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完年,杨昭接到杨锦天的电话,说正好学校放寒假,他到美国玩几天。杨锦天想姐姐了,她想见见姐姐,上大学这半年,他有很多话想跟姐姐说,也有很多话,他只能跟姐姐说。他也很想见见陈铭生,虽然之前,他一直讨厌陈铭生,他觉得陈铭生配不上姐姐,他那么普通甚至还有残疾。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对陈铭生的讨厌在慢慢瓦解。可能是那次在云南,病房的走廊上,他听到那些警察,在低低的说陈铭生卧底的故事,说着他的智慧,他的谋略,他的勇气和他的无畏。他坐在一边,听得惊心动魄,那些电影中的情节,居然发生在他身边,居然就是那个残疾的司机,他难以置信。
也可能是那次,陈铭生突然心脏骤停,大家手忙脚乱的抢救,有两个警察,在医院走廊上哭得像个孩子,他没想到,那些流血流汗不流泪的七尺硬汉,会哭成那样。他也开始跟着祈祷,祈祷陈铭生转危为安,祈祷他活下来。
这半年,他跟姐姐通话,他能透过话筒依稀的声音,感觉到姐姐的变化,虽然姐姐还是淡淡的,但是他能明显感觉到,因为有陈铭生,姐姐变得开朗,变得快乐。他很好奇,这个男人,到底是什么物种,会让姐姐爱的那么疯狂。他想去看看,去见见陈铭生,去重新认识这个人。
杨昭下午在医院陪陈铭生挂水,陈铭生睡得很熟,然后杨昭兜里的手机响了,她快步出病房接电话。
“姐,我到旧金山了。”
“挺快的呀,累不累?”
“不累,我路上睡了一觉。我到哪里找你?”
“我现在在医院。你可以打车直接去公寓,门是密码锁,我把地址发到你手机上。”
“姐,”杨锦天迟疑了一下,“我去医院找你吧。”
杨昭不知道为什么杨锦天要来医院,在她的印象里,杨锦天一直不太喜欢陈铭生,但是她没多想。
“行啊!那我把地址发到你手机上,你到了,给我打电话。”
“好的,姐,等会见!”
“等会见!”
杨昭估摸着杨锦天快到了,就提前下楼,她在医院门口出租车的停车点边上,点了一根烟。她在想,多久没见杨锦天了,上次还是匆匆从云南出国,那时候杨锦天陪他去云南,她的注意力完全在陈铭生身上,关于杨锦天的细节,她都回忆不起来了。现在是寒假,大一的第一个学期结束了,上大学了,应该会有很大的不同吧。
过了一会儿,她的面前停了一辆出租车。
“姐——”车子还没停稳,耳畔就传来杨锦天的声音。
“小天,”杨昭脸上漾满了笑意,“行李多吗?”
“不多,就一个箱子,一个包。”
杨昭接过行李箱,重新打量这个男孩。杨锦天长高了一些,也比以前壮了很多,今天穿一身卡其色的运动服,显得特别青春和阳光。
“路上累不累,去公寓休息会,要不要倒倒时差?”
杨锦天没有接杨昭的话,直接问:“他呢?”
“陈铭生?还在医院,现在在休息呢,我陪你去公寓吧。”
“姐,我想先去看看他。”
“嗯。”
两个人穿过透着阳光的玻璃走廊,来到住院部,从电梯出来,长长的走廊上,回荡着两个人的脚步声,最后他们停在了病房门口,杨昭想开门,让杨锦天进去坐。杨锦天抢先一步,按住了杨昭开门的手。
“姐,让他好好休息吧。”
杨昭看杨锦天没有进去的意思,也就停住了脚步。
“姐,他现在好点了吗?”
