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呦,这感觉可新鲜。”悬空的蛛网上,丁不笑饶有兴致地接抛着白玉的小酒杯,看着惊慌失措的风降瑜被红线残忍抹杀。
“原来别人坐上这个位置,也会跟你做一样的事情啊?”他脸上带着一贯的笑容,再度向弹琴的纪元原搭话,而后又是自讨了个没趣。
仿佛并不想对自己从蛛网到身份的继任对手多评价些什么,这个蜘蛛属的大师兄依然在优雅地弹着琴,就仿佛在等着红网,这个多年来真正意义能和自己碰一碰的家伙成长为一个真正有趣的敌人。
“还真想知道理由啊,你告诉我一下好不好?”这可苦了丁不笑。
他是真的好奇风降瑜是怎么看破红线的,是编织过去者道行不到家?还是记忆提供者渊源不够深?亦或者说,是纪元原的琴声里暗藏了什么玄机?
在他无尽的询问**中,红网里的绘图迅速倒转,又一个风降瑜诞生在被贯穿胸口之时,背负着义兄的信任回到了火光冲天的金城。
徐老头的实力不亚于我……不,绝对高于我。
一切都没有变化。
为什么冼城主会——!
金城的悲剧再度上演,完全复刻历史上真正的金城。
杨家那人坚持不了多久,他恐怕打不赢!那还有谁,谁还能救一救这座金城?
风降瑜又一次奔跑了起来。
他沿着商铺,沿着街道,沿着河水,抱住险些被火焰吞噬的无辜稚童,惊骇中就见那不远处的咸角已经完全变了模样,宛如一只漩涡魔眼正恶狠狠瞪着他,同时吐出万千扭曲的魔物。
“我的儿……我的儿……”接着登场的还是骆老爷。
他伸长双手扑向风降瑜,被后者狼狈闪身躲了过去,一个踉跄还是继续向前扑,这才被后者看出他的目的原来是那只“海魔眼”。
“我的儿……你在吗?”不知怎的,这个向来锦衣玉食、位高权重的老头脸上是一种小心翼翼的期待。
也不知道是看见了什么,他忽然欣喜若狂,高喊着“我儿,我就知道是你,你回来了”,而后一头扎进咸角被魔物撕了个粉碎。
目睹了这一切的风降瑜脸色发白,也不挪开捂住稚童视线的右手,就这样抱住他匆匆逃离,看方向是往弦竹居去了。
“他这是在编织真正的过去吗?有意义吗?”丁不笑自认不是个话多的,但是现在是真的忍不住啊。
早在十几年前,他便自发意识到了蛛网的存在,继而兴致勃勃地来找纪元原确认,果不其然得知了一片崭新的天地。
不过在围观运转的同时,他也意识到纪元原一直在维护着蛛网的平衡,其中就包括抹杀“风降瑜”这种变数,修剪各个方向自由生长的枝丫,让大半个三更都稳定在一个肆意但无知无觉的微妙状态——
这也就代表,无论是去贴近什么外在生存形态,还是契合哪段真实发生过的经历,对他们来说都是徒增破绽且十分危险的举动。
所以见识到一定要上演某段历史的红网让丁不笑感到非常的惊奇,只恨不能多长几张嘴来问为什么——
只可惜,纪元原还在弹琴,丝毫没有回应丁不笑的意思。
在那愈发悠扬的琴声中,风降瑜一头扎进弦竹居的后院,倒在地上咳个没完,用以替代心脏的“护心”竹一闪一闪着虚弱的青光。
“风兄!”可院主人现在自身都难保,正在数十只魔物的围攻中艰难地护着背后的结界。
见到风降瑜,雨泊昼先是脸上的一喜,接着是心底的一沉,显然是从那苍白的脸色中判断出了挚友的伤势究竟有多重。
“我的扇子,书房通山门,都交给你了!”他将手中的扇子抛给风降瑜,捻诀将他送进结界,自己换做临时的竹扇切下了旁边魔物的脑袋。
一如接到石点金的嘱托,一如既往地懂得信任,刹那间,风降瑜也明白了雨泊昼的意思。
他一声暴喝压住闹着要去帮师兄的小录,沉着脸色抱着孩子领着众人前往书房,甚至没有再看回头雨泊昼一眼。
交错,即是永别。
随着胸前最后一块竹骨的填满,风降瑜像是没有感情的竹人、假人、狠心人,用雨泊昼的折扇做钥匙插入书房的机关,打开了一条通向折扇门的奇妙结界之路,将思玦等人全都用力地推了进去,自己殿后。
“你要走了吗?”
“你以为你能逃得掉吗?”
“你想知道义兄和挚友最后的结局吗?”
喋喋的恶语,带着无尽的嘲弄和折磨,通道里的风降瑜痛苦地捂住了头。
他重挥着手,想要把耳边的声音驱逐出去,不想下一刻身体被钳,整个人被刘堂主压在石上。
“我说过,你不错,你很不错。”不同于风降瑜的狼狈,刘堂主衣袖整齐、笑得从容。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这里不是,不是折扇门的法力通道吗?雨泊昼,石点金,他们……
“你还有空关心他们?”心口又是一痛,刘堂主将手按在风降瑜的胸前。
他能穿透他的胸膛一次,就能穿透第二次、第三次。
风降瑜怒视着他,被他取下腰间的玉箫轻易折断,接着便是无尽的羞辱。
“你知道吗,我认识你,也认识这根玉箫。”刘堂主的声音诡异无比。
“你的父母都是死在我的手里,都是你这个灾星的降生带给他们的祸事。”
“你的身体……是竹林那帮小精怪的手笔吧,告诉你,他们也死了,都死了,连根都没剩下。”
本就没压下过怒火,在恶意的挑拨下,风降瑜的情绪骤然爆发了。
他一股热血冲上颅顶,猛地甩开刘堂主,抄起一旁的石头恶狠狠地砸向了他的脑袋。
一下,两下,无数下,无数无数下。他砸的凶狠,砸的暴戾,砸的满脸是血,砸的心底甚至蔓延出某种病态的畅快。
他甚至在笑,笑得诡异,笑得可怖,笑得好似咸角里不断搅弄漩涡的“魔海眼”。
“风……风哥哥……”许久之后,凄厉的哭声才传到风降瑜的耳中。
他有些茫然,转头发现是小篱在哭,哭的神情恐惧,像是见到了某种深渊恶鬼。
小篱……?没事了,没事了呀,你为什么在躲啊?
风降瑜想安慰她,告诉她没事了,但后者却愈发惊恐,摇着头求他不要过来,求他放过自己。
“放……过……?”他茫然地低下头,这才发现身边已是人间炼狱,脚下更是横着思玦毫无动静的身体。
“唔……”剧痛袭来,他又一次捂住了胸口,吓得小篱又是接连的惨叫。
“忘了吗,风降瑜,你是怎么流落入荒林的?”真实虚幻交错不分,刘堂主的声音犹如跗骨之蛆,再一次纠缠在了风降瑜的耳畔。
风降瑜掐紧自己的心口,随后是深入灵魂的错愕:“你……你!”
“对啦,没错,你真聪明。”刘堂主真有点舍不得杀他了:“从那时候开始,你就被我寄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