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井看见了通道口处的光亮,他跟在左流野身后,向着光明走去。
在即将踏出通道的一刻,他的脚被什么东西拉扯住了。
下一秒,世界在他眼前翻转。
他不受控制地向下坠落,转瞬间被吞噬殆尽。
在洛井的身影彻底消失后,通道上的黑洞合拢,如同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
等洛井终于从一路的磕碰撞击中缓回神来,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他周围的场景是由黑白灰三色组成,脚下的草坪是灰色的,头顶的天空是白色的,远处的树木是黑色,他所唯一能见到的鲜明色彩便是自己右手上的血痕。
他彷佛掉入了旧时代的黑白电影中。
等洛井爬起身,这才意识到自己被困在一个透明的拱形容器内部,四面都被封死了,只有最顶上有个小小的出气孔。
他趴在玻璃壁上,用力捶打,那玻璃却纹丝不动。
沉思片刻,洛井将自己身体的全部重量压在玻璃壁上,顺利将容器放倒,接着,他像是仓鼠跑滚轮一般踩着玻璃壁前进。
没能前进多久,一只毛绒绒的爪子从天而降,制止了容器的滚动。
随着容器缓慢上升,洛井看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那只拥有红玫瑰的狐狸。
对方眯起来细长的眼睛,隔着玻璃罩子与洛井对视。
“是你干的?”
洛井冷声问道。
那只狐狸没有回话,它细细检查了一遍容器的外壳,将洛井端在手上,向着草地旁的石板路走去。
这个熟悉的姿势也让洛井意识到了,他现在就身处于之前装着红玫瑰的那个容器内侧,只是这次里面装的不再是娇艳欲滴的红玫瑰,而是他自己。
洛井不再有动作,他坐在原处,观察着自己四周。
他位于某个公园内部,人行道旁是修剪得当的草地,几顶黑灰色的帐篷扎在不远处,而帐篷的主人正在一旁的野餐垫上纵享天伦之乐。
无一例外的,他们都是由黑白灰三色组成。
洛井收回视线,抬头看向狐狸上翘的尖吻,嘲讽道:
“你那朵玫瑰呢?怎么?你抛弃它了?”
听见这话,狐狸垂下眼珠,望向容器内的洛井,咧开尖吻,露出一个算不上多好看的笑容。
“我当然没有抛弃它,事实上恰恰相反,正因为我不想抛弃它,我才找到了你。”
“什么意思?”洛井的表情变得很难看。
“有人找我做了一笔交易,他想要买下我的玫瑰,而他开出的条件我无法拒绝。”
“所以你拿我去交换?”洛井眉头紧皱,声音带上了明显的怒意。“你他妈看清楚点,我可不是什么用生命浇灌出来的玫瑰。”
狐狸没有在意洛井的脏话,它的视线在洛井右手上一掠而过,随后抬起爪子轻轻拍了拍容器顶。
“我想,他是分不出来的。”
狐狸弯下腰,放大的狡诈面孔在洛井面前展露无疑。
“你活不了多久了,为什么不能帮我这个小忙呢?”
“你*妈!”洛井没忍住,低声爆了句粗口。
玻璃容器四周被胶水封死了,凭借洛井现在的身体,他完全没办法在那比他整个胳膊还厚实的玻璃上开个洞。
所以,事实就是,他只能眼睁睁看着狐狸把自己送出去。
妈的,小心买家投诉你货不对版。洛井愤怒地想着。
狐狸并没有走出太远。
待他们到达一块路边摆放着的巨石旁,狐狸动作轻柔地将洛井放置在石头顶部,轻声和他告了别。
干完这些,它直立的身体爬伏在地面,像只真正的狐狸那样,四足跳跃着消失在洛井的视线里。
好机会。
身处高处的洛井猛然意识到,想要从玻璃容器里出去,此刻是最佳的时机。
他努力撑起身体,试图将容器压倒。
沉重的玻璃容器在巨石顶部的凹陷处打转,但是迟迟没有被放倒。
那个臭狐狸肯定早就想到了这一点。洛井愤恨地想着。
在他精疲力尽之时,视野中出现了熟悉的粉色裙角。
洛井靠在玻璃壁上,向上看去。
是那位穿着漂亮长裙的女生。
她站在巨石前,不停地向四周张望,好似是为了确认什么。最终她俯下身子,小心翼翼地将装着洛井的玻璃容器从巨石上抬起。
她的面孔仍旧藏在阴影中,看不真切。
女生捧着容器,仔细观察玻璃壁后的“玫瑰花”,看了一圈,却好似没发现任何异常,只是端着容器继续向前走。
洛井心如死灰,也就放任她去了。
与先前被剪去长发的那时候不同,女生的头发被仔细打理过了,精致的波浪卷垂在肩头,卡着可爱的饰品。
或许这才是她该有的样子。
洛井也不再挣扎,他有些好奇女孩端着一株玫瑰是要去见谁。
是朋友?是家人?还是爱人?
