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水行舟 第28章 争流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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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清慷慨陈词半天，崔瑜都没什么大的反应。

“我希望你能尽早回到去年年底的心态。”

崔瑜不在乎做棋子，只怕是无头勇冲前线的傀儡。“我尽量。”明明可以骗他，她非不。过去的五年间，绝大部分时候她面对徐清都像是山，隔绝一切外来的声音，字字不落给予回音。吕钦的刀劈开了这座山，山轰然倒下，露出的了背后的河。

河是绝对包容，绝对无声。

转身出去关好门，果然听见了徐清在里面踢垃圾桶踢得震天响。她没急着走，打开手机在OA后台给行政提了个建议，使用不锈钢或者纯木垃圾桶，助力环保。或者是固定在地面的，减少保洁工作。

徐清的新办公室在Fiona的隔壁，她听见声音就出了门。站在她办公室的门口，朝崔瑜招手。“中午一起吃个饭？”

这次她没有拒绝，“吃什么？披萨？你好像很爱吃。”

Fiona的笑容冻在脸上，“家常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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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选的是家街边小店，两人面对面坐在塑料靠椅上。

Fiona在粉红色的菜单纸上勾选，选到一半，蓦地抬起头：“你很奇怪我会来这里吃饭？”

大排档，不够fancy，不够chic，总之和Fiona格格不入。

“我是奇怪，你怎么一点我的忌口或者偏好都不问，自己一个人点菜。”

Fiona笑了，把菜单调转递给了她，“不好意思，一个人吃习惯了。”

“那我很荣幸了。我不会是第一个和你一起来的人吧。”

“不是第一个邀请的，但是是第一个来的。”Fiona说。

崔瑜没有接着问。

她邀请的人一定不是她老公。

菜一点也不好吃，崔瑜夹了几筷子就在碗里不断翻动。

“吃不惯？”Fiona浮现了一种崔瑜很常见的神色，瞧不起。

崔瑜大方承认，“是。”

Fiona冷哼一声，“你非要吃那些商场里的预制菜，意大利菜法国菜，才对你胃口？”

“不啊，它就是纯粹的，”崔瑜考虑到厨师本人正在明火明灶里挥汗如雨，压低声音说：“很难吃。”

Fiona脸色灰败，难以置信：“真的？”

“我没有撒谎的必要吧。”她耸耸肩，“也许你觉得好吃。可能我是南方人口味，我不喜欢。”

伴随着她话音落下的，还有Fiona多年的心结。“他也是这么说的。”

“我很喜欢这家店，从大学的时候就喜欢，那时候它还只是个路边摊，后来还是我出资帮老板盘下了这个门面。我请过他一次，在它刚刚装修好的时候。他说这家店很难吃，不肯来，非要带我去吃披萨。那年平安夜，我们最后还是去吃披萨了。他问我披萨好不好吃。”

Fiona转而问崔瑜：“你猜，我是怎么回的？”

崔瑜试图去推测恋爱中的女生经历了这一遭后的一般反应，“你说披萨很难吃？”

“披萨这么贵，还不如我老家一块钱的大饼好吃。”

“徐清怎么回你？”

“他这种人精，当面什么也不会说的。没过几个月，我们就分手了。他说我们志趣不投，不是一路人。”Fiona淡淡地看着崔瑜，无悲无怒，“徐清连这个都愿意告诉你？”

崔瑜自嘲地笑了，“你未免把我看的太重要了，把我看的太笨了。我是自己看出来的，大概是第一次同你们一起开会的时候。”

那时Fiona来QC没多久，还在海外线做用户增长。在徐清的一次胜仗后的经验分享会上，她第一次见到Fiona。关注到Fiona是因为她是全场唯二能真正理解徐清思路的人。一眼就看出来，徐清的机制不是为了促活，而是拉新，不计成本的拉新，不管接任人死活的拉新。

崔瑜能看懂，是因为有她的手笔在里头。她是打钢筋的工人，熟知这个楼的真实质量，抗震系数。

Fiona坐在徐清的对角线，她投过来的目光总是先刺伤崔瑜。

谈话陷入沉默。崔瑜拖着下巴看着对面的车流。

“我今天本来”Fiona还在斟酌着开口，崔瑜已经起身，“等我一下。”

只见她直接穿过马路，匆匆跑向对面某家店里。

崔瑜抓住正在打包外食的谢瑾，“你怎么跑出来了？”

