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乌鸦天狗,若菜夫人还没回来吗?”
大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个头颅飘悬的金发男人走了出来,身后跟着一位长发卷曲至地的美貌和服女性。
当他们俩看到门外的两人后皆是瞳孔地震,一个刷得一下把头藏在了围巾里,一个抬手掩住了嘴。
停在半空的乌鸦天狗心情十分复杂,不止是因为让别的人类(?)看到了他的身影,还因为大门前看上去要拥抱在一起(错误)、郎才女貌(错误)、言笑晏晏(单方面)的两人。
他惆怅地想——
‘是啊,离二代目去世已经有6年了。若菜夫人也还年轻,是时候走出来,开始一段新的恋情了。但是陆生少爷要怎么办呢?虽然滑头鬼13岁就成年了,但陆生少爷也才11岁,还不能离开妈妈啊......’
开局一张图,剩下全靠脑补,距离真相还有十万八千里的距离。
而门口的金发男性则咬牙切齿地想着——
‘若菜夫人是二代目无比珍惜的宝物,也是以人类之身得到我们敬重的人,虽然有点对不起二代目,但如果她要追求幸福那我们定当支持。可倘如那个男人以后欺负她的话——’
这位想得就更远了。
不比两位男性(雄性?)只差和宇宙并肩的脑洞,身为女性更加敏感的毛倡妓看着两人颇为和谐养眼,但其实什么也没有的场景只觉得自家夫人得到了好心人的帮助。
“哎呀,是乌鸦天狗、首无和毛娼姬啊。”奴良若菜放下伸出的手,向他们打招呼。
雪鸟抱着俩袋子,面具下的眼睛打量着从气息来讲明显非人的三位,默不作声。
毛倡妓推了下还沉浸在脑补中的首无,示意他从雪鸟手中接过那两袋明显是自家夫人的东西。然后越过首无,先一步来到两人身边伸出手。
“把东西给我就好,谢谢你帮助我家夫人。”她的脸上挂着浮于表面的和善笑容。
若是一般帮助若菜夫人的好心人,她自当不会如此。但面前这个男人“目”字面挡脸的装扮以及他出现的时间,实在是很难不让人怀疑。若非她没有从对方身上感受到任何妖气,还不能确定是不是妖怪,是敌是友,她的头发都要蠢蠢欲动了。
毕竟若菜夫人不但是二代目的珍宝,三代目的母亲,还是他们奴良组重要的一员啊。
冲着她而来的无论是人是妖都不能原谅!
其实也无怪乎毛倡妓这么想,主要是雪鸟面具上的那个术,在里世界等同于3x7=21(虽然很多妖怪连乘除法都不知道)的难度,力量稍微强点、操作稍微精细一点、知识面达标一点的妖怪或灵能力者都会这么一手。基本上从这张面具就可以看出他并不是寻常人类了——即使雪鸟确实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好心人。
而这么一个存在却接近了奴良组身为柔弱普通人的二代目夫人......
其他的两个妖怪显然也是这么想的。
回过神来的两位,跟人类完全不像的乌鸦天狗,掩耳盗铃地飞速找了棵树躲藏了起来;而首无则打着哈哈上去和毛倡妓一起接过了雪鸟手中的另一袋东西,顺便将娇小的若菜夫人挡在了身后。
两位非人类、一位非纯血人类的之间气氛(单方面)险恶了起来。
被毛倡妓和首无联手挡在身后的若菜夫人:?
手上空空的雪鸟:?
只是单纯帮人提个东西的雪鸟并不知道对面两个妖怪传来的警惕是怎么一回事,但他并不关心。
活了这么多年,他还是第一次如此直观地明白‘好人有好报’是怎么回一事。
雪鸟从怀里掏出了一封雪白的拜帖,递给他们。
“我是七花,听闻奴良组是关东最大的妖怪任侠组织,经御影神神使巴卫的推荐特来拜访。”
一般的妖怪或许会愤怒地讥讽巴卫讨好神明,丢了妖怪的脸面,但像奴良组这样有格调、而且总大将又与阴阳师家交好的妖怪组织可不会像那些小妖怪一样酸不溜秋。
更不用说巴卫在成为神使之前还是和他们总大将一个时代的大妖怪。
“原来是那位神使推荐过来的人。”首无了然,接过了拜帖。
言行得当,看样子是友非敌。
原本险恶的气氛也随之散去不少。
这时才反应过来的奴良若菜惊奇地睁大了眼睛,笑容随之雀跃,双手一拍。
“真巧啊!没想到恰巧帮到我的七花君竟然要拜访我们家。我就说七花君给我的感觉和首无、毛倡妓他们很像呢,果然是妖怪啊。”
雪鸟联系上下文不由地在心中扶额——‘奴良夫人,如果是妖怪就更不能随意邀请他帮忙送回家了啊!’
