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完证出来,外面的雨似乎下的更大,天彻底暗下来,整个城市都仿佛被放入了一只黑盒子里。
“啧。”谢此宵看了一眼结婚证上的签名,然后随手把它扔进了旁边的扶手箱,“写字慢就算了,字也丑。”
路重雪拿纸擦着被淋湿的挎包和衣角,闻言愣了几秒,和他解释道:“不是故意的,只是我是左撇子,比较习惯用左手……”
谢此宵的目光扫到他的左手,omega白净的手掌被缠上了一圈又一圈的纱布,手背上的伤口在纯白的纱布上晕出一条细长的红痕。
几乎要和他手腕上那条蜿蜒的陈年旧伤连在一起。
触目惊心。
alpha的嘴角动了动,吐出一句真够蠢的。但最终没有再继续说什么,发动了车子驶入主干道,汇入车流。
路重雪想到微信的事情,有点犹豫,想了好久还是试探性的开口询问:“你的微信是点错了吗?”
谢此宵一开始没听懂,问了句什么。
路重雪捏了捏手里的帆布包,把话说的明白了些:“就是……你把我拉黑了。”他似乎觉得这样说有点不太好,于是又加上一句,“是点错了吗?”
结果alpha带着恶意的笑了一声,否定了他的话:“不是,我就是有意拉黑你的。”
坐在副驾驶的omega似乎一时间无法理解他的话,很轻的眨了眨眼睛。
谢此宵继续道:“我不喜欢爱装可怜的人活在我的手机里。”
“可我没有装可怜,为什么要拉黑我?”
从昨天晚上到现在,路重雪翻遍了自己和这个alpha仅有的记忆,也没有找到自己哪里做了这件事。
但alpha似乎并不打算与他争论这个,只是嗤了一声:“鬼知道你有没有。”
路重雪抓着帆布包,不说话了。
天太暗了,以至于谢此宵不得不打开车内灯,前面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堵车了,车流被堵的水泄不通,寸步难行。
雨刮器在眼前来回摇摆,海草一样。雨水沉重的砸落下来,和鸣笛声混在一起,居然也莫名和谐。
有点无聊。
谢此宵忍不住瞟了旁边一直沉默的omega一眼,才发现对方居然已经靠着椅背安静的睡着了,胸口很小的起伏着。
心真大,就知道睡。这如果要是出任务,早不知道被爆头了多少次了。
谢此宵扯了扯嘴角。
虽然心底吐槽着,但他的目光仍旧没有从omega身上移开,甚至还肆无忌惮的观察了起来。
被暖光照耀着,路重雪抱着那只被洗的有些旧的帆布包。整个人都像是裹在了一层毛茸茸的会发光的棉花里,第一次见面时那种置身事外的疏离感和冷淡似乎消失不见了。
他今天依旧穿了昨天晚上见面时的那件白色卫衣。不过现在,出现了一点细微的差别,领口处被人别上了一只兔子发卡。
是很大很可爱的一只兔脑袋,毛茸茸的,圆溜溜的眼睛下面居然还打了点腮红,看起来有点憨,那只立起来的白色的耳朵耳尖是灰色的,此刻正因为路重雪垂着头的动作,而很轻的抵上了他的瘦弱的下巴。
谢此宵看了那只兔子几秒,然后把目光移上了睡着的人的脸。
omega的头微微偏向窗户那边,只有一半裸露在光色下,谢此宵目不转睛的盯着看了一会,忽然发现路重雪的颧骨上有一颗很小的痣。
和他淡颜的五官一样,那颗小痣的颜色也是很浅的棕色,乍一看还真可能发现不了。
这点棕色就仿佛是一副画被埋藏的唯一一点隐秘色彩,在被发现的瞬间,让omega那张冷淡的脸忽然变得更生动起来。
毫无理由的,谢此宵忽然想起了自己的童年时期。在远在重洋的外公家,在冬春之交的花园里,某棵笔直挺秀的花木。
在万物寂寥的冬,它那些隐在皑皑白雪之下的树枝,也和这颗痣一样,能够勾起人心底的探索欲。
那棵树好像和路重雪的信息素是一种植物……
“嘟——”身后的车忽然鸣笛,划出一道刺耳的声音。
意识到自己刚刚在想什么的alpha急急的收回思绪,扶着方向盘准备往前开。但下一秒前面刚刚已经前进的车,又忽然刹住——
这一顿操作来的过于猝不及防,以至于谢此宵也跟着猛的踩下刹车。
路重雪就是这个时候被震醒的。
一睁眼,就看到几个交警走到了谢此宵的车窗边,敲了敲玻璃。
alpha打开了车窗,雨水斜斜的飘了进来,有些拍到了路重雪脸上,很冷。
“不好意思,这条路暂时走不了了,只能麻烦你们先下高架,然后绕路走了。”交警穿着黑色的塑料雨衣,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路重雪手指无意识的揪着安全带,忽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感觉不太妙的不止他。谢此宵皱了皱眉,开口问:“前面怎么了?”
交警似乎没什么多余的精力再做解释,只是让他们别管,再次催促他们绕路离开。
谢此宵看这样问不出什么,于是从口袋里掏出了自己的工作牌,展示在他们面前,“我是军部十三楼的负责人,现在能回答我刚刚那个问题了吗?”
