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时秋至 第3章 离别愁歌

补课的第三周，江晚歌回去给她外公过生日了，所以林予只能自己一个人去参加辅导。

江晚歌不在，便没有人催自己了，所以辅导结束后林予将未写完的数学题解完后，才开始慢吞吞地收拾书包。

走廊里传来渐行渐远的脚步声，等林予收拾完书包抬头一看，才发现偌大的教室里就只剩下一两个人了。

林予出门时与走进来的宋迎秋打了个照面，视线交汇后，林予紧张地低下了头。

林予走到走廊尽头时才发现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雨。雨滴淅淅沥沥地落在地上，周围浮起一片湿重的燥气。

林予望着暮色中下着的不大不小的雨和不远处的宿舍楼。这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昨天晚上才刚刚洗了头发，只怕冲着跑回去头发就得湿了。

林予站在原地只能祈祷雨能尽快停，或者下小一点。

等了一会，没成想这雨不但没有停歇，反而越发滂沱。

正当林予犹豫着要不要冲回宿舍楼时，漫天雨幕中一把黑伞停留在了自己面前。

伞面微抬，露出了宋迎秋笑意清浅的半张脸：“同学，你宿舍在哪？我送你过去吧。”

望着宋迎秋已经伸过来的伞，林予微微一怔。

眼看着这大雨没有丝毫要停歇的意思，林予犹豫两秒过后还是在指明方向道谢后来到了伞下，接受了宋迎秋伸出的援手。

一到伞下，路面上弥漫着的闷湿气息顷刻间被宋迎秋身上带有着的淡淡清香覆盖。

林予吸了吸鼻子，只觉被一种很温暖很冷冽的味道包围着，就像置身于漫天飘雪的松树林里，却能安心待在小木屋里烤着温暖的柴火。

弥漫着的雨雾将整个世界笼罩在朦胧当中。漫天的雨滴滴落在水坑中，发出轻微的滴答声。

林予与宋迎秋并肩站在伞下。林予站在这方小天地当中，只觉得与外面的暴雨完全隔绝了。周遭似乎很安静，安静得好像听得见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声。

走着走着林予的肩膀不小心触碰到宋迎秋的手臂，温热的温度透过衣服传来，林予红着脸下意识地走远了一些。

过了许久后，宋迎秋终于察觉到两人之间越来越大的距离。

“同学，你不用怕我。”宋迎秋额前漆黑的碎发沾着水珠，歪着头望着林予，温润的眼眸中充满笑意补充道，“躲那么远你会被淋湿的。”

林予红着脸抬头望了一眼笑着的宋迎秋，好在夜晚昏暗的光线让宋迎秋察觉不到自己脸上浮起的绯红。

林予默默地靠近了一些，眼睛紧紧盯着眼前倾斜的伞沿，努力克制住自己脑海中涌出来的一堆乱七八糟的想法。

“看！雨蝶。”宋迎秋突然出声道。

林予愣愣地望着前方，找来找去也不知道宋迎秋说的雨蝶在哪里。

这雨蝶，下那么大的雨还会飞出来的吗？林予一头雾水。

宋迎秋似乎看出了林予的不解，于是开口解释道：“我奶奶说过，每当大雨迅速地落在地上，就会化成一只只雨蝶，绽放生命最后的美丽。”

“看，那有一只雨蝶。”宋迎秋手指指着前方积水中溅起的一只雨蝶。

林予顺着宋迎秋的指尖，望着天空中砸落的雨水，在水坑上砸出层层涟漪的同时形成的一只只肆意跃起的雨蝶，惊讶于雨蝶之美时忘了回复宋迎秋的话。

或者说，林予就是这么有点社恐木讷的性格。很多时候，林予也会痛恨自己的木讷和平庸。

平时不远的路程此时却显得无比漫长遥远，沉默在伞下肆意发酵。

沉默了良久，为了缓和这尴尬的气氛，林予犹豫好久后终于开了口：“你小时候也是在江城长大的吗？”

