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槿在c大旁边找了一个酒吧应聘,打算重新做他以前调酒师的工作。
面试内容很简单,让他调一杯最拿手的饮品,他没有过多的思考,脑海里只浮现出他们再次相遇那天,时遥手里那杯洒掉的教父。
打火机在指尖转了两圈,点燃肉桂,又扣好杯子,温槿在短暂的烟雾中想起了时遥。
酒吧里一向烟雾缭绕,但时遥那天是醉了的,他看得出来。
面试官食指跟着舒缓的音乐节奏一下一下地敲着桌面,观察着面前这位年轻的调酒师。
他折起的衣袖下露出的一截小臂精瘦,手腕的骨节清晰可见,调酒时手指的动作很漂亮,像在进行一场无声的表演。
那双手其实不适合调酒,雪白的肌肤很薄,使劲的时候皮下血管凸起,看起来太脆弱了。
面试官待他调完教父就做了暂停的手势。
温槿挑了挑眉,像是沉默的询问。
就是这个微表情,让面试官决定了要留下他。
他没有表情的时候是让人不敢接近的清冷,但有了表情之后,居然带着一点魅惑的色彩。
像是暧昧,又一触即离。
和他手中的酒体融合的恰到好处,是一丝淡淡的威士忌香。
简单的问了几个问题,他告诉温槿可以走了。
温槿走出酒吧后围着c大绕了一圈儿,还是有点不敢进去。
大学……很难想象大学的学习环境究竟是什么样子,但和高中肯定有很大的差距,他知道。
他漫无目的地走着,不时踢踢脚下的石子,它弹到远处的砖块上,发出一点微小的声响。
他的人生好像大部分时间都是这样,无所事事。
除了断断续续上到高中的学业,不管是上白班还是夜班,总有那么一段时间,他是没有事情需要做的。
小时候也一样,上学回家的路上,也会像这样踢着小石粒,好像这样就能打发掉一点没什么意义的时间。
他不需要空闲,也不能停下来,大脑里必须一直有事做才能控制住自己不去想曾经受过的那些伤痛。
长到看不到结尾的人生路上,他好像自始至终都是一个人。
酒吧店长给他安排的是夜班,温槿没有丝毫犹豫地答应了。
毕竟夜班工资比白班高很多,没有人会跟钱过不去。
时遥也依然是早出晚归,医学生是真的忙得很,他经常在上课时腾出一点空闲时间给温槿发消息,总是在吐槽念了大学居然比高三还要累。
温槿每次都有点接不上话。
他既不知道高三是什么样,也不知道大学是什么样。
不过时遥自己跟自己也能聊得起来天,没两句话就把话题扯到了猴子身上。
你还没告诉我猴子是谁。
γ:班里一个同学,挺烦的,性格跟狄阔差不多。
……
γ:怎么了?
狄阔又是谁。
γ:……高中同学,你忘了?跟班长混在一起但是学习特别差的那个。
没印象了。
温槿敲完这句话,把手机扔进裤兜里,出了家门。
时间有点赶,昨天跟同事换了下班,连轴转了一整天,下午不小心睡过了头,吃完饭时间就有点来不及了。
他们每天的作息正好完美错开,时遥早上起来去上学的时候温槿还在酒吧,等他回来睡觉的时候,被子上已经连时遥仅存的余温都消散了。
他睡醒后时遥还没回家,等他回家的时候,自己又要上夜班了。
两个人硬生生把恋爱谈成了异地恋,每天全靠手机交流,一忙起来甚至连电话都没法打,更别提能面对面地坐在一起聊天了。
但时遥对他吃饭的要求很严格,每天可以不定点,但必须完成一日三餐,还要他拍照给他看。
温槿嘴上说着烦,还是照做了。
毕竟他这几年确实忙到没时间好好吃饭,低血糖很严重,经常醒来的时候头晕到扶着墙才能站住。
时间久了,就算时遥一直不在家,也知道了他这毛病,于是才定了这个要求。
“店长。”
“今天有点晚了啊,小温,”店长撸起袖子看了看手表,朝后台指了指,“去吧,下次再这样就要扣工资了。”
温槿点点头,并不想解释自己昨天上了一整天班。
墨菲定律就是这样,他工作不出错的时候不会被看到,但是稍微出点小错,就正好赶上店长在的时候。
温槿叹口气,拿起削好的冰球,放在高脚杯里搅拌了几圈。
调酒对他来说,是很放松的事情。
在人群中听着纷乱的声音,安安静静地在角落里做自己的事的感觉,让他很舒服。
尽管确实很累,每天下班的时候他都想把自己酸疼的手腕和胳膊剁掉。
但是依然是一种,对他来说是很好的发泄情绪的方法,还能赚钱。
他和时遥自从都离开家以后,花钱一向很省,每个月生活费有几千块就够,剩下的全部存进时遥给他的那张卡里,现在也算是有了一笔不小的积蓄。
但时间走的太快了。
周末时遥有的时候在家里待着,有的时候跟同学去图书馆自习,但一向忙得很,让温槿感觉他是一个连轴转的陀螺。
但他在家的时间不长,而且一般情况下温槿都在补觉,他也不愿意叫醒他。
陀螺同学,你什么时候停下来看看我。
温槿一直很想问出这句话,但没有机会。
他依然偶尔会在不太忙的时候抽出时间去看心理医生,然后再去心理咨询师那里待上小半天。
咨询师是一个看上去年龄大概在三十几岁的男人,衣着十分得体,总是翘着二郎腿不停地写着东西,每次都会给温槿一种在面试的错觉。
他们已经很熟了,王老师大概了解他的情况,也会特意把周日下午的时间全部留给他,尽管知道他可能并不会来。
“小温,我记得你跟我提过,你有一位男朋友。”王老师问他,“能跟我讲讲他是什么样的人么?”
“他……”温槿犹豫了一下,“他很好。”
王老师似乎是挑了挑眉,但温槿完全看不出他的情绪。
“你在担心?”他一针见血。
“嗯,他有点太好了。”温槿知道在他面前自己是被完全剖开的,垂下眼皮看着地板的缝隙。
王老师安静地等着他自己说下去。
温槿抿了抿唇,终于说出了那句他一直憋在心里的话。
“我配不上他。他明明可以走得更快,是因为我才会放慢速度。”
他突然沉默了一下。
“我们的路已经是两条再也不会相交的平行线了。”
王老师托着下巴,目光直视着他:“但你是喜欢他的,对吧。”
喜欢,难道就能赶上这天堑一般的差距吗。
他笑了一下,有些苦涩:“如果不是喜欢呢?”
“小温,”王老师很认真地说,“如果你不喜欢他的话,是不会过去了这些年还依然愿意和他在一起的。”
走出咨询室,温槿一直在想这句话。
如果他真的特别喜欢时遥呢?
但如果时遥已经不再喜欢他了呢?
他们都分不清现在是喜欢,是爱,还是那些解不开的,年少时的执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