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依她们从集市买完东西回到家时,落日的余晖刚刚好好洒在院落里,收音机里的咿咿呀呀的声音在院子里的回响,廊前的摇椅上窝着一个老太太,听见开门声,抬眼望去,看清楚来人,哼了一声,扭过头去。
“奶奶她这是怎么了?”王落拉着行李箱一脸懵,不知道脚该往哪伸。
季依从后面关上门,拍拍王落的后背,接过行李箱,一脸了然“没事,没吃到西瓜,闹脾气呢!走,你跟我先去你房间。”
“哦哦,好。”王落连忙跟上。
放好行李,一出来就听见孙奶奶在摇椅上,摇头晃脑地叹气“哎,人老了,连吃块西瓜都没有权利啊,我怎么这么悲惨啊,可怜啊,我要给我儿子打电话,让他回来看看,我受了多少苦哎”一边说还一边拿眼睛偷瞄季依。
王落被孙奶奶逗笑了,一脸疑惑“奶奶,你给干爸打电话,他就让你吃西瓜了?”王落称呼都是跟着季依叫的。
孙奶奶一噎“哼”,翻身背对着王落便不说话了。
季依从屋里出来,拿起泡在井水里的西瓜,故意叹了口气,一脸惋惜“那好吧,看来有人不想吃这个西瓜了,落落,咱们吃饭去吧?”
“好啊,走走走,我都饿了,在集市上我都没啥食欲。”王落连忙推着季依走进厨房。进门时,偷偷瞄了一眼欲言又止,强撑面子的孙奶奶“噗呲”一声,笑出了声。
“依依,奶奶还是一如既往地可爱啊。”王落向正在收拾材料的季依说。
“老小孩一个,火锅你要吃很辣的吗?”季依问王落这个川渝妹子。
“对,我要超辣的。”王落连连点头。
“行,那你去院子左边摘几个西红柿,我再做个番茄锅。”季依照顾老人口味,打算在做个不辣的。
“好嘞。”王落应和一声,去了院子。
季依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材料,自制豆瓣酱,辣椒酱,干辣椒,干花椒,香叶,桂皮,八角,小茴香等材料。
锅中放油烧热,放入足足的干辣椒,干花椒,香叶,桂皮等材料,煸炒出香味,倒入豆瓣酱,辣椒酱,炒制五分钟,倒入事先熬制好的牛油,两分钟后加水烧开,倒入准备好的鸳鸯锅的一边。
找一颗大葱,将葱白部分切成两段五厘米的长条,放入牛油锅,川渝妹子要的多辣就好了。
季依在厨房忙的热火朝天,辣椒刺鼻的香味传来,王落进门就被呛到,放下西红柿就出去了“我再去摘点芫荽。”
起锅烧油,倒入葱末,蒜末炒香。倒入去过皮切成小块的番茄,翻炒出汁水,熬煮2两分钟,放入番茄酱,加水煮开,倒入鸳鸯锅的另一边,放入切好的大块番茄。
“依依,芫荽洗好了。我放这儿了”王落拿了一把洗好的香菜进来,直接放在切菜的案板上。
季依接过芫荽,开始准备火锅小料,顺便让王落把准备好的菜和锅底端出去,顺便看看门口小老太太脾气闹完了吗。
两人相视一笑,王落将菜品依次用托盘端了出去。
季依又拿出一排手掌大小的碗以及一个托盘,将蒜,葱,香菜切成末分别放入碗中,与剁辣椒,香油,辣椒油,麻油等一起置于托盘上。
接着将自家磨好的芝麻酱拿出来,小锅中加入一碗水,煮开,放一到两勺芝麻酱,表面起泡盛入碗中。
“落落,小料好了。”
“好嘞,”王落在院子里应道,决定给孙奶奶递个台阶“咱进去吧?吃完饭可以吃西瓜的。”
“那我就给落落你这个面子,我可不是原谅依依了啊。”孙奶奶慢吞吞地从摇椅上站起身,一脸傲娇,再三强调。
“当然了,您肯定不能轻易原谅依依,她让您在那么多人面前丢面,你肯定得好好惩罚她。”王落顺着她的话哄着。
吃完饭,孙奶奶径直坐在西瓜前,剧都不追了,一直盯着西瓜看。
季依看到这一幕,好气又好笑,把西瓜抱到厨房切好,切的小小的,装盘“呐,吃吧。”
孙奶奶连忙拿起两块,转身就要走。
“站住。”季依喊道。
孙奶奶看了看到大门的距离,思考犹豫了一会,转身,一脸不耐烦,“干嘛?”