他提起手上的打包袋，略显无辜，“买饭吃啊。”

“齐楠呢？”崔瑜这才反应，齐楠已经回来上班了。那他确实是无人照顾，崔瑜失去了底气，说出的话也变得吞吞吐吐，“你，这么冷的天，你就穿这么点衣服跑出来了？外卖不能吃吗？”

谢瑾指了指路边盛放的玉兰，“已经是春天了。”

崔瑜语塞。

谢瑾照着她跑过来的轨迹一路望回去，终于是看见了坐在路另一端的人，长发墨镜，看样子是上次的Fiona。“快回去吧，她还等着你呢。”

近来谢瑾常说这样的话，特别是“快回去”这三个字。崔瑜今日又听，竟然头晕目眩。压着一腔怒火，她没有任何辩解，转身就走了。

其实，她不是不小心看到谢瑾的。

同Fiona的沟通太无聊，她看到对面的肠粉店，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谢瑾，准备晚上带点给他。还在全方位探究这家店的时候，心里的人也碰巧出现而已。

Fiona还在位置上等着她，“坐啊。”

“不了，午休时间快结束了，咱们回去吧。”崔瑜站着穿起椅背后的薄外套。

“坐下。”一会儿不见，Fiona恢复了办公室里的高高在上。

崔瑜应命。

Fiona有些不耐烦，“你知道我要跟你说什么，对吧？”

说些什么，打倒徐清，翻身做主人。崔瑜想不到具体的细节和言语，但对核心主旨还是很清楚的。“Fiona，你不必在我这儿浪费功夫。”

“为什么？因为你是徐清的徒弟？”Fiona有些不屑，“我还当你真心喜欢谢瑾呢，还高看你几眼。”

Fiona比徐清看得透彻。

“因为我有自己的派系。我自成一派，我不和任何人合作。”

Fiona觉得荒唐，看她的神色不像作假，更好笑了，“你以为”

“没有什么我以为。我还没到你和徐总的层次，我只是个打工的。上面要什么，我做什么。就这么简单。”崔瑜从头到尾都没有坐下，站着讲完这一切，保持着随时要走的状态。

“去结账。”

“以后你也不要来我办公室监堂了。”

*

在崔瑜被玉兰花彻底包围的时候，邵静回国了。二人在崔瑜家里小聚。

“这次什么借口？”

邵静嗔怪着说：“我哪里需要什么借口。鲁炎去美国办业务了。小孩被我丢回江宁了。”

像是回到了过去许许多多共度的时光，两人并肩靠在沙发上，谈天说地，无大忧，只谈小幸。

恰逢谢瑾遭难整月，众人决定在谢瑾家里小聚。

齐楠非常知趣地找了个借口出门玩，崔瑜到的时候，把她偷偷拉到角落里，“瑜姐，上次说要告诉你的秘密，我直接送给你。”

崔瑜都有些忘了，当下只点头，“嗯嗯，你说。”全然没关注到齐楠搬着个大纸箱。

他拍了拍纸箱，里面被塞的严严实实，回声沉闷，“在这儿呢。我直接放你家，你晚上回去看吧。”齐楠在谢瑾受伤的时候就知道她家密码了，崔瑜也不觉得碍事。

菜是张舜请的到家大厨上门做的，四人只管在客厅里打游戏。

几局酣战过后，崔瑜和邵静大获全胜，张舜和谢瑾吵得不可开交。

“我都说了，我先切菜！”

“我没碰菜，我是去端盘子的。”

“那是我卡在送餐区的盘子！”

......

崔瑜替在厨房腾挪不开的厨师团队捏了一把汗。不好意思了，27岁的我们还是这么合理的幼稚。

邵静给大家递了水，一个厨房游戏玩得口干舌燥的。

这样的好日子，早就该有的。

张舜端起杯子，敬谢瑾：“庆祝你康复，祝你，”他缓下，“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

邵静紧跟着起身：“那我祝你工作顺利，早日暴富。”

只剩崔瑜没说了，两人紧盯着她开口，“我祝你行舟踏浪，争流而上。”

张舜不干了，“别搞太高端的。”

“我都很喜欢，谢谢大家。”谢瑾说。

张舜拿手指暗戳戳钉他。邵静只是笑，像上次聚餐一样，秉承着一字诀，“喝！”

只不过这次喝的是果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