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叮”的一声轻响,郑彦宁看着屏幕上的微信消息。
“小宁,刚刚加完班,才看到。你遇到什么事情了?明天就是周末,到省城来。我等你。”
加班,呵呵。郑彦宁直勾勾的看着,没有回复。
“小宁,睡了么?”
就当我睡着了吧,郑彦宁扯了扯嘴角,没有一点回复的意思。
“或者我明天赶过来陪陪你?”
郑彦宁冷笑,抬起头看着二楼客厅和卧室里的灯光依次熄灭。
车门忽然被拉开,崔景豫坐了进来,真皮风衣被雨水一淋,黑亮有型,还带着一些潮湿暧昧的气息。
他在她的身边坐下,关上车门,凑过来,低声问:“刚才那个和季天杰在一起的女人,你认识她?”
郑彦宁静静地看着他,淡淡的说:“那是他的部下,名字叫做黄亚茹。”
“你似乎并不意外,”崔景豫担心的看着郑彦宁。
意外吗?此前这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当着她的面都会眼波传情,完全把她当做瞎子,或者是傻瓜。是啊,她从前为什么会视而不见?郑彦宁一阵心塞。
“你以前就知道了?你不介意?”崔景豫更加担心了。
郑彦宁突然觉得崔景豫非常聒噪,面色一冷,说:“我很意外,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崔景豫泰然自若的说:“这车装了GPS。我开完会发现这车一直停在市公安局宿舍区,特意过来看看。刚才,我都看见了。”
“所以,你是来可怜我……”
郑彦宁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是《我只在乎你》。她立刻把车窗摁上去,深吸了一口气,又等了一会,才接听电话。
她的声音含糊不清,似乎刚刚睡醒:“天杰,是你吗?”
崔景豫安静的看着她,眼睛在幽暗中闪闪发亮,她还真是出人意料。
季天杰的声音如释重负,他说:“小宁你刚才睡着了?我说怎么不回我的微信。”
郑彦宁含糊的“唔”了一声。
“今天遇到什么事情了?”季天杰声音温柔。
“工作上的事情,”郑彦宁面无表情的回答:“狼狈,心累,无能狂怒。”
“和元晟集团那个案子有关?”
旁边的崔景豫皱了皱眉,无声的看着郑彦宁。
“那个案子本来没在我名下,唐专委不知道怎么说服了杨检,硬塞给我。我实在是不想办了,今天在杨检办公室大哭了一场,他们不为所动,还是要我接着办。你说我该怎么办?”
“那就办吧,中途换人对你不好,”季天杰慢悠悠的说:“按照领导要求办就行,办完了我把你调到省城来。”
郑彦宁忽然眼眶一热,忍不住哽咽出声,说:“我今天被围攻,被砸了一身烂泥,书记员都吓哭了,你还要我办这个案子?你就一点都不心疼我?季天杰,你还是我男朋友吗?”
“郑彦宁,”季天杰口气忽然严厉起来,说:“我是你男朋友,不是你领导,没办法替你把案子推出去。你是要我,还是要我父母,为了这一点点小事,给你们市院的吴检打电话?”
崔景豫脸色一变,郑彦宁毫不犹豫的伸出手,捂住他的嘴。
“郑彦宁,是你自己不肯进公安局,要进检察院,还要当办案能手,我都支持你了。自己选择的路,跪着也要走下去。”
郑彦宁一言不发,呼呼的喘着粗气。
季天杰的口气忽然又软了下来,说:“小宁,我知道你很辛苦,再忍耐几天。我答应你,等你按照领导的要求,办完这个案子,我立刻就来接你。”
郑彦宁喃喃自语:“按照领导的要求……”
季天杰柔声问道:“小宁,你现在在哪里?碧水小区?”
郑彦宁沉默片刻,低声说:“杨检放了我一天假,我现在在永熙家里面。后天我大姑妈六十大寿。”
微信“叮”的一声,季天杰转过来三千元,说:“这是礼钱。帮我请个假,再替我祝你大姑妈身体健康,寿比南山。”
“用不了这么多,”郑彦宁没有接收转账。
“礼钱你看着给,其余的钱给你花,这不是男朋友的义务嘛。小宁,你乖乖的,听话,以后到了我的身边,再也不会让你受这样的委屈。”
“我知道了,”郑彦宁情绪低落的说:“让我好好想想。”
“那你冷静冷静,我不打扰你休息。”
郑彦宁挂断手机,抽回捂住崔景豫的嘴的手,警惕的向二楼东户看去。
季天杰突然拉开窗帘,疑惑地盯着楼下。
郑彦宁拉了拉崔景豫,示意他蜷缩身体,崔景豫乖乖照做。
狭窄的空间里,只有两个人的呼吸此起彼伏。他看着她,她看着车窗外。
季天杰眯着眼睛,再一次打量了一回眼皮子底下的大众途岳,忽然用力拉上窗帘。
崔景豫凑过去,把嘴贴在郑彦宁耳边,轻声提议说:“我们把车开走。”
郑彦宁摇摇头,皱了皱眉,指了指崔景豫那边的车门,轻声说:“下车,快!”