“只能吃一块哦,”季依摇了摇手指,眼神示意孙奶奶把手里的西瓜放下一块。
孙奶奶看看左手,右看看右手,比较了好一会儿,不情不愿地放下一块右手的那块,那一块看着相对比较小,转身怒气冲冲地走了。
走到门口,实在气不过,转头朝季依大吼一声“我不要面子的吗?”背影都透露着怒气和不开心。
季依一脸懵,朝在沙发上笑得前仰后合地王落问“她咋了,今天火气这么大。”
看来是真的懵了,东北话都出来了。要知道她们宿舍也就在大一被东北人舍友带跑偏过,之后专业训练多了,那可是一口专业的普通话。
“哈哈哈,我不行了。”王落捂着肚子,她今下午抽空去外面溜达的一圈,啥都知道了。
“她今天下午去苏爷爷家里要西瓜吃,全村人都知道了,关键是她还没吃到。还有刚刚孙奶奶好怂啊,哈哈。”王落边笑边给季依解释。
月明星稀,树影摇晃,蛙声阵阵,巷口的家长里短,嘴边的播种收获,这是农村独有的美景。
“师娘,是我依依。”季依躺在廊前的摇椅上,眼睛看着夜空中的星星。
“依依啊,想师娘了吗?哦,对了,你上次寄过来的东西我都收到了。”一道优雅而慈祥的声音在电话那边响起。
“师娘,我好想你啊,东西记得吃,都是对身体好的”,季依声音带着一股撒娇劲,冷不丁一问:“师父在家吗?”
“砰”只听电话那边噼里啪啦传来一阵声音,接着师娘含着笑意的声音传来:“你师父啊,他让我告诉你,他不在家。可忙呢?”
季依不由莞尔“师娘,您让师父接个电话吧,我跟他聊聊。”
“行,你等一会啊,先别挂电话,过会儿老头子给你回过去。”师娘神秘一笑,“老头子,快点儿,你的宝贝徒弟让你给她回个电话。”
“她让我接我就接,那我岂不是很没面子?现在才想起来给我打电话,哼。”师父赌气的声音传来。
师娘明显不惯着他的臭脾气,“那你接不接,不接我挂了。”
“哎,你也不能把她晾在那儿,你快给她回过去,别让她着急啊。”老头略显焦急的声音模模糊糊地传进季依的耳朵里。
“我就不回,虽然她回家了,过得还挺开心的,还给我们寄东西,时时刻刻还想着我们。但谁让她不听你的安排,不拿我们当一家人,不想留校呢?活该!就让她大半夜哭去吧,让她好好反省自己是怎么做错的。让她睡不着觉,彻夜难眠。”师娘佯装一脸气愤,故意往小老头心里扎。
可小老头认真了,在他心里,老婆子永远站在他这边,不可能故意骗他。
所以老婆子是真要扔了季依的电话,连忙阻止:“哎哎,老婆子,你不能这样,你不是说我们要理解她......”
