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成功了。
金发青年将听筒放回了原处,警惕地回头望向船长室的门口。
情报已经传递出去,日本公安会立刻联络与国际警察组织相关的人员,对船只进行截获。现在他要做的,就是装作一无所知地回去,并保证在警察的船出现在海面上时自己不会站在敌人一伸手就能够到的地方。毕竟是毒贩,难保身上有没有带些危险物品,如果他被劫持,事情会变得麻烦。
但他也总算是松了口气,无论自己能不能完好地脱身,至少这船毒.品不会再被运到不该去的地方,不管是哪个国家的普通民众,都不该被这种东西打破了生活的规律。
他轻手轻脚地出了船长室,确定这里现在空无一人是因为有船员告诉他,船长在这个时间会前去船员宿舍加入他们的赌局玩上一会儿。看来他给自己选的人设还算不错,想听的信息都会自动传到他的耳中。
接下来是回到他的杂物室。他抬手看了看腕表,十二点整。
国际刑警在海域上也有据点,恰巧他知道位置,从现在开始计算,他们全力前进过来的话,大概要四十分钟左右。这四十分钟,他决定前二十五分钟待在毒贩们给定的地点,后十五分钟换地方藏身。
如果一早就藏起来,容易被暗中关注他的人发现不对,也增加事情的暴露风险。不藏,则拥有更大概率被有所察觉的船员捕获。
救生船等物件他已经找到位置了,浮板这些不便藏,他只提前拿走一件救生服穿在外套里面。为了不露端倪他特意换了厚实的高领毛衣。甲板上几乎没人,躲过几个抽烟的闲人不是什么难事,他闪身进入杂物室,给门留下一条缝。
三十五分钟。
时间没有像想象中那样难熬,秒针的速率遵从唯物主义的观点,有条不紊地运动着。
期间他在杂货间随意翻找看看有没有什么工具可用,绳子什么的倒是不少,但对现在的他来说没用。备用螺丝、零件,甚至锅碗瓢盆,箱子里的有用物件为零,里面连颗炮仗都没有。
不过有才奇怪了,不然他们哪敢把自己扔来这儿。这几天进进出出拿东西的人也不少,从没见过他们余光多留意什么。
看来是没法得到什么助力了,他说不上多遗憾地叹了口气。
二十五分钟。
再把风险对策什么的罗列一遍吧。首先做好最坏情况下的后手。由于自己多了十年的记忆,所以从时间回溯那天就开始着手整理分类,他已经详细列好了情报网络和相应的时间节点,也为下一步快速集结友军的计划搭建好了利益蓝图。
情报网交由邮件定时发送小助手就能传递出去,促成合作……他本人不在就没法帮上了。
他身上发生的这种事不可能好好对友方解释,所以他本来的打算是由自己把握节奏,在尽量不引起外界过度质疑的情况稳步推进针对组织的取缔计划的。哦毕竟他之前亲眼见证过别的机构有人因为太聪明情报获取的太多被自家人怀疑是对方派回来的双面卧底来着。
扯远了,总之虽然在这里被一枪崩死或者扔海里喂鱼后他可以免于向公安解释那一大堆信息是哪来的,但也会影响他预计从十年缩短到四年的覆灭计划。
所以自己最好还是别死,不然他没法想象笨蛋同事们突然拿到过于庞大的信息量后陷入内忧外患的景象。
他还是操心,操心到不敢死。
......但也不至于这么悲观,这回事在他经历过的危急时刻中都顶不进前五。大概是从东京决定到纽约去开始就一直倒霉的原因,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思绪全都冒出来了,话说他真的只是想去个纽约而已。
二十分钟、十九、十八。
几乎跟炸弹的倒计时似的跳动,最后降谷零腕上的表指向十二点二十五分,代表着他该出去了。
没什么好犹豫的,门缝将他前方的景象展现的一清二楚,期间也曾有人远远走过来往里望,发现他待在里面后再走开。
降谷零站起身,在无人的时间间隙中溜出去。
他已经想好去哪暂避了,他打算去船长的休息室。
看起来很危险对吧,但休息室与驾驶室都设置在船尾,距离救生用具最近,他们发现自己失踪后,应该也第一时间想不到他居然敢躲到那种地方。
唯一的缺点是他去到休息室得穿过一整艘船,路上少不得要绕开日常点货的船员们,不过好在这几天混下来,在部分人眼里他的出现也不会太过突兀和印象深刻。
他谨慎地开始行动。
身后,却突然响起明晰的脚步声。
“笃。”
鞋跟扣在地上,从下行口处追出来的船员疑惑地向前面喊:“老大,您怎么突然离桌出来了,是兄弟们哪里做的惹您不高兴了?”
