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流·寻月 第25章 破壳

走过一条陌生的大道，少年还是第一次发现日场旁边还伫立着一个圆顶的白色“巨蛋”。

寻月场或许比我想象中要大得多。他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个地方。

“去吧，三日后我来喊你。”接着，零三对他抛了个媚眼，将少年打发了进去。

还真是女人心海底针。明明刚刚她还满脸不耐烦，这会儿又笑的极其灿烂，仿佛发生了什么天大的好事，看得少年暗皱眉头。

相比之下，他更是想起了面无表情的零三。这个职责归属偏向“引路”的十三席已经有一个夏天没有出现了。

但考虑到处理区的同伴说十一也一去不返……或许十三席……谁知道呢？

一群心思难测的家伙。少年不免有些烦躁。

“这是……”踏过无门的巨蛋，扬起的白色光晕将少年迎了进去。

他瞬间置身于充裕的灵气里，心头难免一震——这股灵气不带丝毫寻月场的色彩，竟是最纯粹的虚海灵气！

“为什么？！”

他用最快的速度探寻了一番周围，除却此地封闭无法传递消息外，灵气倒是纯粹的很。

这对少年来说未免好心得太过过分，让他甚至怀疑起了这些灵气里是否藏着什么阴谋，犹犹豫豫的姿势和日前全然不同，还真让人怀疑他是不是偷偷经历了些什么，这会儿是怕了对手。

“不是的！”想必少年会立刻反驳。与其说他是怕了，倒不如说是旧日的阴影又笼了上来。

虚空之海，浩浩荡荡，无物不包，无所不容。各个突破世界的势力对世界和世界之间的灰色地带的称呼各有不同，几个老势力内较为通用的叫法是虚海。

除去各类法力漩涡和荒芜，虚海内流淌着的是同种纯质灵气。它是一切灵气的源头，仿佛原液一般纯粹又猛烈。

许多初出世界的生灵都在它身上栽过跟头，不是无法吸取就是被它灼伤了经脉。

相较之下，少年自出生就与虚海灵气相伴，在这样浓郁的灵气里倒是如鱼得水，算是个天生的“灰旅人”起步体质。

而顺着虚海灵气的延伸方向看去，会发现它通往的是一个个已孵化未孵化的世界。

是虚海灵气孕育了世界？还是世界渴求着虚海灵气？

没人对此有一个确切的答案。

但能肯定的是，它汇入每个世界都有不同的表现。

幻术、体术、异能、武功……表现形式越是贴近虚海灵气，这个世界就越强，越是能分化出不少细枝末节的有趣东西，以及出现突破世界屏障的“升仙”现象。

虽然不算是虚海定义的“仙”，但比起之前，他们确实是脱离了小世界的规则束缚之苦。

而如果整个世界就背离虚海灵气往一个偏歪的地方发展，那这个世界能突破“世界与世界界限”的生灵就会越少，弱倒不一定弱。

就好比说寻月场，这儿的灵气明显经过培育者的把持，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血腥气。

初来时，少年几乎是没太费力气就看出了他的心思——改造了身体又背离了灵气，你若变强就要吸取血气，而越是吸取，你疯魔和离不开这个世界的可能性越大。

除非以“化魔”的方式半毁掉这个世界……不，不可能的。

他都能想象的到，培育者一定会“抹杀掉原生世界的天道化身”，继而自己加以控制和引导。

还真是让人无奈，有时这样强势的“外来化身”反而要比“原生化身”还要懂得控制世界的走向，真让人气得牙根痒痒。

“小废物，不行的话就认输吧，他不是知道你是飞鸾阁的人吗？以此为目标谈判吧。”突如其来，耳畔又响起中年男人的声音。

少年一拳过去扑了个空，身体在不安的加持下愈发起伏。

“少来了！因为飞鸾阁我所经历的灾难还少吗？他都知道我是飞鸾阁的人了，不是因此专门来袭击我就是不在乎飞鸾阁的名声，你真的看不出来吗！”他真是恨极了他的傲慢和目中无人。

“哦，是吗？”中年男子也愤恨起来了：“那既然你不屑，又为什么要用我飞鸾阁的手段呢？别不承认了，没有我你根本活不到今天！”

