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是周五,天气阴沉,闷热潮湿,坐在开足了冷气的办公室,依然觉得浑身黏腻。
下午时分,办公室只剩了郑彦宁一个人,还在兢兢业业的整理着案卷。
季天杰忽然冲进办公室,看见只有郑彦宁一个人,大失所望。
他拿出手机开始打电话:“老钟,接到线索,有人正在交易,我们立刻去一趟。”
老钟有些为难,仔细问了问地址,对季天杰说:“你先去,我立刻赶到。”
季天杰有些头疼,他一个人去,不符合办案要求。
郑彦宁已经猜到他需要助手,主动请缨说:“季老师,出警带上我。”
看到季天杰不为所动,郑彦宁扑过去摇了摇他的手臂,说:“季老师,我可以,请您相信我。”
事急从权,季天杰指指郑彦宁身上的警服,低声说了句换掉。
黄昏时分,两个人来到了永湖市一处居民点陈家坡,这里以前是城郊菜农聚居的村庄,城市扩张之后,已经成为了城中村。
房舍密集,来往人员复杂,成了这座城市藏污纳垢的场所。
郑彦宁身穿米色T恤,蓝色牛仔长裤,背着一个双肩背包,戴着一副墨镜,遮住大半脸颊,紧紧跟在季天杰的身后。
走进陈家坡的深处,居民自建房横七竖八而建,各式各样的屋檐已经把天空占据得只剩下一线天,人声噪杂,热浪阵阵袭来。
郑彦宁感觉到周围有不少窥伺的目光,紧紧跟随着她,不由自主的紧绷起来。
季天杰忽然退后一步,伸手揽住郑彦宁的肩膀,俯下头,在她耳边低声说:“不要紧张,我们假扮一下情侣。”
郑彦宁乖乖的任凭季天杰牵住自己的手,两人亲昵的并肩而行,在狭窄的巷道里,接受各种各样目光的探究。
夜幕不知不觉间已经降临,昏黄的灯光在四周亮起,照得整条巷道半明半暗。
季天杰是个沉默高冷的人,在四大队里,他最年轻却有职务在身,在前辈们面前一直保持着谦逊低调,积极苦干的形象,在郑彦宁这个实习生面前也保持了实习老师的谦和耐心。
在郑彦宁心里,季天杰是四大队唯一一个不把她当做花瓶的人,用心向她传授实务经验,教她做事,久而久之,不自觉的便有了莫名的亲近感。
“小郑,就在前面那栋楼里面,”季天杰俯身在郑彦宁耳边说:“你先上去,就说是社区工作人员上门做民调,女孩子可以降低警惕性,争取敲开门,我随后跟上来。”
走进四层高的目标楼房,一个长头发的猥琐男人出现,扫视了郑彦宁一眼,与季天杰一起到楼道的隐秘处密谈,郑彦宁自觉担负起了放哨的任务。
两三分钟后,季天杰轻轻说了声“三楼”,郑彦宁立刻上楼。
进楼之前,她就发现,这栋楼一二楼的阳台上空空荡荡,也没有灯光,明显无人居住。为了不让上门民调显得那么突兀,郑彦宁逐层敲门,到了三楼,果然一敲门就得到了回应。
一个男人在门里面质问:“干什么的?”
郑彦宁娇滴滴的说:“您好,我是社区工作人员,今天是入户走访,需要您配合做一个民调。”
听到女孩子的声音,对方语气柔和了不少:“等着。”
一个精瘦的男人打开了木门,隔着铁门打量门外的郑彦宁。
郑彦宁摘下墨镜,露出甜美的笑容,举了举手中的记录本和笔,说:“您好,麻烦您配合一下,回答我几个问题,不会耽误您太长时间。”
楼道幽暗的灯光下,郑彦宁的眼睛亮晶晶,装满真诚。
男人上下扫视了郑彦宁一番,见她露出羞怯的神情,咧开嘴得意地笑了一下,问:“怎么就你一个人?”