随后他看清了站在老船长更前方,正背对着他们的金发青年。降谷零的身影孤零零地停在了空荡的甲板中间,毫无遮挡。
降谷零默默咬牙,余光不着痕迹地往后扫去。他没想到船长会在这种时候从下行门中出来,真是猝不及防。
但那也说明船长过程确实跟船员们在一起,不会知道他做了什么。他心里找好了借口,正挂上点歉意的笑容要回过头去,男人沧桑又冰冷的声音却从后传来。
“阿明,朝他开枪。”
他叫的是身后跟上来的那个船员,那个船员错愕一瞬,摸上了后腰的鼓起处。
“啊,船长先生,很抱歉破坏跟你之间的约定,但我想......”开枪应该不至于吧。降谷零嘴上打着圆场,内心却冷静地察觉到情况的不对劲,脚步慢慢向后退去。
“开枪,不要让我重复第三遍。”船长提高了声音,在听到外面骚动也纷纷出来查看的船员的目光中,阿明抽出了后腰的枪,向青年扣下了扳机!
“砰!砰!”
“不用留活口,把他打成筛子。”老船长步调不停地向降谷零躲避的方向走,身后有枪的船员听到命令后也纷纷拿出隐藏在身上的武器。
他们竟这么多人都配了枪,平常都没见他们带在身上的!降谷零立刻寻找遮挡物躲避,脑中对路线的规划快速闪过,脚步也没有停下。
“砰,砰砰!”
场面一下子变得极度混乱,有人根本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就跟着同船的人一起围了上去。谁抓到了船上的猎物,谁就必能得到今日的头彩。
青年侧身躲到集装箱后,在耳边呼啸而过的铜弹劈里啪啦地冲击到铁皮板上,他不敢多停留,快速往船尾跑去,可那长长的路程毫无回避处,他在半路就被密集的枪弹阻截,只好大口喘息着再度躲入集装箱的缝隙间。
他往右方看去,浮板与救生圈近在咫尺,这一段距离他却怎么都跨不过去。侧耳听到左方来的追兵步伐轻重和数目变化,他立刻意识到他们已经命人包抄了过来。
不能再等了。
“我就说怎么突然有不好的预感......”老船长逐渐接近青年的躲避处,他自己身上应该也有配枪,却从始至终都没有拿出来过,即使在瓮中捉鳖之时,也足够谨慎地站在拿着枪站在前方的船员后。
他甚至悠悠哉哉地从兜里拿出了烟盒,从中抽出一支放在口中:“虽然不知道你想做什么,但一切计谋都会在足够谨慎的人手中被瞬间扼......”
话音未落,一身影却从缝隙中冲出,青年一跃踩上了船沿的栏杆,而后左手一并施力利落地跳入海中。
在他快速动作时呼啸的流弹没能成功打中他,经验老道的船长却不急不缓,站上了栏杆前,俯视着汹涌的海面笑着用未点燃的烟头点了点较深的阴影处。
“开枪。”
像是用不完的子弹又簌簌破空打入水中,涌动的海水削弱了子弹旋转的速度,但对被射击的靶子来说这点缓冲完全无济于事。
降谷零左臂、腰侧、下腹接连被击中,他控制不住张了张口,唇中溢出的气泡快速往海面飘去,隐没在海沫中。即使跳下的瞬间将外套解开甩在海面混淆视听,但乱弹的范围太大,他没法全都避开。看着海面上氤氲起几朵血花,掌舵人满意地笑了。
这里距离海岸还有几十公里,现在还不断出血,就算对方敢往下跳,最多也就衣服里面藏了件救生衣。他不可能活下去的,他再清楚不过了,但他谨慎的本性甚至让他想停下船来看着对方死了再走,此时一声大喊打破了他的计划。
“老......老大!”一名船员气喘吁吁地从舱室里跑上来。
“雷达响了,有辆船朝我们的方向快速笔直地过来了!”
“哦?”老船长重新将目光放到飘红的海面,意味深长地笑了,“难道是打算跳海后让算好的救援来捞你上去吗?”
可惜他们使用的是上面最新批下来的雷达,对面即使全速开到这里也还要十分钟,这个青年很聪明——但他算错了。
十分钟足够干很多事了,或许对其他人来说在海上被围困抓捕是必然完蛋的局面,但对他个人来说......
“怎...怎么办老大?我们现在往回开吗?”
“不,我们往右开。”即使面临被抓捕的风险,男人依旧保持着从容的姿态,那口长期抽烟留下的泛黄牙齿露了出来。
“想要让他们沿路找到你进行救援,我不会给你丁点这个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