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奴良若菜迈着小步子绕过他们向大门里走去。
“哎呀呀,客人来了得准备茶水才行,快进来吧!”
说着,她回身向剩下的三“人”招了招手。
“毛倡妓和首无也是,快进来吧,得准备晚饭了。要不要把七花君的份也算上呢......”
五官敏锐的三“人”听闻她逐渐减弱的说话声,面面相觑,最终那点险恶的气氛也没有了。
首无爽朗地笑着,不再用围巾遮住空无一物的脖子;毛倡妓捂着嘴,眯了眼。
“欢迎来到奴良组。”
至于躲在树上的乌鸦天狗早就在雪鸟拿出拜帖的时候就飞回屋里报信了。
......
奴良组不愧是家大业大的妖怪组织,拿出来待客的茶和点心也非常不错。
雪鸟端坐在“空旷”的会客室中,静静地品味着杯中的热茶。
只不过他所不知道的是,他手中的热茶是奴良若菜为了答谢他的帮助特意拿出来的好茶叶——毕竟谢礼也不可能真的只是一个橘子。
如果周围的小妖怪看他的眼神不那么炯炯有神就好了——雪鸟捧着茶杯淡定地想。
是的,表面上会客室空旷得只剩雪鸟一人,但在角落、房梁的阴影处躲藏着许许多多的小妖怪。他们好奇地观望着据说是帮助了若菜夫人的陌生妖怪,疑惑于他宛如植物一般、一点妖气都没有的气息。
只不过他们蹩脚的躲藏技术在隐匿技能LV.100的雪鸟看来,就像在班门弄斧。
“唰。”
障子门被拉开了。
一位后脑勺很长的老爷子妖怪走了进来,坐在了上首的主位上。他吧嗒吧嗒地抽了一口旱烟,对着放下茶杯的雪鸟说。
“老夫就是奴良组总大将奴良滑瓢,神使巴卫所推荐而来的小子,拜访奴良组有什么事吗?”
不知道是因为巴卫还是因为雪鸟刚刚帮助了他的儿媳,奴良滑瓢对雪鸟的态度还算友善平静。
于是雪鸟也便直说。
“这次前来是寻求奴良组的帮助。”雪鸟一边说着一边掏出了自己的手机。
充满高科技感的触屏手机,在和室柔和的灯光下显出不一样的炽白光芒。
雪鸟甚至听到那些小妖怪发出了惊叹的声音,连奴良滑瓢都露出了不一样的眼神。
是的,虽然奴良组家大业大,但因为妖怪不同于人类的时间观念,大半个组织都还保留了江户、大正时代的作风,更何况妖怪之间还有些特殊的通讯手段。
整个奴良组大概只有奴良若菜和奴良陆生会用得上手机,奴良滑瓢当然也有,但不太常用(?)。
更不用说雪鸟的手机是产屋敷家专门准备的今年最新款。宽大的屏幕和清晰流畅的页面,一举一动都充满了不同于妖怪的、属于人类的科技魅力。
当然,价格也不便宜就是了。
‘这不是那家最新出的手机吗?看来这个小子来头不简单啊。’一句话好像暴露了什么的奴良滑瓢在心里思索,在神秘隐退的当下,能和神使、人类牵扯上关系的都不会简单到那里去。
而这时,雪鸟已经调好了页面,他将拍下津美纪额头符文的那张照片给奴良滑瓢看。
“请问奴良组的诸位是否见过这个。”
“嗯...”奴良滑瓢姑且打量了一下照片里的符文,“老夫的话,没印象,不过组里的其他人可就未必了。”
与他苍老矮小的外表不同的威严眼神直视着带着面具的雪鸟。
“你能拿得出什么?”
奴良组是任侠组织没错,但不是慈善组织。底下不知多少号妖怪一个一个问过去也是非常费时费力的。如果每只妖怪都有一个手机就好了,有什么事情在群里发一下就可以立马得到回复。
奴良滑瓢如此想到。
其实帮忙问问也不是不行,只不过时间要不知多久,但他看着面前这个从进门到现在都正经得不行的小子就莫名地想逗一逗。
欸,大概是因为以前和他一起恶作剧的孙子突然也变得正经起来的原因吧。
“我自认为除了一身刀术和些许钱财之外别无他物。”雪鸟十分坦然,直截了当。
但对于关东最大的妖怪任侠组织来说,这两样他们都不缺。
雪鸟知道吗?雪鸟当然知道。以他14岁那年向巴卫询问教授妖术的代价,就知道他在拜访奴良组之前就已经细想过报酬了。
所以他这几句话相当于对奴良滑瓢说——没有,除了钱,什么都没有!
