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流·寻月 第5章 空白

数个洞口层层叠叠垒成了数百米高的建筑，每个洞口旁都嵌着巴掌大小的鳞片。数群灯笼鱼围绕着这片建筑游弋，鳞片随着它们的动作闪烁着细碎的光芒。

这里是沧鲛族的部落，每个洞口都是一户沧鲛族的家，门口的鳞片则是洞穴主人的鳞片。

深究起来，这是因为他们的领地意识极强，自古以来各部落就以鳞片为标志划分自己的地盘，延续至今虽然居住在一起，但仍依照习俗将鳞片镶在这里。

唔，不去管那些老黄历，还是说说他们自身吧。

沧鲛族是种双足的海人类，几乎全身都覆盖着鳞片，腰间是一圈类似于水母触手的透明肢体。在岩石上沧鲛族“散开裙摆”使用双足行走，游泳时则会把肢体缠绕在自己的腿上化作鱼尾。

抬头望高处看去，他们部落边缘洋流汇集处生着一株高大的藻类，巨藻比建筑顶层的洞口还要高上几分。数个沧鲛族的男男女女用透明肢体拉着巨藻上延伸出的海草，身体随着水流起起伏伏，或嬉戏打闹，或闭目养神。

海流温柔时安心休眠，海流激烈时迎击水浪，这种被称为藻眠的休闲方式是沧鲛族所特有的。这株巨藻是旅馆老板依照古法精心栽培的，整个沧鲛部落只此一家别无分号。

罗凛也来凑这个热闹。他放松身体随波逐流，腰间系着一根绿色的水草防止自己被水流冲走。

按说以沧鲛族如此强烈的领地意识，他们断不会与外人共享欢愉。但现下么，所有人都仿佛没有看到这个兽衣外乡人，兀自凑在一起追逐玩耍。

没办法，罗凛是个闲不住的人，体会各世界的差别本也是他的爱好之一，最近有了联系，他便时不时来沧海世界内游游逛逛，好不快活。

海底的世界看得差不多了，下次去天上看看天海族。正盘算着以后的旅途，罗凛感到腰间一震。他从口袋中掏出一个白色薄片，看着传讯略略沉吟片刻，小指划开一道空间裂缝，自己顺势游了进去。

“这儿这儿这儿！”未见其人，先闻其声。顺着声音的大概位置寻去，罗凛看见了正在挥手的六流。

六流披了件简约的灰色风衣，也不知道是哪个小世界的风格。

他一向喜欢把自己的打扮的老成些，奈何一张天生的娃娃脸，穿什么也像是个孩子。

“陪我走一趟，报酬分你六成。”不过话虽如此，六流动作还是老练，一边说着一边展开了手上的卷轴。

“空白世界的？”罗凛瞧见那上面的标志，随口道。

这茫茫的虚海里有数种世界，每一种都算得“特殊”，也算得“普遍”。

故而灰旅人所用的其中一种分法，便是大概将完整世界归为大类，凝固世界归为大类，剩下的真摸不透情况的世界统称为特殊世界。

而在这无数种特殊的世界里，有一种世界被单称为“空白”。

那空白世界中没有任何生灵，就只立着一个牌子，牌子上挂着数个卷轴，每个卷轴都代表一个任务。

这些任务小到寻物大到拯救世界，内容可谓五花八门。甚至有人说接到过做饭任务，也不知是真的还是假的，用不用自带锅。

同时，只有有缘人能踏入空白世界，非有缘人即使被领到门口也看不见这个世界。

对此世界，旅行者们说法不一。有人说这是任务发起人的执念形成的，有人说这是情报世界飞鸾阁设置的，还有人说这里是世界碎片的折射。

不过归纳一下，这万千猜测中说服力最高的一种是：空白世界是十三空间创造的，用来处理一些自己无暇顾及的小事，这才接了做了便有实实在在的报酬和功德。

总而言之，不管哪种说法是真的，完成任务得些报酬和功德，终究是件好事，灰旅人对有资格者大体还是羡慕的——

六流就是空白世界的有缘人。

无需触碰，卷轴上的信息直接传递到罗凛脑中。

“双生世界，”他念出声，“是类似于镜像世界那样，两个互相关联的世界组成的世界吗？”

“不是，这个世界是精灵人类缔结契约的世界，每个精灵和人类都会有命定的双生。”六流纠正到。

“这好像是？”罗凛似乎听过这个设定的世界。

“对，我老家。”六流也不卖关子，相当爽快地承认了。虽然也有被以“老家”为威胁的灰旅人，但多数灰旅人都不介意自己的原生，况且六流又相信罗凛的人品，自然也不介意。

只是进入双生世界后，六流立马就没了踪影。

罗凛寻了半圈才看见面前虚空上站着一小只类似于兔子的荧白色生物。那小家伙垂着长长的耳朵，眨着大大的眼睛，怎么看也是个标准的可爱流生物，这才叫他下意识忽略了。

看罗凛没有打趣自己的意思，六流松了一口气。

这也是六流不喊湍安来帮忙的理由，若让湍安看见他的原形，怕不是要被嘲笑许多年。

还记得上次湍安喝多了，大笑六流喜欢装嫩。六流急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情急之下甚至怒吼我是精灵我有什么办法。

可惜跟喝醉的人说什么也没用，湍安仍傻笑着大声嚷嚷，最后被六流一脚踢进时空乱流，很久后才沿着痕迹摸回来。

“你喝多了，自己跳下去了。”面对湍安的疑问，莫凌子毫不心虚的信口开河:“老夫拦了你数次，你都不听啊，还推开老夫，害老夫闪了腰……”

说着说着莫凌子还猛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硬挤出了一丝低沉的哭腔。

湍安总觉得哪里不对，但看着一脸痛苦捂着腰的莫凌子，心中又觉得过意不去。在湍安挠着头离开后，莫凌子麻利的将“自己应得的精神损失费”揣入怀中。

不过言归正传，正常六流与湍安的关系还是不错的。湍安有什么问题六流随叫随到，六流遇到什么麻烦也会去找湍安帮忙。

不扯远了，还是说现在，六流坐在罗凛肩头为他指路。

这个世界一看就是和平的温馨世界，时不时会有带着精灵的路人面带善意的看着两人微笑，那种发自内心的平和温柔的气场是装不出来的。

不知是不是回了老家的关系，六流显得十分兴奋，两条小短腿动来动去，柔顺的软毛不经意的摩擦着罗凛的脸。

皮毛，果然是这世上手感最好的东西。柔软的触感不断撩拨着罗凛的神经，脑中不断警告着自己兔子不吃窝边草，他强忍住揉揉六流的冲动。

而这一切没有被六流感知。他全程兴致勃勃地瞧着四周，忽地扯住罗凛的衣领喊到：“到了！到了！就是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