“嗯，我父母平时工作忙。我奶奶住在江城，小时候是我奶奶陪我过的。”

走着走着不知不觉就到了宿舍楼，林予走到了屋檐下转过身抬头望着眼前黑伞下的白衣少年。

“谢谢。”

“不用客气。”

“我走了，下周见。”宋迎秋微笑着，转身走进滂沱的雨幕，走往无尽的夜色。

林予佯装着转身走了几步，却又忍不住偷偷转过身来望着宋迎秋走远的身影。

滂沱的雨幕下，少年的身影风华正茂、风光无限，像是泛着青柠味的青春言情小说里才会出现的白衣少年，才会邂逅的救赎。

那把倾斜的雨伞让他左边的肩膀湿了不少，留下不少深深浅浅的痕迹。

林予就这么静静地站着，直至宋迎秋的身影完全消失在黑暗中。

在日子没过之前，林予总觉得日子是要掰着手指头艰难数着过的。但真的到了月底离别那天，林予又总觉得日子真的如同白驹过隙般的，眨眼就不见了。

一个月的日子，就好像做了一个短暂又美好的梦。

在离别那天，李浩明总结了这个月的学习情况，向大家讲述了自己的漫漫求学之路，随后转身在黑板上留下了“愿君生羽翼，一化北溟鱼”的殷切期望。

宋迎秋站在讲台上，在明亮的白炽灯灯光下笑得恣意昂扬，一如当初第一周辅导重逢的那天晚上。

说完寄语后，全部人起身拍了一张大合照。

“看镜头！”

“三，二，一，茄子！”

“咔。”

随着快门键的按下，这些日子的辅导课程也圆满地宣告了结束，就此画上了句号。拍完合照后，林予望着教室里逐渐退散的人群，突然就有点怅然若失的惆怅感。

就，结束了吗？

林予跟在江晚歌后面魂不守舍地走出走廊。

“终—于—结—束—啦！”江晚歌拖着长音，雀跃地跳下走廊的台阶。

林予踩着路灯下投射出的影子，心不在焉地走着。

江晚歌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猛地回头，瞪大了眼睛：“予予，我突然发现了个非常严重的问题。”

“什么问题？”林予闻言抬起头，一脸不解地望着江晚歌。

“我们忘记要个帅哥的联系方式了。” 江晚歌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林予回头望向走廊，原本拥挤的走廊通道，现在已经空空如也了。但是就算鼓起勇气有了联系方式，又能做些什么呢？

两条互不相干的直线能拼凑出一个渺小的交点，那已是万幸。

秋夜的晚风乍起，吹得树叶沙沙作响，像是奏响一曲离歌。

林予低垂着眼眸，沉默不语。

望着林予无比反常的平淡神情，江晚歌百思不得其解，开口询问道：“予予，难道你觉得他们不帅吗？”

宋迎秋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刹那间浮现在眼前，帅得仿佛偶像剧里的男主。辅导机构的另一个助手虽然林予没过多注意，但也是同样帅气十足的。

林予摇摇头，回复道：“没有。他们都很帅。”

“那你怎么对帅哥不感兴趣了？”江晚歌望着平时经常同自己一起兴致勃勃讨论帅哥，如今却一反常态的林予，心里感到十分诧异。

被江晚歌突然问到，林予心一紧，总不能告诉江晚歌，自己舍不得宋迎秋走吧？

那自己岂不是会被江晚歌调侃，八月芥菜——起心了？

自己对宋迎秋好像也说不上是喜欢，似乎是对美好事物的一种向往和留恋？

很多事情，林予自己也捋不清。

就像自己小学六年级还会和后桌的男生掰手腕。那时的林予并不觉得和后桌的男生之间很多相处的方式有什么，甚至四年级还是五年级的时候林予还用林母的智能手机跟他打过视频。

但初一的时候有一天林予和小学的同桌聊天，同桌突然跟林予说，小学六年级的那个后桌男生喜欢林予。

林予有点错愕，只觉得那是小时候男女边界还尚未明朗前浅浅的友谊。不知道是之前与后桌男生相处的方式使小学同桌产生误会，抑或是后桌男生与小学同桌聊过，事实真的如此。

但都不重要了，过去的便成了过去。林予没有选择继续追问下去。

过于沉溺过去，只会深陷其中。

在江晚歌直勾勾的眼眸下沉默良久，林予终于寻找到一个拙劣的借口，苦着张脸：“辅导结束了，就不能免费辅导数学了。”