“够了，你除了冷嘲热讽还会做什么！”一瞬间，少年的情绪达到了**。

他在愤恨什么？

愤恨中年男人自小的缺席？愤恨他让自己无家可归？愤恨他旁观自己坠入一个又一个险境？

亦或者说，那其实是恐惧的掩盖？

少年恐惧中年男人说的是真的，恐惧是他的判断错误害了元寒，恐惧效忠寻月场的货物比他想象中要多得多，每个人都有可能在背后给他狠狠插上一刀？

亦或者说，那里面还夹杂着浓浓的失望，失望中年男人怎么会是这样的男人，失望自己怎么会是这样的无能……

“这样，不就又和那时候一模一样了吗？”幼小的少年掉着泪水，在孤苦的寒夜辗转难眠。

“……”不知不觉，少年平静了下来，倾泻的情绪喷涌而出印在半空的木片上。

嗯，没错，他是尽力在用飞鸾阁的思维行事，甚至仗着自己的情报能力与旭日的情报网自以为对寻月场已有足够的了解。

在因为元寒的死失控的同时，他就有预感自己会成为受罚者而后赶去日场，那无异也是挑战十三席的捷径。

从处理区到日场，从日场到预备席，日子虽然难过，但少年的心底是平静的，甚至一度错觉自己无所不能。

直到被十三点破，他才骇然发现这寻月场的水其实很深。在自己把别人当傻瓜的时候，别人何尝不也是在逗弄自己。

“这样的傲慢，不就和他一样了吗？”深深的挫败感笼罩了少年，他抱着膝盖瑟缩在小楼，整个人再度堕入熟悉的深渊。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你保不住他的。”

“不要想这些，你不是她。”

疑问，冷漠，质疑。少年的脑内恍惚响起一个不容反驳的清冷声音，眼前也浮现出了一张冷若冰霜的脸。那人的眼神极冷，宛如一把刀子插入他的心头，让他知道自己根本无家可归。

在大约两个月时间里，即使少年想静下心来整理目前发生的一切，大脑也像是生锈了的机器一般无法思考。

思维仿佛蜻蜓点水一般在脑中飘过。经常是等少年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又在乱七八糟的念头中度过了一天。

尽管少年曾不止一次陷入这样的思维漩涡中，但是持续时间如此长久还真是头一遭。

直到近半个月，少年的状态才恢复了正常。

也亏得没人趁虚而入对自己下手。从这个角度来看，自己还真是幸运……幸运……幸运个鬼。

他苦笑了一下。毕竟自己也不是真的探子，或许这样也是可以原谅的吧，或许……

“嘘。”轻轻的嘘声传来，有谁颇为俏皮地眨着眼睛。

他抓住少年高高抛起，看他吓得面色苍白又一把接住，又趁他刚放心一把给他扔出去吃了个狗啃泥，接着是哈哈大笑。

“你啊，看看脚下。”他张开怀抱迎着暖风：“来给花园除除草吧，这么大好的日子浪费在这儿可不行。”

“噗。”渐渐地，阴霾散去，少年噗嗤一笑。

没错，现在自己还有应该做的事情。

他闭上了眼睛，灵气自四面八方汇入经脉，沿着脉络流转一圈，将残存的污浊冲击至指尖。

来了。少年眉心一跳，拿出匕首在指尖轻轻一划，黑气沿伤口挤出后逐渐消散。

他被寻月场改造过身体，又频繁受伤不得不补充以寻月灵气，这样淤积的黑气自然是不少。

所以他没有停下动作，继续运转法力。

法力流转至第三遍时，黑气淡化为了褐色；流转至第六遍时，褐色淡化为了粉色；流转至第九遍时，淡黄色法力自指尖钻出，覆盖伤口将其修复。

好了。这下容纳灵气也不会受伤了。

似得到允准，灵力拧成旋涡冲向少年，敲打着他近乎枯竭的身体。

“不要着急，越是渴求某物的时候，越是不能着急。”带着三分慵懒的声音在他脑中响起，让他握紧双拳，尽力压制灵力的涌入速度。

没办法，他的身体也正疯狂地渴求着法力，若是任由它们肆虐，少年的经脉会被灼伤的。

他引导灵力在周身运转，后者汇聚在少年心口，凝成了一片羽毛的标志。

羽尖延伸出一缕明黄的焰色沿着手臂下滑，在少年的腕部浮现出了一抹金色的光痕。

心念一动，光痕转化至一杆长矛出现在少年手上。

随着法力的释放，少年的身高也长了一截，俨然成了一个年满二十的青年。

这也是他原本的姿态。

时间刚好。

青年睁开双眼，眸中锋芒一闪又重归平静。

手中长矛周围的金光还未散去，让人看不清它的具体模样。

还没等青年有所动作，四周的白色光芒如水般波动起来，结界打开了一道两人高的光门。

定向通道，寻月场的角斗还真是一条龙服务啊。

青年哑然一笑，挥手收起长矛，快步向光门走去——

“先前就听说寻月场的角斗重视公平，今日就让我来看看到底有多公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