，之前每次肖禾来，迎接她的都是在感情里更加凄风苦雨的崔瑜，伴随着数不尽的公事。她就像是遇见了黑洞，可以无尽地吞噬她的悲伤。

现在，她怎么看怎么觉得，崔瑜是笑着的。

*

William的项目终于到了结束的时候，由于学校里没有新的负责老师愿意带队，因此还是谢瑾带队进行项目汇报和复盘。

谢瑾来到8F的时候，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欢呼和目光。

他偷偷潜到崔瑜身边，“你公开了？”

“什么跟什么呀。”崔瑜面色不变，手仍是噼里啪啦敲击着键盘，装作认真工作的样子，其实敲了无数个“谢瑾”，“你不英雄救美的嘛。”

“哦～”谢瑾拉长地揶揄，指着电脑，“那你小心别暴露了。”

“要你管。”

她转头说话，余光正瞄到八卦三人组已经集合在一起窃窃私语已久。

呵呵，暴露太简单了。

又一次，崔瑜和谢瑾坐在同一间会议室里。

只是这次，她需要躲避的不是谢瑾的目光，而是来自陈辰的。她就知道，等到二人分手的那天，陈辰一定会用那样带些敢怒不敢言的眼神看着自己的。

肖禾的情债啊。

今天，崔瑜和谢瑾都只是作陪。崔瑜现在手握调整方案，可以说是不用在乎William是否要裁员的事情，退一万步来说，William已经管不到中台了，至于谢瑾则是纯纯来当吉祥物的，估摸着是学校看着都是学生出面不够稳重，不够正式，让他来镇场子。

换句话说，两个人都不用太发言，只用看着就好了。

崔瑜找了个死角的位置坐下，没人能看见她的电脑屏幕。被遮住的表情也很明显，毫不在乎。

在不知死活跟肖禾吐槽完陈辰之后，她观摩起谢瑾，装得有模有样的。

“你为什么说，他不会是那个人？”

谢瑾飞速打字，“因为在沈磊手下的时候，他是边缘人物啊。”

崔瑜简直要问天问大地，谢瑾读了二十多年书，真的把脑子读傻了。这就是奇怪的点。一个人，如果能力远超他现在的位置，说明什么，说明有鬼啊。

崔瑜翻了个白眼，懒得再回复他。

陈辰作为实际的项目带头人，在总结会议上侃侃而谈。因为他们的努力，崔瑜部门的工作最近确实省心不少，常规的、自动化的工作都已经完全AI参与，很少听到数分声讨工作量大，听商分厉声系统不好用了。

会议结束，崔瑜说出的那句“谢谢”是真心的。

陈辰的表情很冷漠就是了。

*

胡大姐在崔瑜的耳边叨叨了一个下午，核心需求就一个，她一定要请谢瑾吃饭。

崔瑜怎么敢，拒绝了八百次。她搬出了劝回杨之行的军功章，崔瑜才咬牙答应。

但为了不引人关注，崔瑜把它定性为“答谢宴会”，受邀方是陈辰整个团队，加上谢瑾。对内，崔瑜也不强制参与，所以总共也就十几个人参与。

刚开始还挺正常的，虽然陈辰的脸还是很臭，但敬酒嘛，一轮十几个人，站起来头晕眼花的，谁能注意到。当然，除了崔瑜这种刻意关注的。

事情从谢瑾开始变质的。

他坐在崔瑜旁边，作为两边的leader，她们坐主位，理所应当，谁也没觉得奇怪。只是她的眼神总是飘到陈辰的身上，让他明知有缘由也忍不住叽歪。

“有什么可看的。”他趁着夹菜，在耳边说。

崔瑜怕人发现，以极小的角度翻了一个白眼，“我这是在调理家务事，金牌调解，看过没？”

他想起会议室里某人那个愤怒化作刀枪的样子，轻笑没说话。

因为胡大姐凑过来了。

开席之初，胡大姐就提倡两个团队的人混坐，这样有利于加深感情。崔瑜不知道在项目已经要结束的时候加深感情有什么用。奈何今天她是带着团队来的，崔瑜双拳难敌众。

“谢博士，喝一杯。”胡大姐拿着杯子碰了下。

谢瑾指着杯里的果汁，“喝不了，我要开车。”他下意识找崔瑜。

“别看了，小瑜刚刚去厕所了。我怎么记得，你是坐小瑜的车来的。”

他正四处环顾，却发现，已经被胡大姐团队包围了，只好使了个眼色给齐楠，这傻子和那几个研究生聊得火热。

“喝一杯。”

“对呀，喝一杯嘛，谢博士。”

再傻他也能看出这阵仗，逼供而已。他用手盖住杯子，“你们想问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