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期末周来临。
医学生实在是太忙,时遥每天奔波在各大教学楼之中,上完这节课上另一节课,连掏出手机看一眼的功夫都没有。
上课期间手机没有震动,他不记得自己是不是开了静音。
终于熬到最后一节课,他找了个记笔记的空隙,低头摸出手机想看眼温槿有没有给他发消息。
下课了吗,男朋友。
晚上排了夜班,你还来吗。
想你了。
喝马提尼么?上午客人说很好喝。
有点撒娇的语气,时遥甚至能想到温槿和他说这些话时是什么样的状态。
大概是两个人靠坐在沙发上,他揉着温槿毛茸茸的头发,温槿靠在他肩上用手指一下一下点着他的锁骨。
然后跟他说,好累啊,时遥。
但是他已经记不清他们有多久没有一起坐在沙发上看过电视了。
前几天半夜回家,他去电视柜里拿东西时才发现,那上面已经积了一层灰。
温槿这种洁癖,是绝对不会容忍家里任何一个角落积起这么多灰尘的,如果看到了肯定会用酒精湿巾完全擦掉。
这么明显的地方,不可能是没看到。
只可能是太累了,又或许是在家里待的时间太短了。
时遥又想起了温槿那个放在门口衣柜里的,满满当当的行李箱。
他的东西从来不会全部放在外面,除了日用品,其他很偶尔才会用到的东西都在行李箱里面锁着,哪怕这里是他自己的家。
时遥突然有点害怕。
他一直在担心,温槿会不会在哪一天彻底从他的生活里走掉。
然后再也不回来,消散在他的记忆中。
从高中到现在,温槿从来没有给过他安全感,他们什么都没做过,连接个吻都要往外挤时间。
他攥着手里的笔,按耐不住心里的焦躁,跟身旁坐着的猴子说了一句话,把双肩包背成单肩包,一下挎到肩上,然后从后门溜出了教室。
时遥一路都没敢停下,一直跑到了酒吧门口。
他从人群中挤到台前,终于看到了温槿。
温槿感觉到了视线,抬起头,愣了一下,随即笑了:“时先生今天来的这么早?”
“……我也想你了,男朋友。”时遥随便找了个蹩脚的借口,虽然这并不是一句谎话。
温槿没再说话,安静地继续调着手里的酒。
看上去是一杯玛格丽特。
时遥没喝过,但是他认识。
学习之余,偶尔能空出点时间的时候,他一翻手机就全部都是鸡尾酒的名称,好像有人在监视他一样。
他忽然笑了。
要是全世界都知道他男朋友是这么棒的调酒师就好了。
上一次见到的那位女服务生给他端来一杯马提尼,动作轻柔地把它放在时遥面前,声音很温柔:“请您慢用。”
时遥点点头,顺口问了一句:“温槿……他很忙吗,今天。”
苏琳端着托盘刚要往回走,听见温槿的名字,又转过来,把手放在嘴边,小声说:“不忙,但是他今天心情不太好,店长怕他来端酒会洒掉。”
时遥点了点头,她于是走了。
他发了一会儿愣,觉得有些好笑。
他的男朋友,心情不好,居然需要一个第三者来告诉他他才能知道。
时遥转而又想起了那杯洒掉的威士忌。
他们似乎一直是这样,用一些物件,一些人,才能堪堪维持住卡在悬崖边上的,即将摔得粉身碎骨的感情。
他忽然觉得很没意思。
维持一段如此易碎的喜欢,实在是太累了。
他没有等温槿下班,喝完酒就直接回了学校。
猴子在向他抱怨上节课结尾讲的内容有多么多么重要,他什么也没听进去,满脑子都是温槿,和他给他发的消息。
身边似乎有两个声音在吵,一边叫嚣着说温槿还是喜欢你的,一边怒吼着说温槿已经做好了随时要走的准备,他根本不在乎你。
时遥不知道该听信哪个,他站在路的分岔口前,连来路也看不清。
期末考全部结束的那天,他回到家,有点出乎意料的是,温槿正靠在沙发上等他。
他似乎在睡觉,闭着眼睛,呼吸声清浅。
时遥放下双肩包,悄悄地走到他面前,低头对着他的睫毛吹了口气。
温槿眼睫颤了颤,缓缓睁开眼睛:“回来了?”
