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缀霞宫里更是安静,唯一能听到的声音就是枕边之人的呼吸声。尉迟容绮还是睡不着,她微微睁开眼睛,看着身边的君璟灏,君璟灏今夜睡得很沉,尉迟容绮翻了个身,脑海里全是夏慕晚说的话:“姐姐,你要小心后宫的所有人,你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太多双眼睛都在盯着你,盯着你的孩子,盯着你的肚子,还有你的家人,姐姐,你不该是这里的人。”
一双手把她搂进怀里,君璟灏低沉带有睡意的声音轻声问:“怎么了?是不是睡不着?”
“可是容儿吵着陛下了?”尉迟容绮往君璟灏的怀里钻了钻。
“夜里就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明天再说,你若是睡不好,朕明日让尚宫局给你送个安眠的枕头来。”
确实,自从去了一趟冷宫后,尉迟容绮就经常失眠,叶盛弦给她安排了许多助眠的药膳都没用。
早上尉迟容绮起床后还是没有精神,面对满桌自己喜欢的早膳竟是一点胃口都没有,君璟灏自然也是察觉了她不对劲,握住她的手关切道:“容儿,你若是真的不舒服就请太医来看看吧,你总是这样也不好啊。”
“容儿无事,可能是去冷宫了一趟后……”
“夏氏已经死了一个月了,你总这样也不行啊,枫叶,你去把叶太医请来。”
那天冷宫格外安静,夏慕晚收拾整齐等她,与其他疯癫不修边幅的嫔妃不同的是夏慕晚虽然穿着一件破布衫,但是却十分整洁,只是皮肤却粗糙了许多,头发披散着,只用布条简简单单地扎着。
尉迟容绮一身华丽的长裙和这里格格不入。夏慕晚也没让尉迟容绮坐下,她知道尉迟容绮爱干净,若是这里的凳子不干净污了她的衣衫怎么好?
“许久不见,淑妃娘娘美貌依旧。”
“你叫我来是有什么事吗?是要我去为君璟渊传话?”
夏慕晚摇了摇头,“娘娘知道我想问什么。”
尉迟容绮知道了她想问的是君锦茵,点了点头,问:“你在这里过得不好,需不需要我去御膳房给你安排一下?或者是让我宫里小厨房每天给你做点吃的送来?”
夏慕晚挤出了一个不好看的笑容,“我如今已经是勾结反贼之人,皇家和夏家都以我为耻,淑妃娘娘还是远离我比较好。”
“我不喜欢你叫我娘娘。”尉迟容绮刚走近她就闻到了一股酸臭味,但是却没有像之前会捂住鼻子,反而是离她更近。“小晚,你以前叫我姐姐的。”
“姐姐……我险些连累淑妃娘娘,怎么敢再叫您姐姐?娘娘,我身上脏得很,您莫要弄脏了您的新衣裳。”
尉迟容绮拉着她的手,还像之前那样,“你永远是我的妹妹。你放心,我会安排好你的起居饭食,不会委屈了你。”
听尉迟容绮这样说,夏慕晚的眼角渐渐泛起了红,泪水也挤满了她的眼眶:“姐姐,谢谢你。”
“小晚,你放心,有我在你不会受了委屈的。”
夏慕晚笑着摇摇头,望着尉迟容绮的眼睛,许久才开口:“姐姐,你还是不适合在这里啊。你是高高在上的淑妃没错,但是你的手段还是不够,你收拾一个梁存险些害了自己的性命,这不是一个高明的办法。姐姐,你要小心后宫的所有人,你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太多双眼睛都在盯着你,盯着你的孩子,盯着你的肚子,还有你的家人,姐姐,你不该是这里的人。”
两人寒暄了一会儿尉迟容绮才回去。
次日就传来了夏慕晚的死讯。来报的人说夏慕晚打碎了杯子割腕,等发现的时候人已经僵了。君璟灏不忍尉迟容绮难过,让人把夏慕晚葬了并不降罪给夏家。
叶盛弦为尉迟容绮把脉,君璟灏着急地问:“淑妃的身子如何?”
“恭喜皇上,贺喜娘娘。娘娘的脉象是喜脉。”
尉迟容绮吃惊地看向叶盛弦,语气迟疑地问他:“本宫真的又有喜了?”
“千真万确。”叶盛弦的头低下去,手又挡在前面,根本看不清叶盛弦的表情,君璟灏喜出望外,当即赏赐了缀霞宫上上下下。
尉迟容绮觉得君璟灏现在的模样像极了当年知道她怀了君岁桉反应,歪歪头笑道:“又不是第一个孩子了,陛下怎么还是这样?”
