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水行舟 第13章 饭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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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到交警来了，崔瑜以为他会松手，低头一看这人还死死握着包带。

“这里不让停车。请你快速驶离。”

齐楠听到这话，默默升起车窗，放下举高的手。

“好的。马上。”谢瑾应付完交警回头看着崔瑜，“今天的饭局不仅有我。就当是看在我爸的面子上。”

崔瑜拽也拽不动，在交警的注视下，坐上副驾驶快速驶离。

崔瑜人坐在副驾驶上，仍是气不打一处来。“一周以内，我这个包要是坏了，麻烦你委托齐楠付给我维修费用。”说完她才想到没拉黑这人。

谢瑾单手扶着方向盘，从中控台掏出一个皮夹递给她，“你随意找张卡，拿走都行。密码是722687。”

齐楠坐在后排吓得心率过高。这得是什么关系啊。他还是见识太少了。

崔瑜也愣住了。

722是她的中考分数，687是她的高考分数。

只是，谢瑾怎么知道的。

她也不客气，接过皮夹，打开一看，赫然放着她的照片。

青涩的、开朗的高二研学照片。

崔瑜突然觉得没劲极了，转头看着谢瑾。她当然知道这不会是谢瑾刻意安排，精心设计的一环。但她无法开口了。

他虽然离开了十年，但是他爱你。甚至爱到把十年前的照片精心保存到现在，泛黄却平整。

所以她崔瑜就得立刻马上投入他爱的怀抱，重修旧好，幸福生活。她受的那些委屈，夜不能寐都被这些不知哪里挖出来的证据叫嚣着“他爱你”而自甘躲入柜子里，视而不见。

这算什么。

谢瑾回头看了她一眼，立刻收回。“别这样看着我。”这样的眼神他承受不住。

他不怕崔瑜怒火中烧，也不怕她巧舌如簧，最怕她这副委屈的模样。手里握着方向盘，他没有办法像高中的时候一样给她一个强力的拥抱。

但崔瑜显然是误解了，收回目光。“不好意思了。”她放回皮夹。

齐楠一路都在期盼着下车。终于到了目的地，他迫不及待打开车门，谢瑾说：“齐楠你先下车，我和崔瑜等会儿去。”

对比车内煎熬的空气，他宁愿一个人吹冷风，更别提先去店里了。

崔瑜拎起包，“不用了。一起去吃饭吧。”

谢瑾看了一眼说：“包放车上吧，吃完饭我送你回家。”

“不用了，我还有事。我自己打车去。”

谢瑾拦住她的去路，崔瑜平静地问：“还吃不吃饭了？长辈等着呢。小齐带路。”

*

服务生刚推开门，两位长辈就迎了过来。

先开口的是齐阿姨，“是小齐的领导。我是齐楠妈妈，这是齐楠爸爸。”

崔瑜笑着跟她握手，“阿姨您好，叫我崔瑜就行。”

谢爸也伸手，边握着崔瑜的手边说：“我是不是教过你啊，小崔。我怎么看你那么眼熟呢。你在宁州上过学吗？”

齐楠和谢瑾神色各异。

崔瑜摇了摇头，“谢叔叔您忘了，我是谢瑾的高中同学。”

谢瑾在江宁读书两年，谢爸去看的次数很少，对她印象不深也是必然的。

“哎呀，那真是缘分了。先坐先坐，咱们饭桌上慢慢聊。”

崔瑜一味地笑。齐阿姨和谢瑾的妈妈完全是两种人。前者八面玲珑，后者则是沉闷的性格。谢瑾像妈。

谢爸突然想起陈年旧事，“我记得谢瑾那年，东林只出了两个去一中的。你是另一个？”

崔瑜点头：“是。当年就我俩。”

谢爸点点头哦了一声，没再说话，若有所思。

“那你们肯定很熟悉了。我们今天这顿，算是自家人吃饭了。”齐阿姨笑意盈盈。“大家都是老乡，以后在大城市少不了互帮互助的。我们家齐楠还要拜托小崔你了。我先敬你。”

崔瑜连忙也站了起来，端起酒杯：“阿姨太抬举我了。齐楠聪明的，一点就会。”

“是了。但是肯定是不如谢瑾的。没办法跟他哥哥一样考进江宁一中。”齐阿姨递话给谢瑾。

见谢瑾不接话，崔瑜接着回：“也是厉害的。阿姨你是东林哪里人啊？”

......