嘟嘟嘟,电话被挂断了。
季依只能接过师娘的戏,也不往回打,只静静等着师父的电话。
两分钟刚到,“就让信仰点亮自由的战场,我们背起行装,向国旗挥手,一身戎装,将青春与热血奉献”铃声响起。
果然师父的坚持永远超不过三分钟。
“师父,我错了。”季依软软的声音响起,开口就道歉,她太知道怎样让小老头心软了。
“依......小儿,怎么了,谁欺负你了?”小老头强撑的声音还未响起,便戛然而止,唤起独有的称呼“小儿。”
有闺女的人家对特别疼宠的女儿便称之为“儿”。
有人说这本质还是重男轻女,因为这是打心底里觉得儿强于女。
其实老一辈人的成长环境很复杂,当时他们周围人都说生儿好,甚至连周围环境似乎也在印证这个“道理“。
特别是农村,男人力气天然比女人大,过去农活可都是力气活,这也是为什么农村重男轻女现象尤为严重的原因之一。
在当时有女儿不比儿子差的意识,把女儿唤成“老儿子“已经非常不错了。
不过小老头叫“小儿”倒跟这个没有太大的关系。
小老头跟师娘生了两个儿子,都比季依大不少,小老头收了季依为徒后,就是把季依当闺女养着的,刚开始季依的衣服都是师娘一手包办的。
本来是叫“乖徒弟”的,后来师娘对外人介绍时说,这是我们家小女儿,久而久之,称呼便由“乖徒弟”变成了“小女儿”。
后来直接嫌三个字叫起来费劲,再加上小老头老家那边都叫排行的,比如老二之类的,直接省事儿叫“小儿”了。
两年前,季依要去当战地记者,小老头虽然不认同,但在季依的撒娇耍赖下,也无奈同意了。只是约定了她回国后就要回学校工作。
刚回来那会儿,季依觉得自己状态不太对,没有办法工作。
便想回家乡那边看看,季依觉得自己在那或许可以找到自己的答案。
但小老头觉得,季依这是不拿自己家当家,而且小老头很早就为季依留校在出力。
两相矛盾之下,又都是驴脾气。
别看季依平时娇娇小小的,可撒娇,可卖萌的。
但固执起来,也不是轻易低头的,不然两年前她也不会出国了。
“没谁欺负我,我就是想你了。师父你忙不忙啊,要不要来这边玩玩,我给你做你最喜欢吃的红烧肉。”季依将脸扭向一旁盛放的玫瑰,诱哄着电话那边固执,但却十分宠爱她的师父。
“等等吧,这边还有一个课题要忙。小儿,最近开心吗?”小老头的声音一下子软了下来,语气里的关心藏都藏不住。
“嗯,师父,开心。”季依一下红了眼眶,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师父,对不起,我不该惹您生气的。我知道你帮我很多......”
“没...没事...哪有父母跟孩子较劲的...小儿...你别哭啊,开心就好。”小老头慌了,在电话那边狂喊,“老婆子,你快来,小儿哭了。”
“师父,你别叫师娘,我没哭,就是想你了。”季依连忙阻止,抹掉眼泪,强忍着泪意。
“等我忙完这阵,我就带着你师娘去看你,我也想我小儿了。”小老头赶紧承诺转移话题,语气也有些停顿,恨不得连夜飞到季依身边。
师娘站在客厅门口,双手抱胸,看着正拿着电话泪腺发达的老头子,正慌里慌张地想抽纸擦泪,无奈地笑了笑。
想了又想,终究没过去打扰那对师徒。
“小儿,别哭,咱们小儿一直都是最棒的。当初师父也没真生你的气,都是师父不对,咱们小儿一直都是师父的骄傲。知道吗?”抹了把眼泪,小老头还是说了一直想说的话。
“嗯嗯,知道的。”其实季依早就是知道小老头虽然生气,但他最喜欢的也是季依能够坚持自己想法。
挂断电话后,季依的眼眶已经肿的不成样子了。
突然想起刚没跟师父说,那封信的事情,索性直接拿起手机发了个信息给师娘,让她提醒师父注意一下。
季依一直觉得自己很幸运,能够遇到那么多对她好的人。
这次电话之后,她跟师父的心结也彻底打开了,之后也要认真想想自己之后的路了。
阳光斜斜地洒进屋子,毛茸茸的米白色地毯上懒懒地窝着一只通体雪白的布偶猫。
小猫不大,刚断奶的样子,前几天刚到季依家里,因为经常懒得动,喜欢长久地窝在季依的小卧室,取名懒懒。
季依从床上爬起来,拿起手机一看。三条未读。
分别来自师娘【小儿,我昨天在商场给你买了几件衣服邮过去,被你师父一打岔忘给你说了,到了别忘记给我拍照片。】
大哥,也就是师娘的大儿子【小妹,得知你昨晚与老头已通电话,哥哥想告诉你开心最重要。我们会永远在你身后支持你。】
二哥,师娘的小儿子【小妹,听说昨天把小老头说哭了,佩服佩服。下次我可不敢惹你了。有事记得找二哥。】
刚给他们一一回了信息,便听见楼下传来吵闹声,很是热闹。
季依忙洗漱完,下楼。问正在饭桌吃饭的王落:“落落,什么事情这么热闹?”