“朕高兴啊!魏平去传旨,缀霞宫昭鸾淑妃晋为贵妃!”他又让尚宫局多送些补品,对尉迟容绮道:“容儿以后好好休息就行,礼数能免就免!”
消息传得很快,君璟灏刚离开一会儿,阮书瑜、沈云晨和郁皓颜就一起过来了。“恭喜贵妃娘娘,贺喜贵妃娘娘。”
沈云晨的肚子这几日也开始大了起来。尉迟容绮看了看她的肚子,关切道:“妹妹身子如今也开始重起来了,这几日身子可还好?”
“多谢贵妃娘娘挂念,臣妾身子无恙。只盼着给麟淑公主添上一位弟弟作伴呢。”
沈云晨这脑子,家里怎么放心让她进宫呢?郁皓颜抬手摸了摸发间的雪青琉璃步摇,嘲笑道:“呦,瞧瞧啊,这人还真是什么话都说得出来啊,贵妃娘娘若是生下皇子,那才是麟淑公主的亲弟弟呢,你的孩子也配和娘娘的孩子平起平坐?”
“娘娘,臣妾言错。”
尉迟容绮不以为然,问:“本宫何曾说过你言错?郁妹妹,宫里孩子都是陛下的孩子,自然都是平起平坐。”
阮书瑜放下手里的茶杯,幽幽说道:“本宫还以为宫里都是聪明人呢,怎么你还是这副模样?这般口无遮拦,被皇后娘娘听了去怎么好啊?”
“昭容娘娘说的是,臣妾知错。”
郁皓颜起身行礼:“贵妃娘娘,嫔妾宫里还有琐事,便先回去了。嫔妾告退。”
阮书瑜见郁皓颜这般高傲,问尉迟容绮:“郁贵人为什么这样子啊?”
“郁贵人是光禄大夫的女儿,出身高贵,自然任性了。”
阮书瑜招手让宫女把一个盒子送到尉迟容绮面前,介绍道:“之前娘娘说喜欢我的项链,嫔妾便亲自做了一个,娘娘近日来总数不得安枕,臣妾在里面放了安神的香料,还望娘娘莫嫌弃了。”
“怎么会?”尉迟容绮打开盒子,看见是个纯银制的便没了大半个兴趣,她的首饰都是赤金或者是宝石的,这样的她平日打赏宫女都会觉得寒酸。“话说马上就要选秀了,也不知道陛下会选什么样子的人进宫与我们一同伺候陛下。”
“只怕谁也分不了娘娘的荣宠吧。”
几人一起闲聊了一会儿便散了,君岁桉见那么多人走了才跑来保住尉迟容绮的腿,摸了摸尉迟容绮的腹部有点不开心地问:“母妃,这里有小弟弟了,是吧?”
“怎么?小妹妹不好吗?怎么了?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看这小脸耷拉的。”说罢便捏了捏她肉乎乎的小脸。她也注意到了这段时间君岁桉头上的首饰也越来越少,甚至连之前最喜欢的宝石蝴蝶都不戴了。
“吕乳母给我说的,她说母妃以后有了皇子,我和母妃就有依靠了。还说母妃可能就会更喜欢他。”尉迟容绮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她又说:“而且乳母还给我说我不能天天穿金戴银,要学着节俭,说什么在她那里,女孩子打扮了都是有心思了。”
尉迟容绮抬头,凌厉的目光落在了乳母吕娜的身上,冷笑了一声嘲讽道:“本宫竟不知乳母还懂这些啊?不让公主打扮,本宫这个生母都没管这么多,你倒是管得多啊,更何况本宫给公主的首饰多到落灰,不让公主戴,莫不是乳母想自己戴啊?那些首饰价值不菲,大多都是顶尖工匠打造的,你也配?”
吕娜急忙跪下,全身发抖着说:“奴婢不敢!”
“那你就是说公主骗本宫?栽赃皇室可是死罪啊。”
“奴婢只是想着公主如今也长大了,也该懂一些道理了,否则若是公主不懂事了惹得娘娘不高兴了怎么好?”
尉迟容绮走到她面前,扬手扇了吕娜四个耳光,她的脸被扇的生疼,清晰的掌印印在了她的脸上,尉迟容绮踩着她的手道:“那你可知?陛下发你俸禄是让你伺候公主的,你就是公主的奴婢,如今敢这样教导公主,你还真是活腻了啊?”
