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水行舟 第2章 同学聚会

崔瑜刚开始以为是诈骗，聚睛看了眼群聊名称，又撤回主界面，对照着高中班级群聊仔细确认了遍，才相信，这真的是Thomas Xie发起的会话。

真是笑话，2016届江宁一中高三一班没有一个姓Xie的。

回顾高中三年，只有一个姓谢的，在高三刚开学就转走了。

谢净。

头像是风景照，崔瑜根本看不出到底是不是他，只好点进朋友圈。

好在，这人朋友圈完全开放中，倒是和谢净高中时候的性格一模一样。

最近只有一条朋友圈。

「新起点」

崔瑜点开大图，是一张大学的校园ID卡，职位是博士后。

双指放大再放大，ID卡上小小的证件照分明是那个人，但姓名栏却清晰地写着---谢瑾。

曾经的谜题在这一刻突然解开。

她却不觉得高兴，只觉得讽刺。又一次为少女情怀付了糊涂账。

她想立刻打电话给肖禾，告诉她，原来那么多次的尝试又失败，就是很简单的，这个人换了名字。

算了，反正未来也只是陌生人而已，没必要打扰她。

但这句话是什么鬼？

她要是已婚，至于大过年的被老妈逼到有家不能回吗？

长期被催婚的怒火牵连出来，一下子涌上心头。

「你有病？」

发出信息后，崔瑜仍是不免气氛，深呼吸冷静。冷静下来头脑更清醒了，这是陌生人，崔瑜反复劝自己。撤回，发了一个通用的笑脸表情包。

关掉手机，带着饥饿入睡。

*****

谢瑾自从发了信息，就紧盯着聊天页面不敢退出。

崔瑜的朋友圈仅三天可见，最近三天更是没动态。她过得怎么样，老公长什么样，他根本无从下手了解。

谢瑾也没有理由相信自己能心平气和地向她讨要一张结婚照仔细观摩。

她会喜欢什么样的人呢？应当是那种话少的、冷酷的，就像她曾经说过的。但也许像她高中时期那样，喜欢阳光的、体育好的、健谈的，像曾经的自己。

「你有病？」就这么突然又堂而皇之得在他眼前闪过。

十年没见，谢瑾已经不能理解27岁的崔瑜了。他不知道这两条信息意味着什么，可能是对他突然祝福的意外，可能是对他的埋怨，可能是她根本没结婚。

谢瑾心慌得很，他拿什么上赌局，这段关系里他是负债累累的那一个。

*****

崔瑜起得迟，随便叼了口面包就出发。

酒店就在江宁一中附近，趁着聚会还能去母校逛一圈，也还不错。

邵静作为班级九周年聚会的发起人，也作为老班长，今天把儿子丢给婆婆，十一点刚过就在厅里候着了。

等崔瑜推开门的时候，厅里已经坐不少人了。三三两两坐在一起，谈天说地。

“宝贝！”邵静蹬着高跟鞋朝她扑来。崔瑜上班以后，性格变了许多，比高中时期内敛了些，但就算是高中时期的她，跟邵静这种E值含量高达90 的人相比，还是弱了。

崔瑜尽量避开她的妆面和她拥抱，脱下衣服挂在门口行李架上，跟她开玩笑，“班长，你不会对每个人都这样吧。”

“哪有？况且今天都没来齐，你没看群吗？顶多来20人。”

一班是实验班，不同于其他普通版，班级人数是固定的，四十人。班长说顶多二十人，也就是说两个同学里最多来一个。

不过也正常，天南海北的求学，没那么多人留在江宁。

邵静拽着她，把她按在谢瑾隔壁。崔瑜一进门就看见他了，没发福，没脱发，周正斯文，耀眼依旧。

崔瑜只是笑笑，转头和谢瑾打声招呼，“好久不见。哪儿高就呢？”

成年就是学会撒谎。

“在复交里当博士后。”

她点了点头，装作很讶异的样子，“你在魔都？我也在魔都。那有空可以一起玩。”

谢瑾意欲说点什么，又吞了回去，只是点头，不再说话。

谢瑾今日是不准备来的，因为没有必要。来一趟江阴就是为了见她，既然她过得好，不必打扰。

远远地见上一面总是可以的。

他在酒店大堂找了个隐蔽的位置坐下，目光灼灼，审视着来来往往的每一个人。

一个黑衣夹克男子挡住视线，“你干什么的？”

谢瑾被他问懵住了，以为是警察，直截了当说明来意，“同学会。我在等人。”那男子看起来并不相信，仍是盯着他。

谢瑾没有办法，只好换个位置，磨磨蹭蹭上了楼，却发现那人跟他形影不离。他无处可遁，更舍不得放弃见一面的机会，心一横，就进了邵静定好的宴会厅。

*****

张舜走进宴会厅的时候，刚好还剩一个位置，在邵静身边，他嘴上说着巧了巧了，却忘记观察邵静的表情。

邵静面露尴尬，按铃叫了服务生进来，“麻烦再加一个位置。”众人听闻，连忙腾挪，给她挤出一个位置。

张舜也把自己的位置往右边拖了点，环视一圈，感觉活跃的还在国内的都在这儿了，颇为不解，“班长，还有谁来啊？”