“你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发愤图强了？”对于林予的话语，江晚歌感到十分惊吓，不禁被吓出一身冷汗。但看着林予一脸黯然神伤、郁郁寡欢的样子，仿佛事实就摆在眼前，不疑有他。

“予予，你好陌生。”江晚歌瑟缩着肩膀，分外惊恐。

之前说好一起在数学的知识海洋里当咸鱼躺平的，如今你却打算跃龙门了。

于是乎，海洋里孤独的咸鱼又要多一条。

“我上次数学考得太差了。我妈给我下了军令状。”林予摸了摸鼻子，十分不自然地说道。

林母的军令状下是下过，但此时的军令状只是无奈之下被林予搬出来当圆谎的挡箭牌罢了。

“好吧。”江晚歌无奈屈服了。

看到江晚歌对这个拙劣借口的信服，林予在心中长舒一口气。

时至今日，林予终于深刻地体会到，什么叫做一个谎言要用无数个谎言来圆。

路过的同学从小卖部走过来，吃着包麻辣鲜香的辣条。辣条的香味在风中弥漫开来，刺激着江晚歌和林予的味蕾。

“算了，予予。那我们去小卖部用美食慰藉一下伤心的胃吧。”江晚歌长叹一口气，走过来拉着林予的手腕风风火火地迈向小卖部。

胃是离心脏很近的地方。

林予望着小卖部货架上琳琅满目的零食，不禁设想：是不是吃多点零食把胃吃得胀胀的，那样就能填补空落落的内心了。

就是真的肌肉挤压带来压力也好，便是吃美味零食带来的多巴胺分泌也罢，只要是能带走这丝丝缕缕缠绕在心间的无尽酸涩离愁。

疯狂购买零食后，林予和江晚歌回到宿舍。

林予坐到床上，撕开辣条的包装吃了起来，麻辣的辣油瞬间在舌尖洇开。吃辣条分泌出的多巴胺有用，可好像也没多大用，心里终究还是有点空落落的。

可能是刚离别的惆怅感作祟，在宿舍熄灯的前一秒，林予鬼使神差地用铅笔在床头的墙壁上一笔一划写下宋迎秋的名字。

写完的瞬间，灯光熄灭，吞噬了石墨痕迹，如同林予长着青春痘的圆脸隐没在教室后排。

林予其实对宋迎秋谈不上喜欢，似乎也称不上好感。或许是情窦未开，只觉得他是极好的人——雨幕下走远时左肩淋湿的一片，身上弥漫着的淡淡安稳木质清香，被绊倒和面对无端请求时兀自的一笑，解题时睫毛在眼下投出的小片阴翳。

林予不喜欢临界生的身份，因为那样的身份是提心吊胆的，是常常不安的，让林予总像隔着毛玻璃看世界。但数学辅导的日子里与宋迎秋相处的点点滴滴却真实可触，如珍宝般降临林予的世界。

后来每当林予偶尔想起模糊的记忆时。又庆幸，庆幸有这么一个临届生的身份，让宋迎秋来过自己的世界。让林予相信自己的世界里还会路过很多像宋迎秋这样美好又热烈的人。

宋迎秋的降临，让林予得到尊重，得以窥见耀眼天光。

辅导结束后，宋迎秋带走了林予心中那荒芜零碎的刺痛。就像那季节的野草，过了就过了。但留下的，是林予回首就能望到的永远保留的温柔和美好，是那永远铺在尖刺上的柔软。

欲知如何重逢，请看下回分解[狗头][加油][加油][加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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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离别愁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