饭桌上只听齐楠母子和崔瑜说话，谢家父子全然把自己当成了陪客，沉默地吃完了整顿饭。

走出包厢，崔瑜还恍如隔世，好久没经历这么高密度的社交了。酒精的作用让她有些晕乎。

齐楠倒是没喝酒，果断站到母亲身边，“我和谢叔叔他们一起回去。”

齐阿姨也是人精，哪有看不出来的呢。窃笑着拍拍齐楠，跟崔瑜道别：“小崔我们先走了啊。谢瑾送送人家哦。”

谢瑾在包厢里就抢先拿了崔瑜的包，此刻乖觉地点头：“好的。你们注意安全。”

“好呀好呀。”明明车还没到，齐阿姨已经拉着齐楠往门口走去了。

看样子，齐楠少不了一顿盘问。

“走吧，我送你。”

崔瑜喝了一点，按她的酒量根本不算多，此刻仍是清醒：“把我包给我，我自己打车回家。”

谢瑾很坚决：“不行。”拎着她的包先一步迈进电梯。

崔瑜只好步入电梯，靠在栏杆上。

电梯降到一层，涌进了一大批人。年轻的父母推着婴儿车，再不好意思也要拼命往里挤压空间。崔瑜本就站在拐角，此刻更是重灾区，被人团团围住。

电梯降到负一，婴儿车还在电梯里，拦住崔瑜的路，她只能等车先出去再走。“我要出去，麻烦让一让。”

于是年轻的一家人忙里忙外把车挪出去，等崔瑜等人下了电梯才又进去。

站在电梯口，崔瑜看着不动的谢瑾，颇为不解：“走啊。”

谢瑾笑着问：“我车在负二呢。负一怎么走？”

于是两人又站在电梯口默默坐了一轮。

这次谢瑾没给她坐后排的机会，先拉开了副驾驶的门。崔瑜看都没看，坐个副驾驶又不会掉层皮，什么也没说就上了车。

“你去哪儿？”

崔瑜熟练地打开手机，输入关键词，“给你导航了，盛莛。”

谢瑾按灭她的手机，也不启动车子，侧过身来，看着崔瑜。

崔瑜本来在放空，余光撇到他的动作，缓缓转头。

“干什么？”

“春节的时候，在你家你说，做朋友还是假装不认识，随我选。我想告诉你，我选做朋友。”

崔瑜心一沉，强撑着笑说：“你这个人怎么出尔反尔。”

谢瑾见她脸色发白，生怕自己又说错了话，“你怎么了？是不是喝酒胃不舒服？还是”他顿了顿，“你连朋友也不想当。”

崔瑜反手摸了摸脸，企图用手捂热脸颊，“不是。快送我回家吧。谢谢你了。”

她想重开导航，刚想报出手机密码，想了想还是拿回了手机，自己解锁。车内灯光昏暗，面部识别不清，崔瑜只好输入密码。

谢瑾一直盯着她，崔瑜只好扬起头反问他：“怎么。连我密码都想知道？”

她害怕的时候连嘴唇都在微微颤抖，谢瑾抓住她按密码的手，突然说到：“对。当我面按给我看。”

崔瑜一反常态，关掉手机，“我手机快没电了。你导航吧。盛气凌人的盛，莛是草字头那个。我住18栋。”

谢瑾也耍起了无赖，直接说：“我手机已经自动关机了。借你手机用用。”

“车上有充电口。要是还不行，我打车回家。我还有现金。”崔瑜直接把手机放包里，直接把头转向窗外。

谢瑾趁她转头的一瞬，直接拎起她的包，掏出手机，输入723699。

723是谢瑾的中考分数，699是他的高考分数。

失败了。

她听到手机的震动声猛地回头，抓回手机，“你干什么呢？”

谢瑾的表情晦暗不明，哑声道：“我想试试。”

“你试过了失败了。” 崔瑜说完才微微抬头，看了眼谢瑾。

谢瑾不觉得自己错了。

他靠在椅背，目视远方，叹息着说，“是723722。”他连对不对都不问。

车内的气氛降到冰点。

空调仍在送风，吹红了崔瑜的脸，也吹红了眼眶。

“我根本查不到你的消息。谢瑾。”她带着哭腔质问。

“而你，你连我高考成绩都能查到。你明明。”她不说了，但谢瑾知道。

他明明什么都知道，却离开得比谁都要坚决。

“我妈妈去世了。”谢瑾只剩下这样懦弱的借口。

“可这不是我的错。为什么我觉得你是在惩罚我呢？”崔瑜擦掉不争气的眼泪。“谢瑾，我是喜欢你，可是我不欠你的。”

谢瑾无力辩驳，因为他根本就没有借口。

一气之下转学离开，决定撇清所有关系的决定是他自己做的。

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他自己。

“崔瑜，我。”

谢瑾还想辩解，崔瑜已经收拾好下车离开。

他一个箭步冲下车，赶在崔瑜走进电梯口前抱住她。

就当是补偿，也当是旧时的回眸。

身后看戏的年轻妈妈抱着小孩忍不住说了句：“哇哦。”身旁的丈夫赶紧捂住她的嘴，朝着两人说：“哄孩子呢，马上就走。”

几句话打破了意境，崔瑜：“你放开我。送我回家，立刻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