“鲁炎。”

“欸？对了，班长，鲁炎呢？”众人这才意识到主角不在，纷纷七嘴八舌地问了起来。

谢瑾对这个名字并不熟悉，想来是自己的记忆模糊了，也没多想。

邵静敲了敲手机，“把我儿子送去婆婆家了，马上就到。他到了咱们就上菜啊。”

正说着，鲁炎推门进来了。

他仿着邢捕头的姿势，嘴里喊着，“照顾不周照顾不周。我来迟了。”还是和高中时一样，是个开心果。

按理说，同学聚会都是整数年才聚一次，什么十年二十年之类的。崔瑜在接到高中毕业九周年聚会邀请的时候，第一反应也是疑惑。

邵静和鲁炎年过完就要举家移民到加拿大，十周年估计聚不了，特意提前一年聚。

崔瑜这才从东林老家赶到江宁市。

高三谢瑾走后，邵静是她最好的朋友。

酒杯举起，回忆纷至沓来，众人从邵静和鲁炎的恋爱聊起，顺着座位顺序一个一个聊了起来。话题绕了一圈，又绕回了邵静这边。众人的目光聚集在谢瑾身上。与他多年不见，太多话题可以聊。

张舜搂着鲁炎来到谢瑾的身边，醉意熏熏地说，“炎哥，你要是能把这个人认出来。我自罚三杯。要是你认不出来，你自罚三杯。”

高中同学九年没见，不少人变化很大，尤其是男生。

鲁炎虽然醉了，脑袋还是可以转的。看着他身边的崔瑜，仔细回想高三的记忆。

盯了半晌，突然爆了粗口，“这他妈不是偷看我抖音那哥们吗？”

谢瑾倒是不好意思了，赶忙解释，“坐飞机遇到的。”

张舜用端酒杯的手又搂住谢瑾，“缘分。为了缘分，我们干三杯！”

三杯酒下肚，谢瑾也上头了。他不说话，只是亮着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崔瑜。崔瑜扭着头跟邵静聊着她移民加拿大的生活，看不见。

谢瑾巍然不动，邵静也频频示意她。她只好回头看去，一眼，好像就回到了从前。

邵静暗恋他的时候曾经多次试图画人像图，每次画到眼睛的时候都会碎碎念着说，“狗狗眼，谢净是狗狗眼。”

她说的没错。过了十年，崔瑜才明白。

“喝醉了吧，谁知道他住哪儿？等会儿送他回去。”崔瑜知道自己假装大人打圆场是假的，不能再看他的眼睛是真的。

她转回去，吞下一滴泪，喝下一口酒。

“没有吧。”

“再灌点儿。”

场上气氛更热，直接演变成劝酒大会。

以至于谁都忘了问崔瑜，这些年如何。

最后谁也没送他回家。

主要是谁都不知道他住在哪儿。对所有人来说，他都是陌生的熟人。

其次，邵静看这么多人喝醉，找酒店搬来一大箱苏打水，给喝醉的几位灌了下去。几趟厕所下来，大部分人都清醒了点。

张舜除外，他喝太多了。

吃完饭，邵静一行又跑去江宁一中缅怀青春。崔瑜早就料到了，就算没有这次同学会，她也准备回来看看。

谢瑾寸步不离，时时刻刻准备找契机和崔瑜聊上天，崔瑜游走在各个小团体中，不管是工作生活还是家庭都插几句嘴。

一趟教学楼逛下来，崔瑜都累了。太久没有这样高强度的社交了。大家在校门口的小吃街闲逛休息，崔瑜落在最后。

冬日泠冽，风一吹，谢瑾的酒已经完全醒了。

他在路边停下，直到崔瑜走近才动，凑过去说，“找个地方休息坐坐，我想和你聊聊。”

他以为会被拒绝，谁知崔瑜太累，听不得休息这两个字，轻轻点了点头。说完这话，他才开始找地方，可是他环顾一圈，在脑海里匹配不到任何一间熟悉的店面。只好凭借着模糊的记忆，指了一家看起来是老店的铺子说，“咱们去姜云咖啡厅。”

崔瑜指了指已经远去的一行人，“那里面还有一个叫王蕾的女孩你记得吗？这家店是她爸的小三开的。”

谢瑾想开口解释，崔瑜不给他机会。

“对，你不会知道的。那是高三的时候发生的。”她重新系好围巾，寒气森森，“我错怪你了，Thoma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