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没等他开口,老板娘就端着雪糕上来,“抹茶口味的,两位,大份,来!”
沈朝容拿起自己的勺子,杳了一口雪糕球,含在嘴里,她含笑看着余斯年,漂亮的眉眼里保有一份难得的期待,她期待地问,“好吃吗?”
余斯年弯唇,“好吃。”
沈朝容放下勺子,觉得他那是哄三岁小孩的语气和行为,“可是——”
“你还没吃。”
于是在她的督促的目光下,他尝了一口,再次给予肯定,“很好吃。”
少女这才满意地笑起来,给予了他一个赞美,“你很识货。”
明面上是在夸别人,其实是在夸自己。
但她这样,余斯年觉得如斯可爱。
也只有她,可以堂而皇之这样。
余斯年的眼神难以从她身上移开,宠溺地看着她,“没有人像你这样的。”
沈朝容问,“怎样。”
她以为这句话是贬义。
他说,“可爱。”
两个字,言简意赅。
但他又说,“符合我的全部想象。”
可爱、清醒、自由。
沈朝容一怔,心跳也因为他这句话加速,耳朵悄然染了一圈绯红。
……
沈朝容掀开门帘时着实愣了下,她没想到雨还挺大的。
犹豫三秒,她还是朝对面小贩的摊走去。
大概见雨势渐大,小贩老板收拾了东西正推车准备收摊呢,看见沈朝容过来摆摆手,“姑娘,雨太大,不卖了。”
雨珠滴落在沈朝容衣裙外纤细手臂上,突然头顶举过一把伞,稀里哗啦的雨声中,低哑好听的声音从沈朝容头顶悬落,“老板,再做两个吧。”
沈朝容抬眸,他正好低垂眼皮看下来。
只一秒,余斯年便把眸子抬起,对老板说,“多少钱都可以。”
说着他便已经掏出了手机扫码付了钱,老板见此,有生意不做也总说不过去,就重新打开了机子,“行吧,扫15就行。”
老板没多久就把棉花糖卷好了,一人一个递过去,感叹道,“帅哥,你对你女朋友真好。”
沈朝容也不尴尬,只是笑着,“您误会了。”
老板脸上表露歉意,“是吗?不好意思啊,你们看着很登对。”
余斯年颔首,勾唇,“谢谢。”
沈朝容一时分不清,他这句谢是谢递过来的棉花糖,还是那句“你们很登对”。
雨势越来越大,老板已经接了老婆的电话匆忙回去收被子。
摊位有把很大的伞伫立,沈朝容站在伞檐下,她的肩头向外,被余斯年手里倾斜过去的伞遮住,不至于打湿。
这是个十分贴心,让人难以发现的举动。
余斯年撑着伞站在雨中,她站在伞下。
一时之间,沈朝容鬼使神差地,对这人说,“来都来了,跟我去个地方吧。”
余斯年挑眉,从喉咙里发出滚烫的一个单字,“恩?”
沈朝容也挑眉,就这么看着他,似乎在等他的答案。
他目光长驱直入,漆黑深邃的眸子里仿佛淬了光,语气动人, “你知道的,我不会拒绝你的。”
沈朝容从来都不知道,直球可以有这样的打法,如此这么令人动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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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面很旧的墙。
就在前面五百米处的旧篮球场一侧,墙上蔓延上了一种名叫爬山虎的藤曼,几乎遮住了墙面画上一整墙的卡通人物。
随着年岁的过去,那面墙变得十分斑驳、破旧,还有不少附近小孩调皮捣蛋用石头划的划痕。
余斯年的目光定格在右下的的落笔处——林。
雨突然下得有点大,余斯年撑着的伞往她那边倾斜。
但是她走出了伞外,站在墙下,转过身来,神情带着几丝这个年纪女孩的神采,“这是我的处女作。”
天空下着雨,她突然走出伞外这个动作多少有些随心所欲,令余斯年触不及防。
担心她会被淋坏,他只好无奈上前,把雨伞再次将她覆盖,将她笼罩周全。
这个举动在他做起来,似乎无比寻常。
沈朝容抬头头上的伞,一怔,“谢谢你。”
他说,“不客气。”
她笑了一下,“不过,这里要被政府回收改建了。”
她的神情以难以察觉的速读只黯淡了一秒,但还是被余斯年捕捉到了。
沈朝容一般隔一段时间就会来这里。这是七岁前的父亲存在的痕迹,一直以来,那都是支撑她的一部分。
她依然是笑着的,“斯年,我也曾和别人一样,被爸爸举过头顶。”
她的悲伤一点也不外显,但是余斯年就是能感觉到,她外溢的情绪。
余斯年知道这个女孩有她独有的骄傲自持、有她的特立独行、她的镇定,但那一定是因为她默默走过许多。
余斯年眼波温柔,话语轻柔,“你爸爸也一定很想念你。”
余斯年知道她从不需要被肯定,所以他只是在陈述事实。
他单纯地,想这么告诉她。
沈朝容好奇道,“你怎么知道?”