“快来吃饭。孙奶奶熬了粥。”王落向正在下楼梯的季依招手,一脸神秘地解释,“国家派遣的扶贫顾问队来这边了,正在你家院子旁边那棵大树下坐着喝茶,爷爷奶奶们饭都不吃了,围着他们问东问西的,听说这次还来了一个互联网公司,协助顾问队做好此次扶贫工作。不是很懂互联网公司来干吗。不过据说互联网公司老板巨帅。”
“你怎么知道的,这种传言一般都不可信。”季依敲开鸡蛋皮,漫不经心地道:“再说互联网公司,只要不秃头都是帅哥。”
“不可能,我的那群小姐妹审美可是很在线的,那公司注册第一天,小姐妹群就炸了。那天有个小姐妹刚好去工管局采访,惊为天人,不过一身气势挺吓人的,小姐妹连照片都没敢拍。事后,写了800字小作文发群里。”王落一脸不服,“800字啊,我们校草那时候小姐妹才写了400字。刚我听见他们说的公司名就很耳熟,想半天才想起来。”
“依依,我觉得你会喜欢这个老板的。”王落话题一转。
“怎么,你不做记者改开相亲公司了?”季依显然不放在心上。
“哪有,刚奶奶们问的,我听见了。这个公司老板是从战场上退下来的。我们之前讨论过理想型,相信我,绝对符合你审美。”王落拍拍胸脯,打包票。
“拉倒吧你。”季依一脸不以为意,“快点吃饭,吃完饭去做个狗窝,过几天师父师娘要来,应该会把万岁一起带着。”
万岁是季依养的狗,是阿拉斯加犬,季依大四实习那年养的,后来去国外那边就把阿拉斯加放在小老头那边,师娘给喂着。
前不久刚搬回来,忙东忙西的,刚好万岁疫苗还没打完,便留在了师娘那边。
“ok,吃饭。”王落比了个手势,忙舀粥往嘴里塞。
吃过饭后,季依跟王落两个人去仓库找了几块木板,拿好锤子,钉子,磨砂纸等工具,开始给万岁做窝。
“依依。”还没开始做,便听见孙奶奶的声音由远及近地传过来,一推门,火急火燎地跑过来,整个人都透露着一股兴奋劲儿,吩咐,“依依,你快找找那些瓜子,果脯啥的,给外面的人端点,这可是来帮我们村致富的呢!”
说完,转身就走,平时走的格外慢的小老太太还跑了起来。
“你自己去拿就行,又不是不知道在哪?哎,奶奶!”季依头疼地拍了拍额头,看出来了,这小老太太有劲的很,平时慢吞吞都是装的。
季依耸耸肩,笑了笑:“落落,帮我端点东西。”
两人去了一楼厨房旁边的小房间,里面四面都放着一个架子,上面满满当当放的全是零食,从一个架子最下面,抽出两个长方形的托盘,两人又各拿了四个四四方方,深底的开口木盒。
将其中四个铺上吸油纸,从架子上解开保存好的包装,将桃干,苹果干,开心果,瓜子四种零食各分两份分别放入开口木盒中。
果脯放入铺有吸油纸的木盒里。
一人端着一个托盘,向季依家旁边的树下走去。
远远地便看见,树下围着的一圈人,很是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