————
庄文和左流野站在通道外,一言未发。
三个大学生不敢讲话,抱着尚未苏醒的老四在角落里罚站。
孙韩卢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两人的脸色。他能从对方脸上看出事情的严重性,这让他更加胆战心惊。
继自己被剪碎之后,这是他第二次遇上类似的事情。
虽然自己所经受的遭遇很可怕,但是他幸运地捡回了一条命,遇上愿意带他们一起走的大佬,有两个兄弟可以互相倾诉,老四的情况也越来越好。
这让他逐渐淡忘了那种恐惧感。
那种于未知中探索,死亡随时可能到来的恐惧感。
直到残酷的现实再一次摆在眼前,他才清楚地意识到,这不是什么无伤大雅的毕业旅途小插曲,更不是什么轻松愉快的室内踏青,而是真切的,在刀尖上行走的探险。
他开始想念自己的大学生活了。
“有用吗?”
庄文望着左流野,对方手上抓着一颗体积缩小的白灰色梦石。
他没有回答,只是死死地盯住通道口。
双方沉默许久,庄文瞥向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几名大学生,低声对左流野说道。
“他不在这,我们该走了。”
昏暗的灯光打在对方的侧脸,庄文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僵持数秒,左流野一言不发地离开了通道口。
一行人顺着床头柜下到地面,这一次,卧室的门是打开的。
郑时夜和杜卫一人一边抬着老四的胳膊,走在队伍的中间。
郑时夜一边留神观察着自己身后左流野的表情,一边四处打量屋内的装潢。
与先前那间充满少女心的粉色卧室不同,这间屋子的装修风格是一派死气沉沉的灰白。
摆在梳妆台上的大镜子被撤下了,桌面上散乱地堆着各种杂物。白色的墙壁上有几处不明显的黑斑,看着像是粘过死去的昆虫尸体。原先粉色的床单这会儿也变成了简约的白色,依稀可以看见泛黄的汗迹。
明明只是颜色发生了改变,整间屋子的气氛却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唯一值得庆贺的便是:之前那些无处不在的漂亮玩具此刻也都不见了,给他们减去不少阻碍。
杜卫自告奋勇地背着老四爬下床脚,郑时夜跟在他身后,攀上光滑的床柱。
他的脚刚刚踏上瓷砖地板,一只从床底伸出的手冷不丁抓住了他的脚踝。
郑时夜不受控制地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等孙韩卢冲过来替他踹掉了那只手,他才勉强从慌乱中缓过神。
那只手的主人此刻也从床底下爬出来了半截身子,抬头看向眼前的一行人。
没错,它只有上半截身体,剩下的部分不翼而飞了。
郑时满眼惊恐地看着这半截在地面上爬行的玩具人偶,连连后退。
随后,他彷佛意识到了什么,颤抖着趴在地上,看向床底。
无数双眼睛从黑暗中望向外面,一瞬间郑时夜以为自己位于某条深海裂隙上,底下是无数双窥伺的眼睛。
它们是先前那些玩具,只是无一例外的都变得残缺不堪,如同垃圾般被遗弃在床底。
庄文走上前,蹲下身子,带着嘲讽的语气问道:
“你们不是受到他们的庇护吗?怎么,你们被抛弃了吗?”
“正因为他们的庇佑,我才能保住我的手。”
领头的玩具趴在地板上,举起自己的一只手。
它的话如同投入浅池的石块,细密的涟漪扩散开去,所有玩具都在感谢他们的庇佑。
“你如此感谢他们,那能否请你告诉我,他们到底是谁?”
庄文蹲下身子,抓起那半截匍匐在地的玩具的衣领。
她仍旧没能听到想要的答案。
领头的玩具被抛回到地面,它缓慢向后爬去,直到身体隐在黑暗中。
郑时夜看出来了庄文心情的焦躁,尽管他有一肚子话想要询问那只玩偶,但他一言不敢发。
一行人继续向卧室门走去,这一路上再也没有忽然出现的手抓住任何人的脚踝。
有那么好几次,郑时夜以为自己已经不在呼吸了,因为这一路的气氛简直可以让人直接窒息而死。
他犹豫着,要不要开口说些什么,打破这可怕的氛围,但是一旁的杜卫立马看穿了他的想法,冲他挤眉弄眼。
别出声,闭上嘴!
郑时夜读懂了对方眼神里的意思,不满地闭紧了嘴。
老天爷,为什么失踪的人不是我。他在心中大声哀嚎着。
嘘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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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童话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