“怎么说呢,生命危险是脱离了,但是,身体各个方面的损伤都很大,现在还在恢复的过程中,也不知道最后能恢复成什么样……”杨昭的语气很平淡,就像在说别人的故事。
杨锦天透过病房门上的一小块玻璃,看正在熟睡的陈铭生,陈铭生比他上一次在云南分别的时候,瘦了很多,他知道,这半年,陈铭生过得一定不轻松。
“姐,这是在挂水吗?怎么针不打在手上,打在胸口?”杨锦天有些难以置信地看向杨昭。
“输液港,挂水用的,就在在身体里埋了一个专门输液的装置。”杨昭有点苦涩地笑了一下,“开始刚到美国,每天七八种药,血管都受不了了。很多药还有刺激性,每天打完针,半个身子都疼的麻木了,这样……人稍微少受点罪吧。”
杨锦天看着那个视野中的身影,他在想杨昭刚刚说的话,整天只能待在医院里,接受着看不到尽头和不一定有希望的治疗,如果换成他,他承受不住。那样的生活,杨锦天想想都觉得窒息,但是陈铭生又坚持下来了,他就这样拖着残疾的身体,带着一身病,步履维艰,却没有回头。他硬撑着自己,支持着姐姐,让他们破碎的生活,往正常的方向走。
生活破破烂烂,但总有人,拼尽全力,缝缝补补。比如陈铭生,之前一身戎装,缝补一方安宁;现在,拼尽全力,缝补生活的创伤。
杨锦天凝视着陈铭生:他没有睡醒的意思,眉头微微皱着,像是承受着身体的痛苦,但是他唇角的线条,却带着决绝的刚毅。隔着这么远的距离,杨锦天依旧能感觉到陈铭生强大的气场和力量,那种力量,可以突破□□,直击灵魂。
“姐,我先回公寓吧,你把地址给我。”
“你自己可以吗?”
“可以,我都这么大的人了,你放心吧。”
杨昭说着,从大衣口袋里,拿出自己的钱包和钥匙,她拿了一些零钱给杨锦天。“公寓楼下有很多餐馆,也有便利店,晚上可以就近吃点东西。今天回去洗个澡,好好休息一下,明天姐姐陪你玩。”
“好,姐,你也别太累了。”
第二天,杨锦天睡到八点多才起床,一晚上的休息让他觉得神清气爽。他在路边的咖啡馆吃了点早饭,给姐姐带了一杯咖啡,又在路边的花店买了一束向日葵。
到了病房,他才发现,里面没有人,问了护士才知道,姐姐和陈铭生在二楼的康复教室。
杨锦天顺着楼梯道往楼下走,正好遇到了上楼梯的杨昭。
“小天,你来了。”
“姐,你怎么回来了,他呢?”
杨昭晃了晃手中的水杯,“我回去倒杯水。”
“那我陪你吧。姐,这是给你带的咖啡。”杨锦天说着把还热着的咖啡递到杨昭手里。
杨昭接过来,轻抿一口,咖啡带着很浓郁的榛子和坚果的香味。推门进病房,杨昭看到了床头柜上放着的向日葵,“你买的花?”
“嗯,路上看到就买了。”
“真好看,”杨昭从饮水机里面接水,又从柜子里拿出来一条干毛巾,然后继续喝手里的咖啡,她对着杨锦天晃了晃咖啡杯,“咖啡也很好喝,谢谢你,小天。”
接完水,两人一起往康复教室走,“姐,现在他都是怎么康复的?”