崔景豫一怔,轻轻打开车门,猫着腰迅速下车,郑彦宁手脚麻利,跟着他迅速下车。
与此同时,楼道里响起了关门的声音。
郑彦宁轻手轻脚合上车门,用遥控器锁好,拉着崔景豫一起闪到旁边的花坛里。雨已经停了,花坛里的灌木生长茂盛,有大半个人高,蹲下来勉强可以隐藏一下。
崔景豫紧贴着郑彦宁,探询的目光粘着郑彦宁不放。
郑彦宁指了指楼道,一楼的楼道灯光亮起,楼道门打开,一个魁梧的身影走出来,穿着一身灰色耐克运动服,正是季天杰。
他笔直走向大众途岳,探头向车里面看了又看,直到确定没有人,又认真看了看车头贴的临时牌照,才放心走到自己的黑色奥迪Q7旁边,开门、上车、启动,绝尘而去。
郑彦宁站起身来,目送奥迪Q7离去,崔景豫随着她站起来,默默站在她的身后。
“你们两个,干什么的?”一声断喝从身后传来。
郑彦宁突然扑进崔景豫怀里,贴着他的耳朵说:“别让保安看见我的脸。”
崔景豫一把抱紧郑彦宁,用身体挡住她的脸,回过头对举着电筒的保安说:“不好意思,我和女朋友在聊天。”
保安有五十多岁,满脸严肃,他用电筒照了照崔景豫的脸,这张脸精致而尊贵,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公子。
保安的神情缓和了不少,调侃崔景豫说:“跑到公安局院子里来聊天?小伙子,你女朋友是局里哪家的姑娘?”
郑彦宁窝在崔景豫怀里不动,这个怀抱虽然陌生,却非常契合,非常温暖。她有些恍惚,既希望崔景豫快点把保安打发走好脱身,又有点贪恋这个怀抱的舒适。
只是,贪恋又能如何,有些美好,注定不是她的。
崔景豫含笑对保安说:“还没敢告诉她家里,所以就不要逼她了,好不好。”
保安打趣说:“有你这么帅的女婿,她家里还能不同意?”
崔景豫从口袋里摸出一包中华烟丢过去,说:“谢您吉言,一定请您喝喜酒。”
保安接住中华烟,转身离开,笑呵呵的说:“早点回去休息吧,来日方长。”
郑彦宁见保安离开,立刻逃离崔景豫的怀抱,回到车里,坐上后座,把车钥匙塞给崔景豫,示意他开车。
崔景豫抑制不住笑意,说:“郑彦宁,我这是陪你演了一出谍战剧。”
“保安认识我,委屈你了,”郑彦宁有些不好意思。
“不委屈,吾所愿也,”崔景豫回头看着郑彦宁,含情脉脉。
郑彦宁脸一黑,说:“先把车开出去,不要回碧水小区。”
崔景豫把车开出市公安局家属区,从后视镜里看着郑彦宁。她神情严峻,低头沉思,视崔景豫如无物。
“你既然来找他,为什么又避而不见?”
郑彦宁从沉思中惊醒,冷冷一笑,说:“你是说捉奸?然后呢,分手?逼婚?这是我郑彦宁能做得出来的事情吗?”
崔景豫指了指路边的夜宵店,说:“郑彦宁,我饿了,要不要陪我吃一点东西。”
郑彦宁看了看夜宵店,说:“你下车吧,我要连夜回永熙。”
崔景豫没有停车,方向盘一转,把车开到了元晟集团永湖分公司院内。
“郑彦宁,已经到了凌晨,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开车去永熙。不回碧水小区,就在这里凑合一晚上,明早再回去。”
郑彦宁坐在车上一动不动,崔景豫把车停好,也不下车,转过头来看着她,说:“我不是季天杰,我会担心你有没有受到惊吓,有没有按时吃饭,一个人开车会不会累,会不会不安全。”
“崔总,刚才只是权宜之计,为了避免您和我都惹上不必要的麻烦,”郑彦宁有气无力的说:“您不至于当真吧。”
“郑彦宁,你累了,”崔景豫下车,打开后座的车门,说:“你再坚强,也有累的时候。”
郑彦宁看着他,半明半暗的灯光里,崔景豫眉宇深刻,眼波流转,俊美得有如神明,不似人间可得。
谁能拒绝这样的一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