郑彦宁热情洋溢的说:“怎么可能一个人,一人为私,二人为公。我还有一位男同事,在旁边那栋楼里扫尾,马上就过来。您要是不介意的话,我先把问题问完,等一下他过来麻烦您填个表格,就可以了。”
男人被郑彦宁的笑容晃花了眼,打开铁门让郑彦宁进去。
郑彦宁已经察觉到季天杰就在身后,她点头向男人表示感谢,然后刻意侧着身子,遮挡男人的视线,走进室内。
男人把郑彦宁让进屋内,警惕的探头出去查看,被季天杰猛然拖了出去,一个手刀砍在他的后颈,将他击晕,掏出手铐铐在了楼道栏杆上。
郑彦宁冲进房间,客厅里没人,听到响动,立即踢开一间卧室,里面有两个男人,床上摊着一堆包装好了的白色晶体。
年轻一点的男人一愣神,郑彦宁将手里的双肩背包狠狠砸过去,那人背过身去,郑彦宁一个前扑,把他扑倒在地,然后迅速爬起来,骑到他的背上,抓起他的头发,把他的头用力往地上磕了几下,直接把对方砸懵。
季天杰紧跟着冲进来,震惊的看了郑彦宁一眼,扔出一副手铐,追着另一个年长的男人钻出了窗户。
郑彦宁麻利的铐住年轻男人的一只手,去抓另一只手时却遭遇到剧烈的反抗,被掀翻在地。
年轻男人挣脱出来,抬腿就向郑彦宁踢来。
郑彦宁闪过,抓起房间内的一个凳子砸向对方,被对方闪过。
郑彦宁发现对方扑向床上,知道对方意图毁灭物证,不顾一切挡在前面,与对方扭打在一起。
虽然郑彦宁受过专业散打训练,但是男女体力悬殊,她失去了先机,与这个年轻男人较量就有些吃力。
郑彦宁被这个年轻男人压在地上,两个人纠扭不分,眼看着郑彦宁就要吃大亏,一条身影冲进来,飞起一脚把年轻男人从郑彦宁身上踹下来,敏捷的将他按倒在地,抓住另一只手拷住。
“小郑,你没事吧,”老钟看了郑彦宁一眼,就把注意力放到年轻男人身上,狠狠踢了他几脚,才把他彻底制服。
郑彦宁从地上爬起来,说:“我去帮季老师。”
她从窗口跳出去,沿着窗台爬上邻居的房顶,在昏暗的灯光中,看见前方有两个身影正在扭打,急忙跑了过去。
沿着狭窄的天台边沿,跑过一个又一个屋顶天台。郑彦宁处于极度亢奋中,在三层楼的高度,大步跨越楼房与楼房之间的空隙,完全不知道害怕,也感觉不到刚才搏斗之后留下的疼痛。
终于赶到季天杰和逃跑的男人搏斗的屋顶,这里是一个斜顶,铺着红色的瓦片,一脚不慎,踩得重了就会滑下去。
郑彦宁跌跌撞撞,缓缓向在屋顶唯一一块平台的两人靠拢,到了跟前,抬眼一看,呼吸几乎停滞。
昏暗的灯光下,一个虽然矮小却壮实的男人正压在季天杰身上,那个男人的手上握着一把乌黑的手枪,枪口正对着季天杰。
季天杰脸色苍白,一动不动。
郑彦宁紧紧盯着拿枪的男人,他并没有意识到身边多了一个人,专注的瞪着季天杰,可能也没有想好该如何打破眼前的僵局。
季天杰已经看到了郑彦宁,他沉声对拿枪的男人说:“放下枪,还有一条活路。”
拿枪的男人说:“你放了我。”
季天杰点点头,松开扭住他的双手,拿枪的男人面朝着季天杰缓缓站起身来。在他的枪口偏离的一刹那,郑彦宁飞扑上去,将那个男人撞飞。
一声枪响,在嘈杂的陈家坡深处响起,惊动了巡逻的警察。
郑彦宁和那个男人一起沿着倾斜的屋顶滚落下去,瓦片噼里啪啦的掉落,人群的惊呼声从楼下传来。
拿枪的男人扔掉手中的枪,努力抓住屋顶的瓦片,谁知道那些瓦片都不堪一击,在他手中碎裂成渣,无法减缓他下滑的速度。郑彦宁的体重轻一点,下滑的速度慢一点,但是也没法停下来。
男人惨叫一声,直接滑出了屋檐,郑彦宁向前一扑,抓住了他的双手,自己的双脚用力勾住屋脊上一个装饰用的石狮子,暂停了下滑。
“警察姐姐,你千万不要放手!”男人看了一眼楼下,是光秃秃的青石板地面,这三层楼的高度,摔下去不死也残。
郑彦宁咬着牙说:“绝不放手。”
她回头看了一眼双脚勾住的石狮子,看起来还算稳固,但是下面的人太重,拉扯她不断下滑,双脚渐渐没了力气。
男人双腿无助的在半空中晃荡,带着哭腔说:“警察姐姐,你不能松手啊。”
郑彦宁艰难的说:“你太重,我挺不了太久。”
又过了五分钟,她的一条腿坚持不住,掉了下来,整个身体滑落了一截,吓得下面的男人哇哇大叫。
郑彦宁想努力把腿抬上去,却颤抖不已,怎么也抬不到原来的高度。剩下的一条腿渐渐也勾不住石狮子了,郑彦宁能够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慢慢下滑,她手上的男人再次发出凄厉的惨叫。
“我连自己也保不住了,”郑彦宁低声咕哝一句,随即感觉到腿一松,不由自主的发出一声惊叫,绝望的滑向屋檐的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