又是毛茸茸的男朋友,时遥没忍住伸手揉了一把他的头发,在他身边坐下。
“嗯,”他舒服地往沙发里一靠,伸了个懒腰,“考完了,你今天没排班?”
“请假了。”温槿侧身看着他,“时遥。”
时遥一下坐直了,语气很严肃:“嗯。”
温槿很少会叫他全名,平时说话一般不带称呼,之前唯一一次这样叫他,是他们分手的时候。
时遥抿了抿唇,看着他。
“做么?”
这不是温槿第一次这样问他,他似乎很需要从□□中寻找一些能够缓解迷茫的情绪。
而这次,他并不需要等他的回答。
温槿一下按住他的肩,时遥被迫仰倒在沙发上,紧接着领口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扯了起来。
他伸手覆在他的锁骨上,眼里是看不见底的深渊。
时遥忽然笑了。
他抓住温槿放在他身上还不安分的手,猛地一下把他拽了起来,肌肉突起的小臂没怎么使劲地按住温槿的右手,紧紧锢住了他。
从来没见过这样上赶着找操的。
温槿喘着粗气,把他从自己身上掀下去,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时遥站起来,做的时候太过激烈,茶几上的东西全掉在了地上,他一个一个捡起来,又收拾走那些预示着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的纸团。
做完这一切,他在温槿旁边坐下,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还做么?男朋友。”
操。
温槿转过头去不再看他。
他甚至没理由骂他,毕竟是他提的。
累的直不起腰,他干脆躺在沙发上假寐。
时遥低头,温温柔柔地在他额头上吻了一下,然后起身,在玄关处挂着的外套兜里摸了摸。
温槿听着窸窸窣窣的动静,猜不到他在干什么,又懒得睁眼。
然后他感觉到,时遥一点点靠近他,拉起他的手。
一个凉凉的,环形的东西被戴在了他的无名指上。
温槿蜷了蜷手指,睁开眼看他。
时遥正好垂着头,去咬他的嘴唇。
一个带着疼痛的吻。
温槿在生理心理的双重防线全部崩塌后,终于不再反抗,任由他随意探索。
“温槿。”时遥忽然叫他。
“你还会走吗?”
温槿在心里轻叹了口气,还是摇了摇头。
他们整整三年没有开过一次荤,于是这一开就是一整天。
温槿终于抓住手机的时候已经是凌晨四点,他靠在落地窗边,从裤兜里摸出来烟盒,拿了一根点了。
但没抽,只是夹在手里看着它燃烧。
时遥穿好衣服,靠着他坐下:“给我一根。”
温槿把烟盒递过去,他直接抓住他的手,把烟盒拿走了。
“不许抽了。”
“嗯,”温槿盯着烟头上的火光看着,“很久没抽了。”
时遥捏了捏烟盒,里面只少了四根。
“打火机。”他说。
温槿把打火机往他面前一扔。
“没收了。”时遥把这两样东西揣进兜里。
“你困的话睡觉吧,”手里那根烟燃烧殆尽,温槿抽了张纸把它摁灭,扔进了垃圾桶,“我明天一天班。”
时遥愣了愣:“你不睡么?”
“不困,”温槿叹口气,“你太禽兽了。”
他笑着在床上躺下了。
“那晚安。”他说。
在确认他陷入深度睡眠以后,温槿站起来,走到玄关,慢慢地把自己的行李箱拖出来。
他把桌子和柜子里的东西全部收拾整齐,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拿走,那张银行卡也被他放回了时遥的外套兜子里。
他最后留恋地看了一眼他们的家,然后关上了门,插上锁。
把钥匙放在了门口的地毯下,他站起身,突然自嘲地笑了。
明明上一次离开的时候,他说过不要再把钥匙放在地毯下的。
所以你看啊,人总是会变的,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