军部十三楼,代指的是首都特别案件刑侦支队,所谓的负责人就是支队队长。
“你是谢上校?”交警在看到他的工作牌的一瞬间眼神亮起来,立马把事情简单的和他复述了一遍。
“有个alpha开车的时候突然把他的伴侣咬死了,腺体咬的血淋淋的一片,惨不忍睹,车子也直接撞上了护栏,差点掉下去。本来我们以为只是他们之间的事情准备去处理。谁知道那个alpha突然发疯的似的下车,破坏了交通秩序不说,而且还……还从别的车里拽了一个孩子下来,也咬成了重伤。”
谢此宵闻言眉头皱的更紧:“人呢?”
交警安静了两秒才道:“……人刚刚突然就……就不知道怎么回事,抽搐了几下倒在路中间,现在已经没有生命体征了。”
另一个交警也插话进来:“这都是什么事啊,以前根本没出现过这种情况……我还听说,不少地方也发生了类似这样的事情。”
一时间没有人再说话,只剩下沉默,长久的沉默。
“我知道了。”谢此宵开口打破沉寂的氛围。一边拿了伞开门走下车,一边掏出手机给人打电话,“齐妄,带点人来今山区这边,小今山路高架这里。另外,告诉第九楼的人一声,准备全市检测。”
第九楼,全市检测。
这些字眼砸入路重雪的耳朵里,他揪在安全带上的手指下意识的紧了紧。军部第九楼,现在的首都疾控中心。上一次全市检测还是在他六岁的时候,那时候他父亲还没有死。
那次的全市检测是他父亲带人协助的第九楼,病毒来源于一个已经被剿灭的地下组织。那个组织和现在的WP一样,也是一个研究违禁药和贩卖腺体和人口的组织。
二十年前,噩梦席卷整个首都上空。二十年后,它仿佛卷土重来。
“路重雪。”alpha敲了敲车窗,那双青灰色的眼睛看着他,“你自己回去,反正你留在这也没什么用。”
路重雪抿了抿唇,拿了自己的伞,一名交警负责送他下高架桥。雨水沉重的落在伞叶上,噼里啪啦的砸的人心慌,路重雪回头看了一眼。
alpha撑着伞戴上了工作牌和白手套,跟着交警他们往案发现场那边走过去。干道上的车流已经被疏散的差不多,不远处的案发现场一览无余的露在了路重雪眼前。
场地被警戒线围了起来,倒在雨水中死亡姿势格外奇怪的alpha,半截身子被拽出了窗户外,已经没有了呼吸的omega,还有已经开远的救护车。
路重雪眯着眼看了两秒钟,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握着伞柄的手指很轻的颤了一瞬。
跟着交警上了车,从高架桥一路返回,雨窗外的一切都变得遥远又模糊。
秋天雨季来临的日子,首都的天空会显得格外低垂,那些乌云仿佛就在人们头顶,下一秒就会重重的压下来,压在每个人身上。
坠海的窒息感又一次传来,腺体记忆刻录了那次的痛觉,让他在每次回想起来的时候,痛苦都像放大了千百倍。
路重雪喉结艰涩的滚动了一瞬,手指紧紧攥着被雨水洇湿的裤子,尝试平复自己的呼吸。
负责送他的交警往后视镜瞥了一眼,坐在后座的omega脸有些苍白,头微微低着,仿佛一个困在湖水底下的漂亮虚影。
“你不舒服吗?”他问。
后视镜里的omega小幅度的摇了摇头,沉默的盯着窗户上不断流下来的雨水,开始神游起来。
路重雪不太能确定,刚刚看到的那个alpha的症状,到底是不是WP之前研究过的那些失败的药物。
他觉得那个alpha表现出来的反应,实在是太像之前他在WP的地下关押场里见过的那些被当做实验品的活生生的人。
痛苦的,死寂的,灰白的,无一例外的深深刻入他的大脑。
但无论是不是,他可能都需要和沈叔叔说一声了。路重雪想。
“下高架了,回去路上小心些,我要回高架桥那边执行任务了。”交警把他送到了最近的地铁站口附近,开着车又飞速往高架那边去了。
路重雪撑着伞在雨里站了一会,往高架的方向遥遥看了一眼,然后从挎包里把充着电的手机拿了出来,拨通沈煜城的电话。
但那边不知道遇到了什么情况,听筒一遍一遍用中英双语提醒他,你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耳边只有雨打在伞上的声音,哒哒的,和他的心跳保持同频。
omega一边往地铁站口走,一边尝试着又给沈煜城拨了一个电话过去,把电话凑在耳边仔细听着,那边依旧是长久的待机声。
路重雪垂着眼,看着自己的白鞋踩过脏污的水滩,风携带雨水擦过他的衣角和裤腿,耳边再次传来相同的机械女声。
omega很轻的皱了一下眉,终于放弃了打电话,尝试给沈煜城发条短信过去。但他刚刚点开键盘准备打字,就忽然察觉到了不对劲。
从刚刚开始,他的后面似乎一直走着一个人,他不拐弯不变速,只是这么安静又显得有些奇怪的走着。
路重雪的目光不动声色的往后面撇了一眼。那人打伞打的很低,看不清楚脸。走路的时候又轻又慢,听不到声音,好像个幽灵似的。
这个人……
好像在跟着他。
还记得昨晚的小谢吗:“长得这么普通。”
今天的小谢:(盯
我们小鹿是真的有点小呆,揪带子和捏东西都是手癖。但我们小鹿绝对不蠢绝对超级勇敢!(搬出音响放BGM)勇敢勇敢我的朋友!
如果难如看只可能是我笔力的问题,绝对不可能是我蛾子的问题,我一定会更加吭哧吭哧努力耕耘的(化身充满力量的牛)
但今天依旧在瞎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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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绵重乌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