尉迟容绮越来越用劲儿,吕娜的手被踩得生疼,突然大声道:“奴婢可是太后亲自指派来伺候的!娘娘不能这样对奴婢。”
“哦?你的意思是你可以取代太后让公主的祖母?太后娘娘也是你这种贱婢配提的?身为奴婢不能尽心伺候主子,还在主子面前胡言乱语企图挑拨离间实在可恶!”
“娘娘,奴婢不敢了,奴婢真的不敢了!”
尉迟容绮并没有打算放过她的意思,踩在她手上的脚又拧了一下,“麟淑公主可是陛下如今的唯一的龙嗣,你觉得本宫还敢让你伺候吗?枫叶,带她下去……”
“娘娘饶命啊!”
尉迟容绮冷冷地开口:“杖责五十,再扔到永巷自生自灭。”
一时间整个殿里出了吕娜苦苦求饶的声音就只剩下尉迟容绮耳边的步摇发出的清脆微响声。
枫叶终于反应过来,半蹲行礼后便招手让两个太监架着吕娜的胳膊拖了下去。尉迟容绮又补充:“也让准备伺候皇嗣的乳母都去看着,省的以后又有人说那种不知轻重的话。”
“母妃,那乳母是不是就死了啊?”
“她是在为她说过的话买单,桉桉是尊贵的公主,她说那种不知轻重的话就是在把自己往长板下面送,这里是桉桉的家,桉桉自然可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但是伺候我们的却不行,他们若是不守规矩不守本分就是这样的,你也有权利决定她的生死,因为你是皇女,尊贵无比。”
君岁桉还是不开心,问:“那母妃以后还是喜欢我的,对吧?”
“那还用问?”尉迟容绮把阮书瑜送来的项链拿了出来安慰君岁桉:“来,母妃把这个给你玩好不好?不难受了。”
君岁桉接过项链闻了闻,里面确实有一股淡淡的香味,很好闻,高兴地戴在里自己的脖子上。“母妃,我好不好看?”
“好看,我的小公主是最好看的。”
枫叶来报:“娘娘,吕娜经受不住,第四十杖的时候就没了气息,已经把她的尸身扔在了乱葬岗。还有,沈才人小产了。”
“本宫知道了。”尉迟容绮看见身边还有君岁桉,便蹲下道:“桉桉先去后院自己玩,母妃一会儿就过去好不好?”
“好!”
见君岁桉离开,尉迟容绮接着问:“她现在情况怎么样?”
枫叶摇摇头。
“现在太医怎么说?”
枫叶摇摇头道:“现在所有人在传她是突然小产,说沈才人在御花园闲逛,坐在凉亭看风景便突然小产,把她宫里的奴婢都吓着了。”
“那现在都有谁去她那里看望她了?长公主在皇宫吗?”
“长公主在皇宫,现在只有皇后娘娘过去了。”
尉迟容绮让枫叶把君岁桉送到君安若那里,自己带人去看看沈云晨的情况。
福柔宫里太监宫女御医忙成一团,只见宫女一盆盆血水往外端,吓得尉迟容绮一身冷汗。管清陶在院子站着,尉迟容绮见她敷衍地行了个礼。“这不是贵妃吗?不好好养胎来这里作甚?”
尉迟容绮反问:“那皇后娘娘为何来此啊?”
“本宫是一国之母,后宫之主,自然要来这里看看。”管清陶用怀疑的眼神打量着尉迟容绮,问:“贵妃来的这般快,莫非今日之事和你有关?”
“嫔妾可没说沈贵人小产之事,是皇后娘娘先提及的,莫非皇后娘娘参与了?”
果然,管清陶被尉迟容绮激怒了,她气地把衣袖甩在身后厉声道:“放肆!本宫怎么会用如此下作的手段来害人?”
“皇后娘娘,息怒啊。”
一位太医过来道:“娘娘,微臣替贵人把脉后发现贵人是因为自身体寒才没保住胎儿,而且此次滑胎对贵人的身子伤害极大,可能五年以内贵人再也无法生产了。”
管清陶点了点头:“那你们要照料好贵人,有任何情况都要向本宫禀告。”
见管清陶走后,尉迟容绮才进去看看沈云晨。沈云晨还没有醒来,脸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额头上和发梢都是汗珠。
宫女给她行礼问安:“贵妃娘娘。”
尉迟容绮将自己带来的补品给送了过去,跟着管清陶一起进去看看沈云晨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