她转身看着墙上的画,那是一张动物世界的全家福。但相比于整副画的精致,右下角拙劣的线条更加引人注目。那是幼年的她执笔所形成的不完美,不过沈朝容恰恰喜欢这里的不完美。
她启唇,“不过,谢谢你的安慰。”
说完这句,身后没有了声音,期待中的“不客气”没有传来,沈朝容转身,望着他。
他的手一直撑着伞,目光长足地注视着她,唇边带笑,“没有人会不想念沈朝容。”
雨丝漂泊,有越下越大之意,但他的伞一直朝她倾斜着,沈朝容注意到他的左肩已经微湿。他的话令沈朝容呼心跳漏了一拍,耳后染着的半圈绯红渐深。但她面上依然镇定,口吻带着一丝玩笑意味,“也包括你吗。”
余斯年:“包括我。”
沈朝容的理智在被眼前这个人一点一点地吞噬,即便她尽力地克制住,她尽力地把理智往回拉。
“我要转学了,去美国。”
此刻,她说得很清楚,也很明白,生怕他有一丝不知道。
这是在集训前就决定好了的,在认识他之前。
他的神情依然没有任何改变,也没有一丝沈朝容想象中的退却,他长身玉立在此处,还是那句,“我知道。”
他随机又补充道,“我一直都知道。”
仿佛生怕她认为自己轻浮。
沈朝容神情讶异,或许是讶异于他的坚定,也或许是讶异他口中的“一直”,因为在她的意识里,人与人之间需要建立深刻的情感链接,是需要很长很长的时间的。
这个世界的喜欢时常很廉价,爱很虚伪,人们会有诸多借口,走在一起,便声称有缘分,决定分开,便以缘尽做托辞,这个世界到处充斥着荒谬、荒诞、戏剧。
但他此刻的巍然不动,仿佛是这个荒谬又充满谬误的世界,的例外。
眼前,俊美的少年、半湿的衬衫、专注认真的眼眸和轻哑动人的声线,无不在冲击着沈朝容的心。
她觉得,自己的心,在纷杂的雨声中,为眼前的景象,跳得异样的清晰。
她听见他说,“沈朝容,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是我最大的诚意。”
他的声音暗哑,和细雨一起敲击着她,“你走你的路,去任何你应该去的地方,你不必放弃什么。”
沈朝容纯良的眼睛就这么看着他,她看见他的神情前所未有的认真。
只听他说,“我是说,但我们不能就这样算了。”
他甚至没有说出“我喜欢你”这样的话,但就已经胜过了世间所有的表白。
他没有说,沈朝容,你能不能留下。
那样的话太俗气了,绝非余斯年的口中能说出来的。
而是说,你的路该走走,该停停。
“沈朝容,我只想让你明了我的心意,你不用急着给我答案,我可以等,等你确定你的心意。”
——这是回去前,余斯年说的最后一句话。
直到沈朝容回到沈家,她依然心跳如擂,她的心因为他的这些话,久久不能平息。
外面大雨沥沥淅淅,沈朝容坐在房间的单人沙发上,手里的书看半天还是那一页,书里夹着手机,界面上是余斯年的微信对话框。
直到沈朝阳推门进来,她猛然抬起头,关上手机和书。
沈朝阳一手把着她房门,一手挠着头,沈朝容示意他有话快说,在沈朝容的催促下,沈朝阳才支支吾吾说,“沈朝容,这些年,我是不是对你不好。”
沈朝容被他逗笑了,否认说,“不是。”
沈朝阳看起来有些委屈,“那是不是我妈对你不够好?”
“不是。”
“那你为什么要走?”沈朝阳看起来特别不能理解。
沈朝容想了想,这样说,“你还年轻,还不太明白。要摆脱过去,必须回到过去,去扒开过去的皮,看清楚内里皮相是什么,杀掉所有的幻想。”
沈朝阳不屑地“嗤”了声,心说她才多大,也就大自己一年,叽里咕噜说的什么呢。沈朝阳虽然不能理解,但是他一直明白沈朝容这个人,有自己的想法。
他妈和沈朝容她爸刚结婚那会儿,沈朝阳和很多重组家庭里的孩子一样,特别讨厌沈朝容和沈朝容她爸,但是后来逐渐地,就不讨厌她了。
沈朝容这人就是有这个本事,轻而易举就让人喜欢她、崇拜她。
她擅长驯服一切。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化用了孔子《论语》“是知其不可为而为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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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