就是要白嫖。
只要能用钱买,就是白嫖。
而且他还说得相当理直气壮。
奴良滑瓢怀疑这个小子要不就是在质疑奴良组没武力,没钱,要不就是在无赖白嫖。
他从没有见过能无赖过滑头鬼的妖怪。
不过这理直气壮的劲让他想到一位故友,仔细打量,就觉得面前这个小子跟他记忆中的那位故友越来越相似。
瞧那炫酷的挑染,瞧那端正的姿态,瞧那面具上的尖尖角。
奴良滑瓢问:“喂,你小子的父亲叫什么。”
又来了,又来了。
雪鸟一句话回答了所有:“我的母亲是吉原的游女。”
哦豁!还是个半妖。
奴良滑瓢面上不显,心里却惊讶非常。
‘那家伙不像是会逛吉原花街的人啊,话说他不是有恋人吗?也没听说是吉原的啊。不、等等,说不定是那家伙的孙子、曾孙呢?就像陆生一样。’
奴良滑瓢再问:“你有过一张黑色的狐狸面具吗?”
雪鸟:“红色漩涡瞳,黛青神纹的那种?”
巴卫好像也问过面具。
如此贴合,不得了。
虽然有心想揭下雪鸟的面具一探究竟,但面具的存在就代表了一定程度的拒绝。
好在妖怪不像人类那样只用眼睛辨别。
于是奴良滑瓢对雪鸟说:“老夫要确认你是不是老夫故友的子嗣,如果是,那么别说帮你看看这枚符文,就是用奴良组的人脉帮你向其他组织打听都没问题。”
雪鸟的眼睛一亮。脑袋里刷刷刷地列起了等式。
是=不用付出任何东西达成交易 扩大询问范围
否=按照原来的计划进行谈判交易
确认完毕,是个不会亏本的交易。
雪鸟:“怎么确认?”
“妖力和妖气,再加上一个东西。”奴良滑瓢说着,招来一个小妖怪对它吩咐了几句,再扭过头对着雪鸟露出一个微妙(欠揍)的笑,“你不会告诉我你不行吧?”
虽然不懂这个梗,但妖力和妖气,雪鸟还是有的,不但有,还有很多。
仿佛打开了某些开关,无形的气慢慢从雪鸟身上溢出,若有若无的妖力萦绕在他的周身,像无声的河流一样脉脉流淌着,却绝不向外淌出半点。浅浅一层就给周围的小妖怪带来隐隐约约的压迫感。
宛若水波,足以见他操作之精细。
见此,奴良滑瓢推翻了之前的想法。
‘按照这个妖力的相似度和纯度,应该是他的儿子。’
“总大将,东西拿来了。”之前被他吩咐过的小妖怪绕过雪鸟,递上一个东西。
“把妖力往这里面输,一点就够了。”奴良滑瓢接过后,把东西递给雪鸟。
那是一个御守。
“这是我那故友送给我儿子的护身符,倘若你真是我那故友的子嗣,护身符就会亮起;若不是,重则重伤,轻则排斥,视妖力的输入量而定。”他把话说得明明白白。
虽然对护身符鉴定血缘的运作原理感到疑惑,但雪鸟还是随之输入了一丝妖力。
巴掌大的护身符在顷刻就亮起了紫色的虹光,相比雪鸟而言更加深不可测的威势在会客间弥漫了开来。
雪鸟面具下的眉头紧皱。
‘这是......’
“哈哈哈!”奴良滑瓢露出一个畅快的笑容,“你果然是那家伙的儿子。”
雪鸟从直觉那里得到了奴良滑瓢此时的态度,怎么说呢?就好像中立的黄名,一下子变成了友好的绿名,还带VIP的那种。
‘这个老爹的名头好像还挺好使的。’
雪鸟想。
看着面前和老友几乎一个模样的小子,奴良滑瓢在膝上点了点
旱烟管,露出一个张狂的,隐约可见当年魑魅魍魉之主风姿的,充满玩味的笑容。
“当年你父亲和我喝过五五分的交杯酒,如此我们便是兄弟。我的儿子便是他的儿子,他的儿子便是我的儿子。”
“小子,叫一声义父听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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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雪鸟的小镇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