“最近在恢复性训练,我们还是想尽可能的恢复一些运动的功能,毕竟,长期的卧床或者坐轮椅,身体机能会退化更快。上个月,我们定制了新的假肢,前天做好了,给我们送过来,现在在适应性练习。”
“那你们什么时候能回家。”
“回国?说不好,顺利的话一两个月?也可能会长一点时间。”
两个人说着就到了康复教室的门口,他们没有推门进去,就在门口看。
陈铭生站在两排平行的扶手中间练习走路,旁边的医生在指导他调整走路的姿势。他穿了一条短裤,杨锦天一眼就看到了他残疾的样子,他的左腿匀称修长,但是右腿却有点惨不忍睹——短裤没有完全覆盖住的位置,仅能看到一点点残存的皮肤,下面连接的就是假肢,虽然是平路,但是他走得非常吃力。他的步子很小,每一步似乎都在忍受着痛苦。他的额头上、脖子上,豆大的汗水聚成颗,然后滚落下来。
他停了一下,然后深吸一口气,重新迈步往前。一步两步三步……很困难却很坚定。突然,他有点重心不稳,然后一下跪倒在地上。
杨昭的心跟着一紧,然后猛地把门推开。陈铭生听到开门声,抬头,看到杨昭,他露出了一个很轻松很宽慰的微笑。然后,他看到了站在杨昭深后的杨锦天,他微微颔首,跟杨锦天微笑,像是打招呼。杨锦天远远地跟陈铭生挥挥手,算是回礼。
“姐,我就不进去了,我回病房等你们。”
杨昭点点头,走进训练教室,用毛巾擦去陈铭生脸上的汗,“今天摔了很多次。”杨昭的语气有些心疼。
陈铭生似乎很轻松,“没事,今天终于能走几步了,不怕摔。”
一起身,陈铭生感觉假肢有点松了,他准备脱下来,重新穿上。陈明生坐回到轮椅上,他取下覆盖在残肢上绷带套。一瞬间,火辣辣的疼痛包裹着他,让他脸上的表情拧在了一起。杨昭这才看到,残肢的皮肤,因为摩擦已经红肿,有的地方已经有点破了。
看到杨昭的表情有点难受,陈铭生抢先说:“刚开始有点磨是正常的,这个我有经验,”他指着残肢上面几个磨破的位置,“这几个位置要磨出茧子,就好了。”
医生端过来一个小托盘,用沾着酒精和碘伏的棉球给溃破的伤口消毒,然后告诉杨昭,最好是这两天休息一下,等伤口养好一些再练习。
回到病房,杨锦天已经在等他们了,“姐,你们回来了,”杨锦天把头转向陈铭生的方向,“我来看看你们。”
“谢谢,”陈铭生笑着回复,然后跟杨昭说,“小天好不容易来一趟,我这边也没事,你好好陪他玩几天。”
“好,小天,旧金山玩的地方挺多的,我带你好好玩一玩。”杨昭一边忙一边回答。
杨昭和陈铭生一直在整理刚刚训练的衣服和东西,杨锦天突然又开口了,“要不,我们一起?”
杨昭和陈铭生没想到杨锦天会这么提议,他们俩相互看了一眼,杨锦天接着说:“你们应该也没怎么出去过吧,如果可以,可以一起去。”
杨锦天笑着看着两个人,杨昭和陈铭生开始一愣,然后杨昭接着说:“行,我下午去问问医生。”
中午,陈铭生坚持要杨昭带杨锦天出去吃点好的,所以他们来到了医院附近一家很有名的西餐厅。悠扬的大提琴配着精致的牛排,让午餐变得与众不同。
杨锦天用叉子把一块牛排,送入嘴巴里,然后开口,“姐,我其实之前挺不喜欢他的,我一直觉得,他配不上你。”
“我知道,你那时候还要进步50名,让我们分开。”杨昭笑了,他想到那时候的杨锦天,倔强又执拗。
“经过了这么多事,我现在觉得,他挺厉害的。”
“是吗?”杨昭笑了,她喝了一口茶。
“所以这次,我还挺想来看看他的,”杨锦天喝了一口饮料,“
杨锦天继续说:“我想有机会,重新认识一下陈铭生。”
下午杨昭去办公室找医生,医生建议今天不要出去了,毕竟上午的康复训练比较辛苦,下午还要输液,陈铭生现在的身体情况还不能太累。但是明天后天不安排康复训练,他们可以出去逛逛,晚上输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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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旅途·碰撞